“啓禀陛下!”自窩闊台身側,那總是随侍左右的蒙哥卻緩步走出,朗聲說道:“是關于赤賊的事情。根據他的報告,那赤賊目前已經兵進真定府。而按照現在狀況,隻怕真定府已經落入對方手中了。”
聽到這事,窩闊台掃過史天澤、張柔兩人,更顯怒容:“看你們兩個幹的好事!”
自他登基以來,先是覆滅金朝,後是派遣拔都西征覆滅歐洲等國,如今時候更是準備南下征服宋朝,孰料就在其志高意滿以爲能夠徹底征服天下時候,卻不知從何處冒出了一個赤鳳軍。
這赤鳳軍不僅僅攪得中原是一團糟,就連整個蒙古乃至于遠至歐亞大陸另一端的遠征軍,也被波及到了。
而造成這一切的,莫不是他眼前的史天澤、張柔兩人所造成的。
可以說若非這兩人在征服金朝時候立功甚多,其勢力在整個中原一代也是盤根錯節、關系甚是深厚,隻怕窩闊台現在就有可能将史天澤、張柔兩人處死。
“臣!無話可說。”
被這一說,史天澤、張柔兩人具是面色羞赧,不由得低下頭不敢辯駁,以免的再次觸怒眼前的這位整個世界權勢最盛的可汗。
而立于兩側的文臣武将,亦是對着他們兩人指指點點,隐隐中透着幾分鄙夷,就連話語之中也帶着嘲笑,仿佛實在嘲笑着這兩位,竟然就連一介女子都比不上。
窩闊台卻更是生氣,蓦地自王座之上站起來,甚是煩躁的走來走去,望見這兩人更是惱恨,便伸出手指對準兩人,連連罵将起來:“你們兩個當然無話可說。以九萬兵力攻擊一萬兵力,結果卻是一敗塗地,這就是你們兩人給我的答案嗎?信不信我現在就拿掉你們的腦袋?”
“沒錯。就這兩個漢人,早就該處死了。還留着幹什麽?”
“縱然立下再大功勞又如何?還不是漢人一個?跟咱們根本就不是一路。”
“當初假惺惺阻止咱們屠城劫掠。說實在是,還不就是爲了自己着想?”
“還說什麽爲天地公理?笑話,那可是咱們攻下的,怎麽就不能掠奪了?”
“私築莊園,自訓士兵。若是再不處置,隻怕這兩人也會變成赤賊。”
“……”
便是旁邊朝臣也是紛紛竊竊私語,話語之中更是透着歹毒,基本上就沒有什麽遮掩,就是這麽不斷的侮辱着昔日曾經的同僚,隻因爲此時此刻,這兩人早已經徹底失勢,就算是今日僥幸保存自己的腦袋,隻怕日後也再也無法恢複從前的輝煌了。
被這一說,史天澤、張柔兩人無話可說,皆是俯下腦袋:“臣等甘願受罰!”
如今時候,他們兩人因爲未曾剿滅赤鳳軍,可謂是立下滔天罪行,可以說唯有以死謝罪了。
“好!好!好!你們兩人既然甘願就死,那我現在就滿足你們。來人……”
三聲大喝,窩闊台立刻高聲喝道,旋即就要下達命令。
“可汗!”
似有惋惜撇過遠處垂下頭的兩人,蒙哥卻是挺身而出,正好擋在兩人之前。
他看着身後跪坐在地的兩位老人,不免感覺心中悲憐,便說道:“依小臣以爲。兩位老臣雖是有罪,但他們昔日也曾在我蒙古麾下開疆拓土,立下赫赫戰功。可以說,我蒙古能有今日,實乃這兩人之功。若是将他們兩人處死,隻怕會讓整個中原難以自保。”
窩闊台雖感詫異,不過見到勸谏之人乃是蒙哥,便不免遲疑了片刻,若是他人倒也罷了,眼前這位畢竟曾經是拖雷之子,也是最有可能繼承汗位之人。
其餘諸人眼見有人插足,不免詫異起來,也是連連勸道,什麽秉公處置,什麽戰敗之罪,什麽喪地之辱全都道出,隻是爲了置張柔、史天澤兩人死地。
窩闊台雖是不解,卻也不是那等會被人擺布的愚蠢之人,立時揮揮手讓衆位大臣閉嘴,按耐住心頭怒火,問道:“哦?那你說說究竟是什麽原因?”
“可汗。你可知曉那赤賊所打旗号是什麽?”
蒙哥斜眼掃過旁邊的列位文武百官,借着方才緩緩訴道:“‘淨火焚世、驅逐鞑靼;還我河山、複興華夏。’,可以說其目的便是爲了打倒我們,進而徹底統治整個中原。殿下,你若是執意要将兩位老将軍處死,隻怕便會讓整個漢人徹底失望,以爲要對他們下手。屆時再被那妖孽蠱惑,隻怕他們便會倒戈相向,反而成爲那赤賊助力。到時候我等别說剿滅那赤賊了,便是我們是否還能夠統治中原,也還是一個問題。”
“哼!那些華夏之人向來愚蠢,如何能夠和我長生天麾下的戰士對陣?”
另一邊,卻有一人略有挑釁的掃過蒙哥,言辭中頗爲放肆。
他叫做孛兒隻斤貴由,乃是窩闊台之子,因爲常常見到蒙哥跟随在窩闊台身邊,所以心中便對蒙古充滿嫉妒,每一次都要跟蒙哥作對。
蒙哥凝目一看,立刻便解釋道:“貴由。你可知曉那漢家之地不比我等所在的西北苦寒之地,其地肥沃無比,三到五畝之地便可滿足一家五口生存。正是因此,所以在中原之處,漢民人口繁多,縱使經曆數次戰亂,依舊有上千萬于衆。而我朝人口不過數十萬,便是控弦之士也隻得十萬人衆。若是當真和漢人對陣,這點兵力當真不多。”
“呵呵。若是這樣,那你且說說你口中所謂的漢人,究竟是如何将大好河山先是送給了金朝,現在又被我們所統治?”貴由再次說道,目中透着鄙夷。
蒙哥一皺眉,又是喝道:“但是若非史天澤、張柔兩人,我等如何能夠占領這中原之地?若是因此而怪罪他人,隻怕那些漢人便有可能認爲我等意圖心存詭計,爲求保命之下,定然會背棄我等,投入他人麾下。到時候中原不再我等手中,又該如何?”
目光灼灼看着對方,蒙哥神情一片肅然。
被這一說,窩闊台也有了一些想法,雖是有那貴由勸阻,他卻也沒有怎麽搭理,便問:“那你覺得如何?”
“依我看。不如将功抵罪,奪取他們兩人軍職、功勳,令他們兩人執掌地方政事,安撫漢地百姓。一來能夠彰顯陛下仁慈,二來也可以借此穩定民心,以防再次出現赤賊這般狀況。”自口中緩緩訴說自己的想法,蒙哥臉色始終平靜如一。
窩闊台不禁皺眉掃過史天澤、張柔,昔日的兩人是如何的潇灑,然而今天他們卻極其狼狽,宛如喪家之犬一樣。
窩闊台微微歎息,腦中這兩人忠心耿耿、爲國效命的場景曆曆在目,心中頓生無邊懊惱,旋即回道:“那好。那我便按着你的想法,放他們兩人一條生路。你們兩位各自退下,記住務必給我确保治下安甯,不得在發生赤賊之事。否則,我定然會取下你們兩人頭顱。”随後,他撇過還跪在殿上的兩人,不免嗔怒起來:“你們兩人還不快滾?還留在這裏,是嫌丢人現臉嗎?”
直到這一刻,史天澤、張柔方才敢緩緩立起身子,蒼老面龐之上透着幾分感恩,低頭回道:“多謝可汗寬宏大量,饒過我們一命。皇子之恩,等同再造,我等必然銘記于心。”語畢之後,他們兩人方才轉身離開此地,徒留一個孤零零的背影,被滿朝文武看在眼中。
“雖是如此。但是那赤賊終究還是大禍。”
等到兩人離開之後,窩闊台這才平息胸中怒焰,又重新坐會座椅之上,雙眉緊皺透着懊惱:“列位。有誰能夠助我鏟除此女?”目光之下,落在殿中一人身上,便道:“鞏彥晖,你乃中原出生,對中原之事素來熟悉,更兼勇武非凡。既然如此,那你可願往?”
鞏彥晖身軀一抖,立刻便後退一步,低聲回道:“這!小臣實力微弱、資曆短淺,實在無法擔當此任。”
他是自家人知曉自家事,自然明白以自己的能力,決計無法剿滅就連張柔、史天澤兩人都未曾剿滅的赤鳳軍,所以一見窩闊台談及此事,便想要退後一步,以免招惹上身。
乍聞這說辭,窩闊台頓時一愣,卻也無可奈何。
畢竟這鞏彥晖雖是勇武,但是其實力、資質以及戰績,和史天澤、張柔兩人實在是相差甚遠,根本就不是一個路數。
“唉!”想及此處,窩闊台不禁懊惱起來,“若非我蒙古主力在拔都的帶領下正在西征,短時間内難以回援。而我子闊端也正在和南宋糾纏,無法回援。否則如何能夠讓這小賊這般猖狂?隻可恨拔都不再此處,否則那赤妖如何能夠嚣張至今?”
說道西征,那卻是他五年之前所下的決策,其名爲長子西征。
以成吉思汗之孫拔都任統帥,諸王子貴由、蒙哥等從征,因爲各支宗室均以長子統率軍隊,萬戶以下各級那顔也派長子率軍從征,所以被稱爲“長子西征”或“諸子西征”,而這次西征的主要目标則是欽察和斡羅思等地,待到日後甚至遠及歐羅巴諸國,并且抵達埃及之地,可謂是橫掃歐亞大陸。
而在這次西征之中,可謂是彙聚蒙古全軍精銳。
不僅僅包括拔都、速不台、郭侃、綽兒馬罕等等地仙人物,其中也集結了蒙古絕大多數精英分子,便是正在大殿之内的貴由、蒙哥兩人,也曾經在這次西征之中曆練過。
隻可惜西征軍隊太過深入,已然抵達歐洲區域,若要召回的話,一來一回至少需要兩年時間。
而現在距離西征軍隊回歸尚有半年時間,根本就沒有足夠時間回來,進而解決赤鳳軍。面對這般狀況,窩闊台雖是有心滅賊,無奈手上大半力量全在外面,根本就沒有可用之兵來抵抗赤鳳軍。
面對這般狀況,朝中之人也紛紛噤聲,不敢發言以免成爲矛頭所指的對象。
卻在這時,堂下仲威卻盯着衆人詫異目光,自朝臣當中站出來,朗聲說道:“啓禀可汗。在下以爲,有一人可堪重任!”
“誰?”
虎目凝視,窩闊台威勢立生,大有若是不合心意,便會斥責之色。
仲威雖覺身軀壓力甚大,卻依舊挺直腰杆,回道:“再在下眼中,昔日托雷之子蒙哥,可堪重任。”
“他?”窩闊台頓感詫異,卻是轉過頭望向蒙哥,似乎帶着困惑:“他行嗎?”
“據臣所知,自西征歸來之後,蒙哥已然勾連長生天,修成玄通之術。以他現在實力,足以和赤妖對抗。”仲威緩緩訴道,話音一轉卻是透着幾分懊惱,又道:“而且可汗,那赤妖曾經是暗害托雷之人,昔日便是此女暗中潛入軍帳之内,以毒藥毒死托雷。這件事情,薩迦寺薩迦班智達也曾知曉。既然知曉那殺父仇人便在眼前,想必蒙哥定然是心存恨意,直欲殺之而後快!既然如此,那不如讓蒙哥率兵前往,一抗赤賊?”
“原來如此。原來那殺我弟弟的妖女還沒死,她竟然還活着?既然如此,那更留不得這厮了。”
窩闊台似是想起了昔日托雷音容,臉上頓時現出幾分苦楚,便是目中也不由得落下幾滴淚來,待到拭去之後他立時提振精神,期望眼神望向蒙哥,說道:“既然如此,那剿滅赤鳳軍的事情便交由你。”
蒙哥立時單膝跪下,應聲回道:“屬下定然不負可汗期望,必将徹底剿滅赤鳳軍。”
“你有着心思就好。但是正所謂将無兵不行。你雖是久經考驗,已成地仙之軀,但是手下卻并無分毫兵馬。”
窩闊台這才松了一口氣,滿是期頤看着蒙哥,旋即下達命令:“既然如此,那我便将仲威麾下兵馬,還有包括張柔、史天澤麾下剩餘兵馬也一并交由與你,再加上鞏彥晖、術虎乃、劉中以及應州郭勝、鈞州孛術魯九住、鄧州趙祥,還有欽察部叛部俘虜也一并交由與你,合計兵力三萬,務必确保将那赤鳳軍給我滅掉。”
且聞可汗之話,自朝堂之内,一應将官紛紛年走出,皆是拜倒在地:“臣等必然不負可汗期望,剿滅赤鳳軍!”
聲音隆隆,震得整個宮殿都簌簌發抖,似是爲眼前這一幕也感覺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