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有人問出了緣由所在。
劉奇回道:“正如我所說的,他們的确是罪行當誅,但是在這之前,我需要你們提供足夠的證據,證明這些人依照我軍所頒布的法律來說,的确是罪該萬死。”
隻可惜當他這話說出之後,城下百姓莫不是悲泣而哭。
“法律?哈哈哈……,這世道哪裏還有什麽刑律啊!你這厮莫不是說笑不成?”
“呵呵!按照他們的刑律,他們殺我漢民,隻需要賠償一頭驢,然而我等若是反抗,那便得全家處死。”
“沒錯。而且按照那些鞑子所說,我那妻子在嫁給我之前,還得被他們睡一下,不然不許成親。”
“爲了避免我們反抗,那些官兵甚至将菜刀全都沒收,每用一次菜刀都需要到井口之處登記,這刑律還能遵守不成?”
“……”
一聲聲哭泣之聲,一句句憤怒言辭,皆是自衆人之口宣洩出來。
自古以來,漢民便在這方土地之上繁衍生息,世世代代生存至今。
孰料自北宋淪亡之後,他們先是被那女真一族揉虐,不堪忍受之下奮起反抗,終于将那金朝推翻之後,孰料卻迎來了更爲兇殘的蒙古一族,生存之難越發艱險起來,如今見到這罪魁禍首竟然被懸在城門之上隻能随風蕩漾,便感覺心中怒焰噴湧而出,隻想要将這群混蛋徹底滅掉。
劉奇聽罷之後,連連讓衆人安靜之後,方才回道:“那是蒙古的刑律,卻并非我們赤鳳軍的刑律。爾等隻需要将這些人曾經做的惡事禀報上來,我等自然會按照赤鳳軍的刑律将這群人明正典刑。”
“赤鳳軍的刑律?”
一臉茫然,城門之下一幹百姓莫不是雙眼茫然,有些驚慌失措。
劉奇旋即回道:“沒錯。我等所來并非是劫掠此城,實乃是爲了伸張正義,爲民做主!”
“你說的是真的嗎?”随即從城中走出一位儒生,朗聲問道。
劉奇颌首回道:“當然,千真萬确!”随後指了指城門邊上擺着的案桌,在這案桌之前正有一疊厚厚的紙張,一位書記已然坐定,就等着衆人到來。
劉奇說道:“隻需要你到城門邊上的訴冤台之前訴說冤屈,自然會有人将其罪狀寫下來,到時候我等自然會依照刑律,将這些人明正典刑。”話中铿锵之意,盡數彰顯。
“既然如此,那我便要揭露那狗官的罪行。”
這儒生眼中露出掙紮之意,旋即恢複清明,便走到訴冤台之前,接過遞來的毛筆,一陣筆走遊龍,便在鋪就的宣紙之上留下一行險峻文字來,随後便在最後之處摁上自己的指印。
“好!”劉奇目中露出贊許,又道:“下一位又是誰?”
很快的,一位大汗便走出來:“是我!隻是我不識字,也能在這訴說冤屈嗎?”
“可以。我們有專門的記事員,會幫你記下來的。”劉奇點頭回道。
很快的,這個人也在那訴冤台之前留下了自己的指印,見到兩人如此行徑,其餘人忍不住也紛紛走上前,将自己曾經遭受的冤屈一一說明,以至于那一疊紙很快的便消耗完畢,甚至不得不再添加數疊紙。
遙遙看着這一幕,宇文威露出幾分贊許來:“看來情況進展的很順利!”
“那蠻子不知華夏典籍,不識華夏之禮,除卻了殺伐之外,便沒有留下别的東西。他們會有這般怒氣也是應該。隻是我不明白,爲何主公要這般作爲?”王踐行一臉困惑,倍感不解。
“因爲天下大義!”宇文威張口便道。
王踐行頓覺困惑:“大義?”
他乃是商人之子,行事之中總是無法擺脫算計,故此對這儒生口中大義甚是不屑,之所以拜宇文威爲師,隻不過是爲了增加自己能夠在主攻面前展現的機會。
經過潞州一戰,宇文威已經證明了自己的能力,現在也被提拔爲政務院總理,正是接近的時候。
宇文威反問道:“沒錯。在你眼中,百姓是什麽?”
“是水?因爲水可載舟亦可覆舟?”
“算是,也不算是。世人愚昧,故此看不破天下大勢,隻能在這苦海之中來回掙紮。然而世人皆曉趨利避害之理,若是有英雄人物出現,彙聚衆人之力,自然可以無往不利。主公所謀的,自然是這天下。”宇文威緩緩回道:“你應當知曉,若是我等一如黃巢、方臘一般縱火燒掠,那到時候别處之人聽了,定然會以爲我們乃是邪魔歪道,皆是便會傾力反抗。到時候莫說是淨火焚世、驅逐鞑靼,便是被這些人所唾棄也是可能的。”
王踐行搖搖頭,卻道:“是爲了拉攏人心?但是這般所爲,隻會消耗赤鳳軍實力,若是被人暗中算計,隻怕危險。”
當初太原城時候,爲了拉攏城中豪傑,他們迫不得已隻能讓一些人加入赤鳳軍,孰料卻被如仇烈之人混入軍中,以至于差點讓整個赤鳳軍徹底崩潰,如此教訓可謂是慘重至極。
“除卻仇烈之外,别的人呢?敢來參與我軍的,或許有間諜,但是更多的可是忠誠義士。莫要忘了你當初又是爲何加入赤鳳軍的。”宇文威反駁道。
王踐行臉頰一紅,不覺羞赧:“這倒也是!”
“而且你可莫要忘了,更關鍵的還是糧食!”宇文威又是說道。
“糧食?”
“沒錯。這北地之内遭受多年戰亂,百姓孤苦口中所存糧食所剩無幾,根本無法搜刮,更兼廣遍荒野難以收繳。但那富家大戶卻田野阡陌、貫朽粟爛,便是外面哀鴻遍野也未曾廣施善心、赈濟一方,甚至依仗自身實力巧取豪奪,更添禍亂。如此說來,你覺得我們若要快速奪取足夠的糧食,又該從何處取得?”
“你是說富豪大戶?”王踐行嗫嚅說道,卻是有些踟躇。
在這之前,他本就是富豪大戶,自然知曉那些人的心思,故此感覺有些接受不了。
宇文威注意到他心思變化,便道:“我知曉你難以接受,但是你需要知道,北地沉淪、賊子當道之世,這世間并無無辜之人,那就便是了。”
“我明白了。”
嘴唇蠕動,王踐行臉上露出幾分懊惱。
這般情況,他覺得自己終究還是需要一些時間才能适應。
宇文威囑咐道:“那就好。那些富豪大商被抄家之後,其家中糧草、财産一類的清算便交給你了。你乃是商人身份,應當知曉應當如何處理這些東西。而我待會兒還需要到禅果寺一去,要知道那裏還有一場會議需要召開,若是沒有我的話隻怕不行。”
“放心吧,我會處理好的。”王踐行緩聲回道,目送宇文威騎上戰馬遠離,又複看着那些已然被綁起來押往刑場的衆人,便喃喃自語道:“看來又有一陣日子要忙了。”
…………
禅果寺,位于水鄉寺溝村東。
禅院所處,山勢險峻,四周皆是松柏青翠蔚然而立,其中宮殿亦是壯麗無比,無奈亂世之下少有人出沒,已然徹底落寞了,如今時候正好被赤鳳軍占據,作爲軍隊指揮部存在。
踏入禅果寺,宇文威便看到在大殿之内,皆是赤鳳軍中高層将士,人數足有數百有餘,除卻部分需要謹守職責的将士之外,其餘之人皆是來到此地。
将如此之多的人召來,很明顯蕭鳳有重要的事情吩咐。
正坐在衆人隻見,蕭鳳望見宇文威的到來,便示意了他找了一個位置坐下,旋即說道:“今日之所以在這裏召開會議,是爲了和列位商量一些事情。”
聽到這話,将士們立時議論紛紛。
“什麽事情?莫不是還有什麽要頒布的?希望别弄得太古怪了,光是每天讀書寫字就夠煩的了。”
“這赤鳳軍也忒古怪了,咱們也不過是當兵吃糧,怎麽每隔兩三天,便要開這會議?”
“不管了,先看看再說吧,隻是開個會罷了,又不會和拔了咱們的皮。權且聽聽吧。”
“……”
私下裏衆位将士莫不是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皆是弄不清楚赤鳳軍的狀況,說真的他們之前之所以加入赤鳳軍,所求者不過是生存和吃飯,畢竟那鞑子兇神惡煞的一看就不是啥好人,而尋常百姓就連吃飯都難,也就赤鳳軍能夠提供足夠的糧饷,讓衆人吃飽。
這也是赤鳳軍初期壯大的原因之一!
強占潞州,奪取太原,皆是爲了解決糧饷問題。
亂世之内,能夠吃飽飯,已經算是很好了。
“我想各位很是不解,爲了在攻取邯鄲之後,我将你們全都集中起來,并且下令不得傷害城中一人,就算是那些達官貴族、富商豪奢、蠻夷鞑子也隻是擒住,而不是就地處死!”待到衆人議論停歇看向自己之後,蕭鳳方才緩緩說道:“這其中的緣由,我想列位應該都很好奇吧。”
“正是如此,主公!”當先一人立時站出:“那鞑子殺我父母,我爲何不能爲母報仇?”
“正如梁成所說的。他們殺我親人,爲何我們不能殺了他們。”一時間群情洶湧,幾成浪濤一樣,朝着蕭鳳沖來。
趙志偷偷撇了一下蕭鳳,見到其臉色略顯陰沉,立時回道:“各位,我想主公之所以暫緩此事,隻是爲了更深遠的目的。列位還請安靜一下,聽主公繼續訴說。”
見到參謀院參謀長都這般說了,衆人齊齊噤聲,有些忐忑看着蕭鳳。
眼前這人乃是地仙,其實力深不可測,若是因此落下了壞的映像,那之後隻怕便糟糕了。
“放心吧列位,我并非那小肚雞腸之人,沒興趣做那偷雞摸狗的事情。”蕭鳳苦笑一聲,旋即說道:“我之所以嚴令爾等行徑,隻是害怕爾等誤傷無辜,反而壞了我軍大計。諸位莫要忘了,我們的目的是什麽?”
“淨火焚世,驅逐鞑靼!”
“沒錯。淨火焚世、驅逐鞑靼,這是咱們的最終目的。但是鞑子是如此的強大,所以注定這個路途是相當艱辛的。那麽各位,你們可知曉我們應當如何實現,又應該以什麽方式去實現這個目标?關于這個,我希望你們好好的想一下。”聲音浩大,立時讓所有人全都沉默下來,開始細想自己參與赤鳳軍的目的。
又一人低聲呢喃:“我們真的要擊敗鞑靼嗎?”
孰料他的言辭卻未逃出蕭鳳耳朵,立時回道:“當然!我們殺了對方那麽多的士兵,他們震怒之下定要要徹底剿滅我們,否則難以穩定治下安定。正所謂兩虎相争,必有一死。要麽是我們徹底失敗、要麽對方滾出中原,這是無法并立的,也是我們不能逃避的。”
“可是對方實力如此強大,我們真的能成功嗎?”這人又是問道。
“爲何不能?”趙志冷笑一聲,便是斥責道:“别忘了對方聚集近十萬兵馬都未曾剿滅我們,反而被我們徹底打敗。十萬大軍已是極限,對方難不成還能再調集更多的兵力來剿滅我們嗎?費城,你莫要再次禍亂軍心,否則我定要治你一個亂軍之責。”
被這一說,費城全身哆嗦、一身冷氣,趕緊收住脖子。
“莫要如此嚴肅,我們此番隻是爲了商議日後如何行事,可不是在公堂之上,你無需如此嚴肅。”蕭鳳雙目投向趙志,立時便讓他俯首而下,守住了之前的言辭。
随後目光自每一人臉上掃過,蕭鳳繼續說道:“正所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爾等莫要忘了,此地遭受鞑子揉虐的百姓數不勝數,隻需要我們獲得他們的支持,那定讓能夠擊敗蒙古,徹底複興中華。當然,如何争取他們的支持,那就要靠各位的支持了。”
“獲得百姓支持?”宇文威念叨起來,宛然一笑:“看來這位蕭統領終于開竅,知曉該怎麽做了。”
果不其然,蕭鳳旋即便道:“正是因此,所以我需要你們遵守我頒布下來的紀律,非如此不能得到百姓的支持。這一點,列位能夠做到嗎?”
一時間衆人沉默,苦思良久之後方才回道:“我等定然會照辦的。”
在蕭鳳那強大氣勢之下,他們根本别無選擇隻能應下,至于那規定究竟是什麽,那就不太清楚了。
“放心吧。隻需要你們遵守紀律,那我也會竭盡全力确保衆人安危,帶領大家走出困境之内,這一點我也願意以我的法相爲誓,這一點,各位應該可以接受吧。”蕭鳳長籲一口氣,這才緩過氣來。
爲了保證自己的威嚴,她可着實費盡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