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房門打開之後,他便見到一位儒士推門而出,立時走上前來擔心問道:“彥誠先生,不知目前老師病情如何?”
“敬齋他傷勢已經壓下,目前已無大礙。”楊惟中颌首回道,眉間似乎帶着擔憂。
忽必烈立現哀聲,道歉道:“唉。也是我太過焦躁,以爲那妖女不過如此,未曾得到他人幫助便一意孤行,否則的話如何讓公茂先生淪落如此地步?”說畢之後,卻是躬身一輯,透着真切歉意。
“你無須自責,實在是我等所料未及,方才發生了這般事情!”望見忽必烈如此敬重,楊惟中頓感尊榮無比,卻連忙退後擺手推拒,口中亦是道歉起來:“說起來這事,也是我之罪責。我本以爲借着那涉縣蝸皇宮爲圈套,能夠将那妖女鏟除,沒曾想此女竟然得了蝸皇之力,方才導緻今日之果。”眉間之内滿是困惑,顯然對蝸皇宮所發生的事情弄不清楚。
“這般事情我等也是未曾料到,并非先生之罪。隻是先生,我曾聽你所言,那蝸皇之力向來霸道,昔日高洋依仗自身實力高絕,更是彙聚當年佛宗衆多高手意欲強占這蝸皇之力,結果此人不僅僅未能煉化此力,反而被其反噬,一身修爲盡喪。爲何那蕭鳳卻能僥幸存活?”忽必烈想着當初幾人商定的計劃,便張口問道。
自當初覆滅全真教之後,忽必烈并未參與圍剿赤鳳軍,而是在楊惟中、姚樞兩人的輔佐之下,整合全真教覆滅之後所以留下空白地帶。
要知曉因爲赤鳳軍這一動,這晉中之地可謂是群雄紛争,莫不想要趁此機會謀取良機。
而在整合了治下資源之後,忽必烈方才發現赤鳳軍已然擊敗史天澤、張柔兩人,不得已情況下便臨時制定計劃,想要以蝸皇宮之内的蝸皇遺蛻設下陷阱,進而能夠斬出蕭鳳。
隻可惜他們的計劃,卻在最關鍵的時候失策了。
楊惟中回道:“若是我所料沒錯,隻怕原因便是因爲那蕭鳳乃是女子!”
“女子?”忽必烈驚訝問道。
“沒錯。上古時代,無分男女皆有生存之欲,彼此之間亦無上下之别,和現今大不相同。不論男女,皆可爲帝。譬如蝸皇、玄女、王母等諸位女帝,便是自此而來。然而自黃帝成就天命之後,女性便從未曾成就天子,實乃是因爲天命壓制,非才能不足也。”
楊惟中緩緩回道:“然而陰陽互濟、乾坤交融。自黃帝之後,男子固然占據天命,但剛陽難以持久,仍需以懷柔之策互濟,諸如玄女、王母一脈便是因此産生,她們或是藏于鄉野之間,或是隐于深宮之内,隻在必要時候現身,也足以确保王朝延續,不至于出現問題。”
忽必烈頓時恍悟,旋即便又有了疑惑:“若是這樣,那武周後呢?”
“武周後之所以能夠成就天命,實乃借着佛門異域之力所成,故而能夠短暫壓制天命。然而此力難以持久,故此等待武後駕崩,那武周一朝也徹底崩解,不能久持。”楊惟中解釋道。
忽必烈神色了然,回道:“聽先生所言,我這才明白過來。但是這事和那蝸皇又有什麽關系?”
“自然有關。要知曉蝸皇可是名列三皇之力,其力量絕不輸于伏羲、神農,那蕭鳳若是得了這蝸皇之力,那邊代表着她的力量足以和天命抗衡,屆時此人隻怕便會有一個武後!”楊惟中雙眉緊鎖,神色冷肅。
忽必烈哂笑道:“那人不過一介女子,如何能和我天可汗的力量抗衡?”長袍一攬,便見此人身形當中陡然現出沖天氣勢,于蒼穹之中層層雲朵被這氣勢一沖立時消散,讓這一片天空又是湛藍無比。
隻手排雲、手掌乾坤,此刻的忽必烈實力已然登頂地仙之境。
若非如此,忽必烈又如何能有這般信心,将那蕭鳳視若掌中之物?
楊惟中長聲一歎,滿懷崇敬的道:“三皇子實力,我自然歎服。但是莫要忘了,那蕭鳳成就地仙之境比你要長,如今時候更是得了蝸皇之力,隻怕此女日後便會成爲皇子禍患。還請皇子以後多加小心此人,以免讓這妖孽繼續壯大。”
“我自然明白!”
忽必烈颌首應道。
卻在這時,于府衙之外,有一人沖入庭院之内。
“”
“禀告殿下,那赤賊如今已然沖出涉縣,将邯鄲城給攻占了。邯鄲城的守将目前已然全部陣亡,城中蒙古諸部也被那赤賊擒住殺死,屍身懸于城頭之上,還請殿下”
雷霆炸響,狂風大作。
行走在深幽林徑之内,暮輕古擡起頭看了一下天空,哀歎一聲:“看這樣子,這暴雨一時半會是沒有停歇的可能了!”
且看此時,在那陰沉的烏雲之下,狂風四起、暴雨肆掠,吹的大樹近乎倒伏在地,而在濃密的烏雲之内,更有道道霹靂連綿閃爍,越發的讓這片天空顯得陰沉無比。
被這狂風一吹,暮輕古已然是渾身濕透,冰水侵入身體之内,更是透着幾分寒意,若是這樣下去那就非得感染風寒了。
正在不遠處,正好立着一個客棧,門前懸着兩個大紅燈籠,雖是被狂風刮得呼呼作響、上下搖擺,其中燭光卻屹立不倒,繼續釋放着燭光,讓人看的清晰。
“幸好有這個客棧,不然的話我豈不是要凍死了?”
暮輕古頓時歡喜,隻見那店家正要關門,心中焦急之下隻将足尖于地上輕輕一點,竟是橫空挪移數十丈之遙,正好擋在了門扉之前,吓得那店家險些跌倒在地,雙目圓睜蹬着暮輕古,口中兀自喝道。
“你,你是誰?”
憑空挪移數十丈,似這般手段,可非常人能夠做到的!
“隻因此時風急雨驟,所以才前來避雨。”暮輕古雖覺好笑,但是且看到對方那呆滞臉孔,也不願對方有什麽負擔,指了指天空之中閃爍不定的閃電,笑着解釋道:“所以我這番過來,隻是爲了找個房間休息一下罷了。而且你這酒樓并無腳步行走之聲,亦無常人呼吸之聲,顯然是空蕩蕩的。既然如此,留我一宿又如何?”
身形一晃繞開店家,暮輕古剛将身子落定之後,頓時輕咦一聲,卻見于那大堂之内,一位白衣男子悄然坐于其上。
且看此人身着一件淡藍素雅長袍,于腰間之處僅以赭色玉帶系住,除此之外再無别的墜飾,一張臉蛋亦是精緻無比,讓人看不清楚究竟是男是女,額頭之處帶着一個藍色發箍,将一頭修長白發束住,并且用一根碧色玉簪簪住不至于顯得散亂。
穿着雖是簡單,但有一股高貴典雅之氣。
然而讓暮輕古更覺困惑的是,眼前這人究竟何時出現的,爲何自己竟然沒有發現?
白發藍衣人卻隻是矜持一笑,隻将手輕輕一抖,卻自袖中取出一塊銀錠随手丢給夥計:“隻因見此地暖和通透,乃是上佳休憩之所,而外面卻是風冷雨急,故此登門拜訪。這十兩銀子,便作爲酬禮,還請你莫要見怪。”卻瞧見不遠處的暮輕古,他便将那手指點了點桌子,笑道:“相逢便是緣,你我既然再次相遇,不妨在此喝上一次水酒如何?”
目光落在暮輕古的肩膀之上的雨漬,這白發藍衣人悠悠一笑:“要知道這裏的赤焚酒最是出名。此酒乃是以當地的赤龍果爲原料,需要釀造足足一百餘年時間,其中更要每年添加赤蛇膽、霜松果、昙幽蓮作爲引子,祛除毒性、引出藥性,乃是祛除風寒、固本培元的良品,若是就此錯過了,豈不可惜?”
暮輕古本欲拒絕,聽聞此言當機大喜,也不管身側店家踟躇表情,跨刀坐下之後便道:“既然如此,那我豈能錯過?”
若說他這一生有嗜好,那就是對無法舍棄對美酒的喜好,隻需要聽到有什麽美酒的地方,無論是付出什麽代價,都願意去嘗上一嘗。
白發藍衣人微微一笑,斜眼撇過旁側坐立不安的夥計,吩咐道:“既然如此,那你就且去将此地最好的赤焚酒取出,知道了嗎?記住了,是藏在右起第二間客房的地窖之中的的,而我需要的乃是第三排木櫃第二層的那一批。”
那夥計且見兩人大刺刺坐在大堂之内,更知兩人武功高強,自然不敢抵抗,自去準備水酒以及吃食。
暮輕古坐定之後,卻問:“那赤焚酒究竟有何妙處?”
“哈哈!”瞧着旁邊暮輕古好奇模樣,這白發藍衣人便介紹了起來:“你可知道這赤焚酒剛剛開始釀造的時候,因爲其中蘊含大量火毒,所以須得放上三四十年方能拔出其中火毒,讓人能夠飲用。但是若是這般飲用卻是和尋常酒水無異,還需的放上一段時日,如此一來因爲陰陽相轉的遠離,本來緻命的火毒卻會轉化成充滿生命力的火元,讓人飲之能夠固本培元,有提升功力之能。但若是儲藏時間久了,那麽盛極而衰其中所蘊含的藥力就會衰減。而我說的那一批乃是一百三十七年前釀造的,算起時日來正是藥性最盛的時候。”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還真的是不虛此行啊。”
眉梢挑起,暮輕古雙目放光,将那闆凳拉開便坐了下來,心中已然對白發男子口中所言的赤焚酒期待無比。
過了半晌,那夥計終于端着一瓶赤焚酒走了上來。隻見在那托盤之中,正放着一個曲頸水晶瓶,其中盛着隻盛着三分之一的嫣紅液體,通透的紅色液體就似嫣紅血液,更如純粹的瑪瑙一樣,透着幾分玄奇瑰麗。
這個應當就是赤焚酒了,而這赤焚酒果然玄奇,雖是被裝在那透明水晶瓶子之中,卻猶似火焰一樣不住亂竄,幾欲破瓶而出。
“哦?看這樣子果然别有一番滋味啊。既然如此,那我可就不客氣了。”暮輕古瞧着驚訝,當機伸出手便要抓住酒瓶,卻冷不防被那白發男子拍了一下手。
自袖中取出兩杯酒杯,白發男子抿着嘴唇,似有所思掃過旁邊夥計:“這赤焚酒非比尋常。若是隻以尋常酒杯盛放,其中藥力便會蒸騰而去,反而沒有增補修爲的藥效。故此須以這采于雲霄峰之上億載冰川之下蘊含的冷玉制成的酒杯,方能夠以極寒之力将其中藥性冷藏,如此這般才能夠得享這等無上美酒來。”
“哦?這個我還不知道呢。那麽現在能喝了嗎?”
接過酒杯,暮輕古隻覺得一股寒氣自這酒杯之上直刺而出,而那手指更是覆上一層冰霜,當真是冰寒至極。
隻是他卻不以爲意,體内玄功微微催動,當機讓那冰霜消解,目光躍躍欲試看着那赤焚酒,俨然化作了一位品酒師,就等着品嘗這許久未見的絕世佳釀。
白發男子将那酒瓶拿起,當取下瓶塞之後,隻見一股蒸騰炎氣呼嘯而出,宛如煙花乍然綻放化作一朵栩栩如生的火花,根根枝杈、片片花朵幾可以假亂真,宛如剛摘的紅玫瑰一般透着勃勃生機。
這卻是赤焚酒之中多年未散的火毒所話,如今以煙花方式盡數釋放,更添幾分欣賞之意。
那白發男子隻将指尖朝着這赤焚酒輕輕一點,那本是沉澱的鮮紅液體就似火山噴發失的那些岩漿,被水晶瓶整個噴出,一粒粒凝結起來化作血晶,折射出萬千輝光,随後正似春雨一樣紛紛落到兩杯酒杯之中。
待到停歇之後酒瓶已空,而那酒杯之内萬千氤氲酒氣懸于其中,雖是左右沖突卻始終不曾突破那濃郁冰氣,空氣中更是充斥着一股濃香之氣,越發讓人沉醉。
“那是自然。畢竟這赤焚酒味道最好時刻就是在開瓶之後的三分鍾。若是錯過了這個時候,那味道不僅僅會丢失一半,便是藥力也會盡數消散。所以若要品嘗這美酒佳釀,就是這個時候了。”白衣男子微微一笑,卻似有懷疑掠過不遠處的夥計,旋即将這赤焚酒納入口中。
在一邊瞧着這一切,暮輕古隻将那酒杯置于嘴上,冷玉酒杯上的寒氣撲面而來,已讓那嘴唇布滿寒霜,而那蒸騰而起的赤焚酒更令口舌幹澀、如遭火焚,雖是如此他卻毫不在意仰頭一飲而盡。
這一飲,頓時讓暮輕古隻感身軀舒爽無比,高聲笑道:“好酒,果然是好酒。”
“酒自然是好酒,隻可惜來者非客。看來這一次飲酒隻怕是不行了。”微微搖頭,白發男子卻是斜目掃過門外,似有幾分懊惱。
暮輕古頓生好奇,放下酒杯問道:“是你朋友?”說話時,已然是凝聚心神,遍觀周遭場景。
于腦海之内,立時發現距離此地約有一裏左右,正邁步飛馳的幾人,而聽他們氣喘籲籲的樣子,很顯然是身負重傷了。
“算是,也不算是。”白發男子有些遲疑,随口道:“隻是那人牽連到一件我所牽挂的事情,故此需要他的幫忙。隻是今日看來,似乎出了一些麻煩?”
“這倒也是。畢竟跟在那個人身後尚有三人,個個修爲皆是不遜此人,而他手中更是抱着一人,速度能快那才奇怪了。”雖是知曉對方動靜,暮輕古卻不打算動手。
那白衣男子瞧着暮輕古分毫不動,不禁無奈:“你打算就這麽袖手旁觀嗎?”
“我和他們非情非故,爲何要摻入進去?”暮輕古輕哼一聲,依舊執着于手中杯酒。
正所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目前尚不知曉眼前這白發男子究竟何人,更不知曉那叢林之内那些人因何而起争執。
他若是擅入其中,招惹了惹不起的大人物,那可就麻煩了,更何況此刻最重要的就是喝酒,至于别的待一會兒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