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在此時,于那煙塵之内早已傳來陣陣殺伐之聲,那是終于打破堡壘準備将他們徹底吞沒的蒙古大軍。
尾随連綿殺伐之聲後,更是一道道銳利箭雨,還有陣陣雷霆咆哮之威。
兩軍交錯在一起,立時帶出點點血光。
在經過漫長戰鬥之後,赤鳳軍手中火藥也終于告罄,曾經威力無窮的火铳、虎蹲炮也終于變成了無用的鐵疙瘩,如今隻有靠着近距離的格殺才能夠支撐下去。
眼見這般狀況,幾人也知曉已然是無力回天,隻能準備離開。
趙志隻得無奈回身,對着衆人命令吧:“既然如此,那我們便離開吧。”
“不了。你們離開吧,至于這裏便讓我斷後!”卻在這時,那趙晨卻搖搖頭,隻将身側長刀取出,便走到了隊列之前。
趙志頓時一驚:“趙老将軍!你——”
“那鞑子領軍之人實力不俗,若是就這麽離開,隻怕會被此人追上。須得有斷後之人,方能讓所有士兵順利逃出生天。趙志,切莫忘了你的任務。”一冷臉頰,趙晨雙目之内似有雷電,立時讓趙志渾身顫抖僵在原地。
“可是你——”
“沒有可是的。老夫這條命早在十年之前便該結束,如今時候苟活至此已是萬幸,今日時候不過重拾過去罷了。”雙目又顯低沉,趙晨卻是陷入沉思之内。
十年之前,他本應該于興元府之前随軍戰死,之後不過是承了蕭逸所托,照料他的兩位女兒罷了。
如今時候,那兩人已然長成,更是威懾一方的年輕俊傑,未來雖是注定會遭逢諸多艱難之事,然而根基已定,也有蕭鳳這般地仙人物照料,想必也能有一個好的未來。
此生已遂所願,他又豈會可惜自己這身性命?
正在遠處,數十位士兵已然瞧見幾人所在,立刻便手持巨斧、身披堅甲朝着這邊走來。
而他們的到來,也正式宣布了橫水鎮的易手,如果衆人還不撤退那就真的危險了。
一翻手,趙晨已然将幾人震退數丈之外,又道:“爾等莫要忘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至于我這殘軀老人?就不妨在這爲你等殺出一道血路。”隻見身後沖來數位士兵,他隻将腰間長刀一拍,利刃入手猶如水銀乍破,隻一刀便讓遠處士兵具是喉頭一痛,整個頭顱沖天而起,隻留下一片殘屍跌落塵埃之内。
似是被趙晨所激動,卻有數十位士兵也是一般走出。
相交其餘人而言,這些士兵身上屆時帶傷,而軍中既無草藥也無郎中,縱然是離開之後也無法堅持多長時間,如今時候且見到趙晨厮殺,他們亦感熱血沸騰,竟然是一般走出準備鏖戰,爲身後的士兵争取足夠的逃脫時間。
“殺!”
齊齊喝聲,頓時讓那沖上來的鞑子爲之一扼,竟然是無法沖破這衆人所達成的城牆。
眼中所見具是血紅,耳中所聞皆是殺聲,鼻息之内滿是腥味。
此情此景,觸目驚心,更讓人不敢去看。
趙志不禁閉上眼睛,身子僵硬猶如機械,卻隻能扭過身去,低喝一聲:“走!”
一字“走”,道盡所有人的願望。
未曾停留,所有人全都跟着他後面,朝着身後的山道走去,而那裏可以通往外界,也是衆人逃生之地。
“嗯?”不遠處,那張弘範瞧着衆人撤退身姿,登時大怒:“給我追,不可讓他們跑了。”
久經戰鬥,他可是知曉赤鳳軍的人頑強至極,若是讓對方就此逃脫,那就會釀成大禍。
隻是正當士兵正欲前進的時候,前方卻兜頭就是一陣槍雨。
這一下立時就讓數十人慘嚎倒地、哭聲震天,更令張弘範皺緊眉梢,滿是不悅看着中間那一位指揮若定的家夥。
這人,正是趙晨!
而圍繞在趙晨身邊,約有僅百餘人正集中在橫水鎮中央垓心之地,若是仔細一看便可以看到所有人都身負重傷,雖是如此他們卻依舊鬥志高昂,屢次朝着鞑子挑釁起來。
“未曾想這赤鳳軍之内,還有這麽多的勇士?”張弘範隻感訝然,仔細一看便笑了起來:“隻是就憑這些老弱殘兵,莫非也以爲能夠擋住我嗎?”
非是他小觑衆人,實在是因爲眼前趙晨隻能如此。
如今時候,他們隻是短暫的憑借着火铳、虎蹲炮拼力抵抗,而等到火铳子彈消耗完畢之後,就會展開肉搏戰,而那個時候才是最兇險的時候。
隻見一輪槍響之後,張弘範隻見麾下士兵瞬間少了數十人,心中不免疼惜,立時喝道:“全軍後撤,以弓箭消耗對方力量,莫要繼續沖鋒。”
趙晨眼見對方後撤,這才放下心來,如今時候哪怕隻能争取這一絲半點的時間,也是好的。
“哦?怎麽不繼續進攻了?莫不是你害怕了?”卻在這時,遠處卻有一隊人馬走過來,爲首的李明昊滿是譏諷瞧過衆人:“别忘了那群人正從此地撤退,若是讓他們就此逃出去,那可就糟糕了。”
張弘範眼眸中閃過一絲厭惡,回道:“并非如此,隻是對方抵抗激烈,故此暫且後退罷了。”說到這,他又擡起頭看着遠處正沿着山路朝着後方撤去的衆人,便狠聲說道:“至于他們?遲早有一天,我會将他們給一一擒住然後殺掉的。”
“勇氣可嘉。隻可惜他們還在這裏,如果你不打算進攻的話,可否将此事交給我?”李明昊微微一笑,卻是帶着自信。
張弘範有些好奇:“哦?你打算如何進攻?”
“我自然有我的方法。”李明複得意洋洋,揮手便将一人喚來,而那人正是石雲飛,吩咐道:你且去通知其他人。告訴他們,隻需要将眼前這些人徹底剿滅,從前之事我既往不咎,便是他們脫逃叛離之罪,也可以一筆消去。”
那石雲飛立時叩首:“我等知曉!”旋即就對着衆位罪軍喝道:“爾等聽令,隻需要将這些曾經虐待我們,将我等視爲炮灰的人徹底剿滅,李家少主便可讓我等重新歸入軍中,洗去罪名。諸位雪恥時候,正當今日。”
這一聲令下,立刻就似火藥一樣,将罪軍衆人憤怒盡數點燃,令尚且正在頑強抵抗的衆人壓力倍增。
“罪軍?沒曾想你居然早就在這裏安插了奸細,難怪如此迅速便攻下南鎮了。”張弘範這才恍悟,不免對李明昊高看幾分。
李明昊得意回道:“這是自然,你可要知曉爲了收攏這群罪軍,我究竟付出了多少代價?如今時候,隻需要讓他們快些将對方剿滅,我等便可以沿着山路追上對方,進而将那群家夥盡數剿滅。如此一來,”
“你就不怕他們損傷慘重嗎?”張弘範問道。
交戰至今,他對赤鳳軍所裝備的火铳、虎蹲炮已然熟悉太多,自然知曉這威力究竟會有多麽巨大。
他不願意自己麾下士兵平白犧牲,故此便喝令衆人撤下,以免多造損失,卻沒料到這李明昊竟然兇殘到如此地步,居然驅策罪軍沖陣。
此時此刻,正如張弘範所預料的那樣,這些罪軍雖是屢屢沖鋒,卻始終無法打破趙晨等人的防禦。
“自然怕。不過他們不就是一個尋常老百姓嗎?死了就死了呗,沒啥可惜的。”
李明昊混不在意,隻見衆人有所懈怠,又是令道:“各位,若有後退者,格殺勿論。知道了嗎?”
齊刷刷長弓具是張緊,卻是對準那正要逃脫的罪軍衆人。
被這長弓一指,曾經投降的罪軍頓時一愣,隻感寒芒在背,無奈身後具是李明昊麾下之人,弓弦咯吱作響,顯然隻需要被判斷爲逃脫者便會當場射殺。
懊惱之下,他們隻得在衆人威脅之下走上前去,以決絕之勢朝着趙晨等人沖去。
“殺!”
趙晨卻站立如松,昂首望着湧來諸人,長刀猛地一揮。
連番巨炮再次響起,便讓那沖來的衆人具是翻滾倒地,手捂着身軀各處慘痛哀嚎,雖是如此卻依舊擋不住罪軍沖鋒,一次又一次完全無視了生死,就和飛蛾撲火一樣朝着趙晨撲來。
終于,闖過了連綿槍聲之後,他們就似餓狼一樣,赤紅雙目、張牙舞爪的撲上來,縱然面對的是無情的利刃,他們也未曾罷休,就這樣不斷的沖鋒,直到槍聲完全消失,炮聲也歸于甯靜。
最後,刀槍之聲也消失了,嗚咽的聲音也沒有了,一切的一切都甯靜下來,隻餘一片死之國度。
李明昊這才放下心來,一步踏在地面之上。
粘稠血液染紅靴子,更讓他感覺地面滑溜不已。
這一輪厮殺死的人太多,流的血都将整個廣場都覆蓋住了。
隻不過李明昊一見那尚且站在原地,胸前插滿箭矢的趙晨,便感覺有些興奮,因爲他那敏銳的聽覺還從其身上聽到一絲薄弱的呼吸之聲。
這般骁勇之人,若當真就這麽死了,豈不是可惜了?
數步之遙,李明昊卻走了足足有一刻鍾時間,待到行道趙晨身邊之後,他看着那漸漸渙散的人兒,忽的冷笑一聲:“不得不說,你這厮當真骁勇。隻可惜我蒙古大軍不需要你這樣的敵人。”
信手一揮,好大頭顱登時飛出,落在地上。
一腔熱血,浸染蒼穹。
張弘範瞧着無奈,吩咐道:“将他們的屍身收斂起來,各自安葬了吧。”
無論如何,死者爲大,至少給這些對手一個安葬之地,也是必要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