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于蒼茫群山之中,史天澤正帶着一行人朝着沁州奔來。
這一路,史天澤率領麾下兵馬沿着武鄉水一路南下,日前已經來到了榆社城。這榆社城初建沒多久,尚未發揮其基本功用,就被那赤鳳軍所占,如今時候也被史天澤納爲管轄之地,作爲漕運中心,好确保能夠提供充足的糧食供應。
隻是行走于這榆社城之内,史天澤卻不免有些怅惘,于城牆之上尚留有火器留下來的炮痕,而地闆之上更是留存着未洗盡的血漬來。
深吸一口氣,史天澤置身此間,甚至感覺胸腹之内全都充斥着當日的硝煙來:“這裏便是當初乃父戰敗之地?”
“是的。”
跟随其後,仲威張口回道。
怔怔望着眼前這一切,他似乎還記起當初自己父親征兆民夫建立此城的場景,隻可惜城池尚未完工時候就被那赤鳳軍打了進來,所以這城市也是半半拉拉的,很多規劃好的東西都沒有完成。
伸出手,史天澤撫摸着那厚實沉重的城牆,卻是歎聲氣:“隻可惜當日暴雨連綿,以至于大雨封山,讓那赤鳳軍争取到時間,竭盡全力弄出了火器來。不然的話依照乃父之能,當初就能夠徹底殲滅那赤鳳軍,否則何至于此?”
世事變遷,他卻是感歎着命運無常。
若以戰略而論,赫和尚拔都所訂方案并無過錯,便是這榆社城也建設的相當堅固,無奈當初赤鳳軍卻是祭出火炮,并且以猝不及防的兇猛在一瞬間将整個軍隊徹底打蒙,不然的話若要奪取此城那就是千難萬難了。
“世事難料,人生無常。我父親雖是失敗,卻也爲了大汗殉國而死,也算是與有榮焉。隻恨時至今日,我尚不能手刃仇敵,師奶平生之憾事。”隻見滿地刀痕,仲威一想到當初全軍被殺又是何等凄涼,立時跪下身請求道:“還請元帥成全,助我等徹底殲滅那赤鳳軍。”
似是被周遭場景所激,此刻仲威腦海之中,已然泛起當初全軍在火炮之下哀嚎的場景。
那自天上落下來的淩厲火炮,還有一發發在空中四處飛竄的銳利炮彈,全都讓任何一個初次見識的家夥感覺心驚膽戰,幾無行動能力,隻能任由那欺身靠近的人将刀子橫在脖頸之處,帶出一溜飄散的血花來。
這一幕,經常在他的夢境之中出現。
“你放心。我今日來此,便是要讓那赤鳳軍灰飛煙滅。畢竟那赤鳳軍實在太過詭谲,若是不将其鏟除,隻怕這天下又将生靈塗炭了。”史天澤微微颌首,心中已然下定決心。
這一次,不管究竟會遇到什麽,他都要将那赤鳳軍徹底殲滅。
無論是爲了大汗,又或者是爲了天下黎明,史天澤都準備全力以赴,一如之前他随大汗覆滅金朝之時的樣子。
不遠處,幾艘槽船停在岸邊的棧道之上,上面的士兵正忙碌着将船中的糧草卸下來,并且有準備好的士兵推着獨輪車,将這些辛辛苦苦從大後方運來的糧食送到建設在城中央的挖好的倉庫之中,這些倉庫全都是在地上挖出來的深三丈、長一丈的深坑,外面鋪設有石闆從而和引火源隔絕,更外面則是石塊砌成的堡壘。
堡壘極爲森嚴,亦有精兵把守,而在城外也有數量龐大的士兵戒備,足以确保任何人都無法闖入這榆社城之中。
這些糧食乃是一軍的生命線,實在是不能出現任何狀況。
史天澤隻見那槽船行來,當機笑道:“看來糧食都已經準備好了,既然的話那麽也應該到時間了吧。”說着,他便邁開腳步,緩緩踱到槽船之上,于槽船之上也出現了奇怪的變化,因爲在兩側船舷之上,也和蕭鳳曾經幹的事情一樣,在上面裝了火炮。
屆時襲擊武鄉、攻取沁州,這些槽船都是必不可少的。
而這些火炮便是到時候确保自身安全,并且襲擊打敗對方的最佳武器了。
仲威眼睛一亮,立時俯首贊道:“即使如此,那微臣就在這裏恭賀元帥,祝元帥旗開得勝。”
“當然。”
史天澤哈哈大笑,隻見遠處山林高聳、層巒疊嶂,心中豪氣頓生,将手一揮那已經準備好的士卒紛紛踏着棧道走到槽船之上。
這裏山高水急,若非水運之利,想要快速調集兵力實在困難,所以便借助槽船水運之力,進而視線士兵的快速移動。而在戰船之上,史天澤看着船上這些整裝待發的士兵,更是欣悅不已,高聲喝道:“畢竟這一次,我定然要讓那赤鳳軍知曉我蒙古大軍并非是吃素的。”
齊聲喝道,船上士兵一起搖動船槳,立刻讓此地的數十條槽船一起挪動,朝着深山之中走去。
而那裏,就是昔日赫和尚拔都兵敗之地,而現在他們又重新回歸,就是爲了一雪前恥。
數萬大軍一旦開撥,絕難隐藏自己蹤迹,早就被赤鳳派出的斥候所探知,并且禀明已經來到了沁州的第二路大軍。
一切的一切,都似往常重演,便是那主角也未曾改變,依舊是赤鳳軍對蒙軍,依舊是一個進攻、一個防守,便是曾經再次演繹自己一生的配角也換了很多,當然也有很多人沒有變化,至于那沁州在曆經一年多的休整之後,也變了許多。
不僅僅那城牆被推到變成了連綿數裏之地的陣地,滿地都是挖出來的用來阻斷騎兵的壕溝;便是兩側高地之上也被築起堡壘,在其中安裝了諸如虎蹲炮、克虜炮等等諸多火器;所有的一切都讓昔日裏這個小小的城市武裝起來,成爲一個扼住蒙古進攻浪潮的頑石,進而确保整個大軍的安危。
行于這山間狂野之中,蕭鳳擡起頭,望着兩側山崖之上壘起的堡壘,便開口問道:“爲何将那火炮安置于那出,而不是安置在城中?”
“此地居高臨下,若将克虜炮安置此種,足以覆蓋方圓數裏之地,而在這山谷兩側,我分别布設了三個陣地,彼此互成三角狀,可以互相掩護射擊抵抗敵人從山頂之處發動的攻擊。而且因爲位于那山谷高處,所以借着俯瞰之勢,将整個山谷盡數納入射程範圍之内。管教那蒙古大軍來的去不得。”趙志立時解釋起來,臉上更是透着興奮來。
鳳目含笑,蕭鳳微微颌首:“如此甚好。”
“而且爲了防止對方那騎兵沖鋒,我等在這山谷之前挖了七條壕溝。每一條屆時深達七尺、寬有一丈,兩側也用壘土堆起,足以令那戰馬難以逾越。到時候對方若是想要依仗騎兵沖鋒,也會被這七條攔馬壕溝給擋住,完全發揮不了絲毫用途。”又指了指那城牆之下被挖出的壕溝,趙志心中更是得意。
自太原城一戰之後,他在知曉壕溝之用後,便開始研究如何借助壕溝阻斷騎兵沖鋒,如今時候正好用在這沁州城之前。
此時,隻見一騎飛奔而來,望着那背後熟悉旗幟,諸人紛紛打開寨門,讓此騎進入城中。
“哦?沒想到這麽快就有敵人敵情了?既然如此,不如去看看?”蕭鳳一見,立時從城頭之上飄然而下,落在這偵察兵之前,問道。
此人一見蕭鳳現身,立時自戰馬之上翻身落下,拱手敬禮說道:“目前已經确定敵軍動靜,合計約有一萬人馬,當是前鋒部隊。還有一個時辰,便将抵達城下發起攻擊。”
“隻有一萬人?那厮莫不是存着偷襲的想法?”
軒眉擰緊,蕭鳳開始斟酌起來那史天澤目的。
要知道這史天澤麾下足有四萬餘人,如今時候卻隻派出一萬人,而僅憑這點兵力若要攻克赤鳳軍把守的沁州城實在是妄想,這一點蕭鳳明白,史天澤也明白,既然如此那他手下的另外三萬大軍又到何處了呢?
趙志雖是百思不得其解,卻也隻能是做出這樣猜測:“若要偷襲。此地除卻了這武鄉縣一路之外,别處具是叢山峻嶺,他們若要越過大山何其困難?或許對方隻是存心試探我等力量,故此沒有将所有兵力全都派上吧。”
此地地勢狹窄,若是充塞太多人,便會因爲空間狹窄而無法活動,反而不妙。
那史天澤乃是當時名将,自然不可能做出輕擲兵力的事情。
“會是這樣嗎?畢竟那史天澤非赫和尚拔都這等庸碌之徒,是斷然不可能犯下這等嚴重的戰略失敗的。”想着此事,蕭鳳斂去愁容,卻見坐下諸人躍躍欲試,便道:“既然對方已來,那我們也不用客氣。你且通知全軍,于城頭聚集,且跟我去迎戰。記住,這一次無比要讓那厮知曉我赤鳳軍的厲害。”
話音甫落,蕭鳳已然走上城頭之上,城中士兵聽此命令,亦是一起走出,齊聚在城頭之下靜待指示。
高踞城樓,蕭鳳稍稍擡頭遠眺極遠之地,于眼眸之内可以清晰無比望見那寫着“奉天讨逆”“懲奸除惡”字樣的旗幟,這八個大字雖是傲骨嶙峋、剛勁十足,無奈其中卻透着幾分谄媚、奉承之色,不免讓人感覺好笑。
這字樣,想必就是那史天澤所寫的吧。
蕭鳳想到,隻見城頭之下諸位将士,意得志滿之下,高聲喝道:“諸位,此戰不求能夠擊退對方,隻求能夠有效殺傷這隻軍隊,隻需要拖到對方糧草耗盡、兵力疲憊時候,便是我等複仇時候。諸位,可曾知曉?”
“我等知曉!”
齊齊應聲喝道,于坐下一應參謀部并及中華教諸人具是鬥志高昂,隻想要将眼前這已然沖到眼前的大軍徹底擊敗。
戰事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