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城中,金蒙、楊輝、仇烈三人商定好計策之後,也立刻開始了行動。
此時此刻,楊輝正在紛州城糧倉之處忙碌,在他的呼喝下,那些衙役還有民工正在努力的将那一袋袋糧食搬到停留在汾河之内的漕船上,而在不久這些船就會沿着汾河一路向北,将上面的糧食運到太原城之中,好滿足正駐守在太原城的赤鳳軍糧食所需。
自清晨時分,至晌午時刻,方才将所需糧食裝滿。
檢查完畢之後,楊輝且看着那将船舶壓得低低的糧食,臉上已然透着志得意滿,隻待這批糧食運到太原城,那麽蒙古大軍就無需擔心了。
一聲“起航”,數十條漕船立時開撥,載着糧食朝着北方航行。
位于城頭,仇烈且看着這滿船糧食,忽的說道:“他們會過來嗎?”
“應該會的。畢竟這裏這麽多的糧食,他們怎麽可能會放棄?”
金蒙掃過那一袋袋的麻袋,麻袋之内裝的可是沉甸甸的粟米、小麥,足以滿足一萬大軍一個月所需,如此之多的糧食在這亂世之内,完全等同于黃金價格,自然會讓那些番民爲之瘋狂的。
沉重船頭壓着河水,蕩出一道道波紋,而那楊輝也立在船頭之上,且看着遠處塵煙滾滾,心中暗道:“那些家夥果然來了。”話音落下,于岸邊之處,已然有數百位跨馬番民拉弓張箭,瞄準船上諸人射擊起來,而在身後更有成百上千的番民好似涓細小流彙入人群之中,一并展開攻擊。
“所有人,立刻反擊。”
楊輝不敢懈怠,當機自背後取過铳槍,“砰”的一聲便将當前一人腦袋打碎,随後跟着他一并押解糧船的一行人立時掏出火器,對準那些番民連番開炮。
雖是一時間受損頗多,然而這些番民卻着實勇悍,立刻自河岸邊跳入汾河之内,奮起雙臂朝着糧船遊來。這一下立刻吓得楊輝駭然,心中暗想自己以身爲餌是否錯了?隻是面對那些群湧而來的衆人,他隻有堅定信念,繼續着手中的動作,拖到約定的時候。
“看來這幫人當真是勇氣十足,居然僅憑百來人就支撐到現在?”
站立在河岸邊上,李元複且看着汾河之中那楊輝奮起反擊的模樣,不禁贊歎起來,似乎爲這樣的人才居然投入赤鳳軍麾下而感覺惋惜。
仲威冷笑連連:“雖是如此,但是你也知道那人是絕不可能投降的。按我看,是時候履行契約了。”
“當然!我可是一向都很守信的。”李元複又是笑道,旋即将身後長弓取下,雙指帶着扳指用力一拉,這硬弓立刻彎若滿月,嘀鋒所向正是楊輝,“砰”的一聲立刻離弦而出,化作流星正好紮在楊輝心窩之上。
被這一箭刺中,楊輝頓時愣住,于胸前之處隻覺氣力全數消失,腦海之内依舊布滿困惑:“怎麽回事?爲何那援軍還未過來?”想着當初約定時日,他隻覺困惑,難道說在圍困時候出了什麽狀況嗎?
随後,他的意識整個崩散,一頭栽倒在汾河之中。
望着那且浮且沉的身軀,李元複得意洋洋:“這次的主要目标已經完成,看來我們應該撤退了。”
“撤退?那麽這些船的糧食呢?”仲威又是掃過那些糧船,張口問道。
“糧食?”李元複隻是瞄了一眼那些漸漸沉入汾河之内的槽船,而上面裝載的袋子早已經散開,讓其中添入的泥土全都撒落出去:“爲何我隻看見一些泥土,不見糧食?”看起樣子,他似乎早就知曉這隻糧船乃是誘兵之計,故此才沒有貿然展開行動。
聽着遠處滾滾紅塵,李元複知曉那乃是金蒙所率領的一千兵馬,而在之前的交戰他就已經知曉,僅憑麾下的這些番民根本不足對抗,然而他依舊神色平靜:“而且對方援兵已至,若是在不離開,隻怕我等可就要被那赤鳳軍整個打死了。畢竟你也知曉這些番民不足成事,不如就此離開?”撇過旁邊的仲威,他似乎已然看穿對方接下來的行動。
“沒錯!所有的事情都按照計劃進行,而我們隻需要等到即可。”嘴角翹起,仲威帶着幾分得色,随後将身一縱,竟然分毫不管那些正徒然掙紮的番民,縱身朝着遠方掠去。
李元複低頭獰笑,地神說道:“沒錯。接下來才是重頭戲,隻是這棋盤上的棋子是否能夠按照你希望的行動,那就猶未可知了。”且看着四周圍圍上來正準備質詢的幾位番民族長,他卻将身邊長槍拿過,當空一掃當機将其齊腰截斷,身下青骢馬踏步如風,亦是一般擺脫身後追兵,納入遠方群山之中不見蹤迹。
沒了兩位的指揮,那些番民立刻亂作一團,隻被赤鳳軍一輪沖鋒,就被整個打穿,切割劃分成數個區域,令其分毫逃脫不了。雖有人還在繼續抵抗,然而在被一輪虎蹲炮轟擊之後,剩餘之人全都停止反抗,具是依照指令原地抱頭,不得有任何反抗的可能。
一身鐵甲銀槍,那金蒙極目遠眺,不免有些歎息:“被那兩人逃走了嗎?”
這些番民之所以敢在這個時候下山搶糧,很明顯和那逃走兩人有莫大關系,隻是他們爲何在煽動之後就立刻逃走,難道僅僅是爲了給赤鳳軍制造麻煩嗎?
“沒錯。”仇烈搖搖頭,臉上卻透着幾分悲傷:“還有。根據士兵的報告,楊輝他犧牲了!”
“犧牲了?”帶着不可思議,金蒙呵斥起來。
指了指那奔波的汾河,仇烈雙目暗淡:“沒錯。被人暗中偷襲,直接紮在心髒之上,以至于跌落汾河之内,所以犧牲了。”
“怎麽可能?”
金蒙立刻驅策戰馬來到汾河邊上,然而滾滾河水曾經的血污早被沖去,稍顯渾濁的河水之内已然是沒有任何痕迹,哪裏還有楊輝的蹤迹?
四下望着,他又是命令道:“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立刻給我搜索,務必将楊輝找到。”眼角眦裂,卻有幾滴濁淚落下,顯得無比悲怆。
“将軍!您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安撫番民,不讓他們繼續暴動。否則楊前輩他死不瞑目!”
歎聲氣,仇烈走上前指了指四周的番民,這些番民還不知曉赤鳳軍究竟會如何處置他們,所以一個個全都待在原地,不敢有絲毫動靜,唯恐一個不小心讓這些兇神惡煞的家夥生氣,埋葬自己的生命。
金蒙臉上頓時暗淡許多,低聲應着:“我知道了!”似這般事情,他實在是遇到了太多,無論是從沁州城開始的抵抗,榆社城時候的決戰,甚至是太原城反擊戰,都有太多的同僚犧牲,對此他早有心理準備。
雖是取得勝利,但是一行人知曉自己的同僚就此身死,氣氛也凝重許多,并無多少凱旋而歸的興奮。
而在将這裏的情況通報太原城赤鳳軍之後,他們也就駐紮在這汾州城之内,确保境内的番民不會再一次叛亂,以至于擾亂治下秩序。
“楊輝死了嗎?”
蕭鳳且看着手中紙條,五指立時攥緊,将那紙條化作一縷煙塵。煙塵随風且搖且晃,漸漸的朝着天空升起,正似那靈魂一樣,要前往另外一個世界。
目送這煙塵,蕭鳳默不作聲。
犧牲總是無法避免,她自起事時候就已經知曉并且做好準備,然而如果真的知曉這種事情,卻依舊會感覺傷悲。
“沒錯!他死了,和李長官一樣,就這樣死了。”緊抿着嘴唇,趙志嗚咽着說着,腦海之中曾經争執場景還在浮現,然而現在他卻就連争吵的對象都沒有。
天人相隔、生死永别,這就是戰争嗎?
空氣越發凝滞,蕭鳳越發感覺氣氛着實凝重,壓抑的情緒壓在每一個人的心上,讓他們全都沉默不語,然而事情總是無法避免,城外的敵人也絕不會允許他們繼續停留,爲了生存他們隻有繼續走下去。
“他的位置,有沒有人可以代替?”
“成風、陸忍可擔重任。”
“好!那就他們兩個吧,畢竟若是沒有人接任,那是會出大問題的。”
且看衆人沒有意見,蕭鳳立刻任命了兩人職位,無論如何赤鳳軍的機構必須确保正常運轉,否則的話他們别說是“淨火焚世、驅逐鞑靼”了,隻怕就連生存下去都夠嗆。
吩咐下去,蕭鳳又是問道:“對了,還有問題嗎?”
“根據金蒙報道,那駐守在延安府的李明昊已經率領兩萬大軍準備自晉甯軍入關,攻打我赤鳳軍。”趙志立時回道。
蕭鳳立時皺眉:“李明昊?沒想到那史天澤當真有些本事,居然說動這李明昊也一起來打我,看來對方是下定決心,要将我們徹底圍剿吧。”目光之中怒焰騰騰,她已然對那史天澤恨之入骨,然而面對這兩面圍剿、或許會是三面乃至于四面圍剿的态勢,赤鳳軍還是招架不住。
無奈何,她赤鳳軍底蘊太薄、兵力根本不足,根本難以對抗對方大軍。
這史天澤正是看準這個弱點,方才做出如此戰略,目的就是爲了能夠徹底剿滅赤鳳軍,令其再也無法在這晉中之地繼續生存下去。
趙志當機說道:“所以金蒙祈求,希望能夠準許他以糧食爲要求,将那些番民納入軍中進行訓練,好對抗這李明昊的一萬大軍。”
“利用番民?但是這些番民不通漢文、不識漢字,若是輕易納入軍中,隻怕他們會倒戈相向。”聽到這話,趙晨立時回道。
那些番民畢竟和漢民有所不同,就在山中逍遙自在,根本就受不了軍紀約束,而且言辭風俗皆有不同,若是強制其遵守赤鳳軍的軍紀隻怕很難,若是在和平時候尚可以以時間來磨練,但是若是在這戰争時候,想要降服這些頑固不化的番民,那就千難萬難了。
趙志歎聲氣,亦是解釋道:“但是如果不收納這些番民的話,那麽我們赤鳳軍根本就難以對抗對方兩萬大軍。”
若非無可奈何,他也不想要将這些番民收入帳下,然而此刻急需擴充兵力,他們也是付出相當的努力,才将在太原反擊戰之中損失的士兵重新補充,恢複到目前擁有四個作戰旅,合計一萬四千人,擁有铳槍三千、虎蹲炮一千,以及克虜炮三十六門的精銳兵團。
“我也贊同。當然,爲了确保那些番民不會反抗,我建議隻爲他們配備冷兵器,至于铳槍還有虎蹲炮一律禁止,不得讓對方接觸。如此一來,就算對方想要反叛,我們也有足夠的實力鎮壓。”成風立時回道。
既然那楊輝已然犧牲,那麽他就要發揮自己的用途,開始爲整個赤鳳軍的安然所着想。
對抗蒙古大軍重要,但維持赤鳳軍内部的穩定也是同等重要。
另一邊,那陸忍也是答道:“而且目前火器也不過是剛剛産生,就連剛剛裝備手炮的史天澤也未曾熟練使用,想必那李明昊麾下對這火器也殊爲陌生。以那些蒙古士卒遺留的兵刃裝備那些番民,再配合他們對橫山地形的熟悉,就算是無法擊退李明昊,也足以拖延一段時間,讓我們有足夠的反應時間。”
聽到兩人談話,趙志和趙晨具是點頭,不僅僅是在這會議之上,他們參謀部内部的成員在私底下也經常交流,故此相當熟悉赤鳳軍内部的問題以及應該如何去應對。
這些預案他們早就已經制定好計劃,如今時候不過是從中選出最适合的罷了。
“既然如此,那就按照計劃行事吧。”蕭鳳且看一行人制定好計劃,也微微颌首,以示準許。
她知曉自己雖是玄功高絕、意志堅韌,但是人的精力實在有限,所以在别的方面,尤其是組織安排、人員處理方面着實短闆,所以才将這軍陣諸事分割出來,全數交由參謀部所處理,而自己隻是負責把握大的方向和戰略,好确保赤鳳軍能夠順利成長起來。
不然的話,按照她那剛烈性子,隻怕早就中了那些宿将奸計,以至于全軍覆沒了。
确定好方略之後,一行人各自道别之後,就自這議事堂離開,各自去處理自己的事情。
隻是蕭鳳靜坐原地,雖是有諸多侍女随侍左右,但是她卻倍感孤獨,微風吹拂挑起鬓角秀發,她那一直都是剛毅的臉龐卻透着哀傷,皓月漸升、幾許月華落下照在身上,越發令其透着清冷,真如那蟾宮之内孤獨的嫦娥。
一個個人兒就這般去了,難道說這就是我的宿命嗎?
擡起頭看着那一輪泠月,蕭鳳倍覺孤獨,這戰争究竟什麽時候才能結束?(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