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歸入營帳之中,蕭鳳有些驚訝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
身軀精瘦無比,卻讓她想起了昔日裏曾經傳授自己《萬象文集》的孫應時,雖是穿着一身洗的白的衣衫,卻自其中透着一股儒雅來。大概是因爲經曆風塵的原因,他那張臉顯得有些黝黑,皮膚也是失去了年少時候的光澤,正似臘肉一樣貼在臉上,道道皺紋正似山壑一樣,透着一股飽受風霜的滄桑。
“正是我!”
隻是稍稍點頭,宇文威張口回道。
蕭鳳眉頭微皺,又是問道:“之前就是你讓蕭月過來的嗎?”
“沒錯。畢竟蕭月其身體異狀,身爲其師傅的你應當明白。隻可惜劍心雖銳,卻不免傷人傷己,以至于戰鬥時候也是束手束腳。如今重回蕭統領身邊,自然是她展現神威的時候。”以宇文威的眼光,自然早已經瞧出蕭月的狀況。
而且他在跟着蕭月重返潞州城的時候,也經常旁敲側擊了解幾個人的性情,對兩人關系早已經是了若指掌。
蕭鳳嗯了一聲,不鹹不淡的應道:“那之前就多謝閣下相助了。”
“而且既然蕭統領如今已經回來,想必對方就算是僥幸逃命,隻怕也是傷筋動骨吧。”嘴角一翹,宇文威撇過了在場的衆人,然後頓了頓方才說道:“即是如此,那麽接下來應該就是攻擊榆社城了吧。畢竟我們都已經來到了這裏,那麽若是就此回歸,想必蕭統領第一個就不答應。”
“沒錯!如今時候,那赫和尚拔都爲我所重創,短時間内難以複原。即是如此,那趁着這個機會直接滅掉對方,自然是上上之策。不然的話,戰争持續下去,我們赤鳳軍遲早會被拖垮的。”
點點頭,蕭鳳擡起頭,目光越過濁漳河落在遠處的榆社城。
于那連綿山峰環繞着的一方盆地,此刻正被漲起來的濁漳河環繞起來,而那些士兵也察覺到了他們的到來,正在匆匆忙忙奔向自己的地方,準備抵抗來自赤鳳軍的侵襲。
“很好。很好。”
連連點頭,宇文威忽的笑了起來,轉而問道:“隻是蕭統領,你這是帶着他們赴死嗎?”
“你什麽意思?”目光立時銳利起來,旁邊的李常忍不住走了出來。
他雖知對方乃是一個垂垂老者,之前更是一聲吩咐,就令蕭月及時出現救下衆人,但是如今見到此人如此嚣張,不免感覺心中火大。
蕭鳳立時開口:“李常。你且退下。”
李常雖是想要反駁,但是看到蕭鳳那充滿威壓的眼神之後隻得退下,爲兩人留下了一片約有三丈有餘的空地,旁邊絕無任何一人,好方便兩人對話的内容不被别人知曉,而他們隻在外面守護,防止有人窺探這裏。
等到士兵安穩之後,蕭鳳目光落在宇文威身上,問道:“既然如此,那你有什麽見解?”
“見解不敢。”宇文威滿是信心,張口說道:“不過以我來看,蕭統領此番戰鬥縱然能夠擊敗對方,但是未免太過猖狂。正所謂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之前奪去潞州城、剿滅李守賢也算是有些能力,但是畢竟隻限于一州之内、兵力合計不過萬,對蒙古來說不過是癬疥之疾,不值一哂。但是你若是擊敗了赫和尚拔都呢?”
“會怎麽樣?”
若有所思,蕭鳳隐隐間感覺眉間跳動,很顯然是想起了不好的事情來。
“一位算得上是帝國砥柱的肱骨之臣,兩萬也算得上是精銳的士兵。若是他們被閣下滅了,那麽在世人眼中,你覺得你會得到什麽樣的名聲?名揚四海?還是衆人鄙夷?不管是哪一個名聲,你都應該知道你的存在,注定會被某些人看見,不管你如何拼命地隐藏,都無法避開。”低沉着聲音,宇文威緩慢地說着。
嗤之以鼻,蕭鳳微昂起頭,話語之中透着自信:“你以爲我會怕?”
“以閣下骁勇,自然不會。不過他們可就未必了。”
越過蕭鳳,宇文威卻看向了正立在蕭鳳身後的衆人,那是跟随蕭鳳來到這裏的赤鳳軍。
除卻了狙擊仲威率領的四千先鋒軍的一千兵力外,其餘的六千兵力全都跟着她來到這裏,準備悍然攻打這榆社城,将這死死釘在赤鳳軍死穴之上的釘子給拔掉。此時此刻,他們全都是鬥志高昂、意氣風來到這裏,就等着一聲令下,度過濁漳河徹底滅掉對方。
“你究竟是什麽意思?”
低沉着聲音,蕭鳳再次警告道。
且看着這人,她突然感覺對方那漆黑亮的眼睛是如此惹人厭,完全地看破心思的尖銳,當真是讓人異常的不爽。
宇文威搖搖頭,旋即笑了起來:“隻是想要問問蕭統領,對于之後的事情,你究竟有沒有仔細的想過。不然的話,爲何每一次都會淪落到這般樣子?”
“爲什麽會變成這般樣子?”
怔了怔,蕭鳳不免感覺心情稍微有些動搖,但是且看着遠處正在聚集起來的士兵。他們并不知曉兩人的對話,畢竟蕭鳳和宇文威在對話時候刻意的壓低聲音,除卻了她當即搖了搖頭摒棄了腦中念頭,說道:“但是你應當知道,我若是不将對方徹底滅掉,那我治下軍民就難以安歇,遲早會被對方耗死,這一點想必你也明白。”
“我自然知曉。若非那蒙古大軍被我朝兵力給拖住,否則的話你是斷然不會在這個時候起兵造反的。”
點點頭,宇文威張口回道:“但是你也更應該明白,若是擊敗赫和尚拔都之後,你還有你麾下的赤鳳軍就會名揚天下。到時候那窩闊台爲了避免其在漢地的統治徹底崩潰,定然會聚集數十萬大軍一并圍剿,而且就在這一兩年之内,好将你所造成的影響丫知道極限。那家夥雖然暴戾、好色,更是嗜酒,但是若是就連這點都無法看出,那就斷然無法成爲大汗。”
“那你覺得應該怎麽辦?”
肩膀頓時沉重,蕭鳳立刻意識到擊敗赫和尚拔都隻是一個開始,而在之後的兩三年之内,她的赤鳳軍就将面臨着最嚴苛的考驗。
若說眼下乃是萬物凋敝、秋風蕭索的秋天,那麽即将展開的,就是寒風刺骨、萬物俱寂的冬天了。
感覺到心中沉重,蕭鳳不免在心中無奈想着:“這就是曆史的車輪嗎?無論你有多麽的強大,在其面前都是如此的脆弱,不得不去選擇那惟一的道路。”擡起頭,她看着那依舊湛藍無比的天空,不免有些怅惘:“但是,我們的道路究竟在哪裏?”
然而澄淨天空,并未給出任何回答。(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