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那濃密黑雲,仲威眉梢微皺。
妙善低眉問道:“那我們就此撤退?”
“不用!”擺擺手,仲威冷哼一聲,且看着山崖之上的衆人,目光之中也是殺意濃濃:“我們先的目的乃是擊殺那山頂之人,至于那些援軍自有人會處理得。畢竟我父帥日前已經恢複,縱然那蕭鳳親自出手,也絕計逃不了好!”
“我明白了。”
探尋目光收斂起來,妙善雙手合十,拇指微動将那檀木之稱的佛珠轉動着,于口中不住念誦着佛經。
佛家有雲:“慈悲爲懷”,然而戰争殺伐之道素來充滿兵戈之氣,向來和釋門向善相悖。如今時候,妙善雖是誓言要拯救蒼生,但是這世間之事豈能以善惡而論?
對赤鳳軍來說,他們是爲了求得生存,方才會起義興軍!
對蒙古諸侯來說,他們爲了确保底盤不受赤鳳軍影響,隻有将其鎮壓!
兩者完全相悖,怎有共存的可能?
置身于這場戰争之中,妙善恍惚之中感覺原本澄淨無比的識海,已然蒙上一層霧霭,灰蒙蒙、霧濃濃,再不複之前的那般寶狀森嚴之象!
這世間,當真是苦海無比,究竟何時是頭?
阖上雙目,妙善卻覺得耳邊那弓弦彈射、箭矢飛竄甚至是金屬交擊之聲是如此的刺耳,每一次的響動都似那錐子一樣,紮在了他的心間,令其顫抖不止、仿佛一顆心被勒緊一樣,以至于整個人都倍感窒息,幾乎與死亡無異。
“師傅,我究竟應該怎麽做?”
百思不得其解,妙善隻好封閉六識,周遭外界的信息全數被隔絕在身體之外,身作莊嚴佛像之态,珠光寶氣于身體之上瑩瑩而起,将整個人護在中央,以神通化作護體光輝保住身體,這是地仙最普遍的一種護體手段,縱是無法擊退敵人,但卻可以借此隔絕外界影響,不渝有身陷龍潭虎穴之虞。
“少帥,他怎麽了?”
正于前線指揮軍隊的一位百戶見到妙善這般模樣,立即問道。
畢竟他要率軍攻擊,若是少了妙善的輔助,隻怕傷亡會提高數籌。然而此刻這妙善卻封閉六識、運轉神通護住身軀,很顯然是不想要參與這件事情,而以他的那絕高修爲,在這裏又有哪個能夠令其參與戰鬥呢?
“他?”
仲威斜着眼睛掃了一下妙善,在那瑩瑩光輝之下,妙善一臉莊嚴恰似那聖佛降世。他心中雖是惱怒,爲這人避戰之舉而感覺惱怒,但是畢竟還懂得一些分寸,當即說道:“别管他,你繼續給我進攻。”
“可是……”
那百戶長卻頓了頓,目光之中露出一絲膽怯。
“可是什麽?”
冷哼一聲,仲威眼珠子轉動一下,當即落在這人身上,嘴一張當即出難聽的聲音:“王動!不過是沒有人爲你們加護,你們難道就不懂得打戰了嗎?要知道我和我父親以前随軍戰鬥的時候,即使對方遠我等,又何曾膽怯過?還不是一樣策馬奔騰,沖擊敵人。就算敵人再怎麽強大,也一樣奮不顧身直沖過去。不過是不到一個月了,你難道忘了過往時候我們蒙古的輝煌?”
“铿锵”一聲,他早将腰間彎刀拔出,握于掌心之處。
站在其身後的列位将士,也是一樣調轉箭頭,瞄準此人。
王動心神一顫,當即收斂心思,低頭不敢去看那些寒光冷冽的鋒芒:“屬下不敢!”之後,他當即帶領麾下兵馬在身後衆人的護持之下重新回歸戰場之上,帶領着身邊的一幹兄弟繼續朝着山崖之上爬去。
山崖之上,早有人用三公床弩将那踏橛箭射出牢牢地釘在上面,尾部牽連着繩索,足以讓士兵即使是在這近乎垂直的山崖之上,也依舊能夠爬上去,并且解決山崖頂端的敵人。
而在這山崖之上,不時有人探出頭,将碗口粗細的石頭丢下來。
居高臨下,在這足有百丈有餘的山崖之上,就算是一塊石頭落下來,也足以将人砸的頭破血流。而在這連綿不斷的石頭之下,那些正在奮勇上前的士兵之中,不時有人慘叫着松開手,讓那毫無着力的身軀整個落下來,砸在懸崖之下的尖銳石頭之上,化作一灘被鮮血染紅的爛泥。
不過幾刻鍾的世間,在這山崖之下,已然已經被屍體鋪滿。
林林總總,大約有上百具。
他們所流下來的鮮血,也自石縫之中流出,聚在一起形成了一個淺淺的水窪。
渾然将眼前一切無視,仲威且看着王動,說:“怎麽不繼續進攻了?”
“禀告少帥。我麾下兵馬已經全數折在這裏了。”嘴角嗫嚅,王動整個身體僵硬着,不敢掉頭去看身後那鮮血淋漓的崖低。
仲威皺起眉頭,眼睛一動,就掃過了整個崖低。
在那山崖之處,一地的屍身軀之上,具是插着數十枚箭矢,身體也是殘破不堪,有的是缺了胳膊、有的是缺了腳,有的是胸膛被開了一個大洞,有的則是腦袋都給摔扁了。
沒有反應,仲威反而轉過頭,問道:“郭城,可以了嗎?”
“已經可以了。”自隊列之中走出一人,他亦是一樣忽略了眼前的屍體,沉聲說道。尾随其後,則是跟着十數位骁勇戰士,一個個全都身着勁服,腰間插着數隻匕,目光内斂、腳步沉穩、呼吸之間沉着冷靜,很顯然比之前那僅算是勇敢的士兵強得多。
這些人,都是武者!
“經過之前戰鬥,想必對方也已經疲倦不堪,随身攜帶的箭矢也應當消耗了很多。現在這個時候,正是行動的最好時機。”點點頭,仲威說道。
“我知道!”
依舊是平淡至極的回答,郭城緩步走到了懸崖之上,他擡起頭隻是一掃那懸崖。
随即他猛地一踏地面,整個人平地升起數丈有餘,足尖剛好點在一隻踏橛箭之上,猛地一踩将那箭矢踩的彎了下來,身體又是拔高數丈有餘,朝着另外一支踏橛箭落去。
見到此人如此骁勇,山崖之上的赤鳳軍立刻緊張起來。
他們紛紛将那取來的碎石朝着底下丢去,更是渾然不懼山腰之處蒙古鞑子的威脅探出身體,拉開長弓朝着那郭城射去。
但是這郭城卻隻是信手一招,就将一枚插在山崖之上的踏橛箭拔出,當做了那長劍一樣舞動起來,紛紛撥開這些長箭,身體繼續攀升,若是觑得石頭詭計,便會閃身避開,行動依舊靈敏如同白猿一樣,不過刹那已然快要靠近山崖頂上了。
“那家夥究竟是誰,居然如此厲害?”
瞠目結舌,李常探過頭看着那快要靠近的郭城,心中驚恐無比。
他雖知人階武者向來強大,然而也是和楊輝一樣,并未且是感覺到人階武者的威脅,故此看到這郭城近乎神迹一樣的行動,就感覺身體顫、雙腳僵硬,絲毫無法動彈,隻覺得周圍空氣亦是被凝固起來,讓他無法呼吸起來。
這如同被老虎盯着的感覺,當真讓人不舒服!
瞪大了眼睛,趙志吼道:“來了,他來了!”
在距離山崖不過三丈有餘的地方,那一根筆直插在山崖之内的踏橛箭之上,正立着郭城。
他像是感應到兩人窺探一樣,當即仰起頭,漆黑無比的瞳孔帶着血色,嘴角亦是露出猙獰笑容,正似那準備狩獵獵物的老虎一樣,蓄勢待!
“嗡”的一聲,那踏橛箭當即恢複挺直,露出山岩的箭杆依舊抖動不已。
而那郭城已然自山崖之處躍出數丈有餘,正似那振翅雄鷹從天而降一樣,朝着幾人整個撲來。
“結陣,給我射!”
完全是本能反應,奎山張口喝道。
再其身邊,一行士兵立刻拉開手中強弓,箭尖對準郭城,随後箭如雨!
隻是那高踞天空的郭城卻猛地揮拳,蕩出的罡氣立時将那長箭震碎,且看着懸崖邊上張弓瞄準自己的列位軍士,不禁皺眉:“一群廢物,莫非以爲結陣就能戰勝我嗎?”手臂微動,那踏橛箭早被其整個丢出,猶似閃電、沖破幾人防禦,直沖自己的目标。
“奎山!快閃開。”
窺見那踏橛箭詭計,李常連忙吼道。
趙志也是一樣尖聲喝道:“不要站在那裏。”
“怎麽了?我——”奎山神色露出一絲恍惚,然而等到他張開口想要說話,就覺嘴中苦澀得很,不知何時已經充斥着鮮紅的血液,想要邁步卻覺胸膛之處一陣冰涼,身體之内竟然毫無半點生息。
察覺到身體異狀,奎山低下頭,立刻瞧見那直插胸膛的長箭。
粗如兒臂的箭杆,直接貫穿了身軀,也将那一顆心髒整個轟碎,甚至其裹挾着的沖擊力,更是将五髒内腑全都震碎,所有的生命力此刻都潰散開來,順着那流動的鮮血,全數傾瀉而出,帶走了體内的溫度。
“砰”的一聲,奎山那高大身軀立時倒地,雙眸之中光輝散去。
“死了!又死了一個。”
低着頭,李常聲聲念着。
不遠處,趙志亦是咬緊牙關,目光泛起仇恨盯着郭城:“但是即使是死,我們也不會放棄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