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戎裝,李守賢見到遠處狼狽而來的忽睹都,當即走了上去。
忽睹都卻是不耐煩,隻将手中的一柄戰刀丢到李守賢面前,厲聲喝道:“左右,且将這叛臣給我拿下!”左手摸着臉頰之上的火辣辣的血痕,一對虎目透着怒焰,且看着這自稱爲忠臣義士的漢家男兒,心中猶自帶着憤怒。
李守賢頓時愣住了,一時不察被兩位鞑子給走上去按在地上,雖是如此他卻依舊努力地擡起頭,盯着忽睹都張口問道:“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哼!”忽睹都冷哼一聲,說道:“你以爲我看不穿你的那些伎倆嗎?暗中扶植赤風軍,并且爲其提供消息,否則的話我如何會淪爲今日這般狀況?”猛地一拍桌面,他更覺肺中灼燒至極,見到李守賢張口欲要解釋,當即張口怒斥道:“莫要狡辯。否則的話,以你不過人階巅峰實力,如何能夠從那妖女手中逃出?定然是你和對方暗中勾結,欲要在這設伏暗害我。否則爲何其他人都死了,就你一個人活下來?”
朗朗聲音,于大堂之中來回傳蕩,當即就令在場之人紛紛詫異,眼中轉而透着懷疑,盯着李守賢。
旁邊李烈感到訝然,當即走上前來,辯解道:“殿下,我父親他自從知平陽府事,向來是夙興夜寐、殚心竭慮。所求者不過是百姓安康,天下安平。乃是大大的忠臣,又豈會做出這等事情來?”
猛地張開眼睛,忽睹都一對虎目露出精光,當即吓得李烈腿腳酸軟。
他隻将身邊彎刀抽出淩空一揮,那李烈應聲倒地、毫無聲息,口中毫無絲毫感情的說:“此人暗中相助叛軍,當殺!”目光掃過了地上呆滞着的李守賢,他繼續說道:“果然!你們這群漢人信不過,全都該死。若非我當初聽你所言,今日裏又如何可能淪爲這般狀況?”一步一步走上前,忽睹都嘴角裂開,宛如那厮殺的修羅,手中長彎刀一縷血絲緩緩落下,正是李烈的鮮血。
“殿下!老臣自以爲忠心耿耿,爲何殿下要殺我孩兒?”
李守賢望見那走來的長刀,耳邊仿佛還有李烈那央求聲音,他不禁感覺悲痛無比,兩條手臂咔咔作響爆出連串的爆炸聲,随後猛地一扭就将胳膊自兩位士卒手中掙脫開來。他看見忽睹都立在遠處一副忌憚樣子,低沉着聲音質問到。
忽睹都微昂下巴,居高臨下瞪着李守賢,斥責道:“殺就殺了,莫非你想要反抗?”
李守賢頓時噎住,有瞥見旁邊張弘範、巴格達迪虎視眈眈的樣子,不由的後退一步,低下頭回道:“微臣不敢!”
“不敢?”忽睹都又是惱怒起來,罵道:“那之前屠城一事,你爲何沒有參與?當時候,你将我的命令當成了什麽了?不敢?我看你根本就暗懷鬼胎。否則的話,如何會屢屢頂撞我,以至于我落得今日這般場景!”兩次在勢在必得的時候被對方殺敗,他已然開始懷疑自己隊伍之中,是否有人暗中勾連對方,好讓自己就葬生于此?
畢竟他是蒙古二王子,是具備繼承蒙古大汗的資格的,當然有人會對他抱有惡意的。
“微臣!微臣——”
嗫嚅着,李守賢勉強張了張口,卻始終說不出來。
“禀告殿下,那蕭鳳帶着赤鳳軍已經回來,将整個潞州城給圍住了!”
正在此刻,卻見一位傳令兵走來,高聲說道。
聽到這話,忽睹都頓時驚起,一屁股坐在了座位上,低聲呢喃着:“赤風軍?真的是赤鳳軍嗎?”以他在這潞州城所做的事情,如果被赤鳳軍逮住,肯定會被殺死,一根骨頭都不剩的全部碾碎,這一點忽睹都相當清楚。
“千真萬确。那赤鳳軍的火鳳軍旗,還有率領赤鳳軍的蕭鳳全都來了,就在城外準備戰鬥。”
張弘範亦是感覺通體發冷,當即走上前,問了一下:“殿下,我們應該怎麽做?”
“怎麽做?”口中不斷地念叨着,忽睹都眼光閃爍不定,忽的擡起來看向李守賢,問:“對了,李愛卿。你有什麽高招可退那赤鳳軍?”
之前是尚且呵斥李守賢乃是叛徒之輩,如今卻以愛卿相稱,這忽睹都倒也不愧是那素來就會翻臉無情的帝王世家,自由轉化之間讓别人看了紛紛都感覺冰冷無情,渾然将其視作爲兇猛野獸一般,生怕什麽時候做錯事情被其好像捏死螞蟻一樣捏死。
搖着頭,李守賢一副無聲的樣子,緩聲解釋道:“呵呵……,殿下。當日裏我費盡千幸萬苦,都未曾擊敗對方。若非是借着調虎離山之計引開對方,如何能夠長驅直入踏入這潞州城中?你莫要看我麾下兵馬是對方三倍有餘。然而若是以戰力而論,對方卻因爲那蕭鳳所以遠勝與我。隻需要她在這赤鳳軍之中,這神州大地除卻了少數精兵之外,絕非任何其他人能夠擊敗的。”
“怎麽會這樣?”
忽睹都自座位上騰身而起,頗爲焦躁的左右徘徊,許久之後又道:“對了。你不是和對方有聯系嗎?既然如此,那何不和對方聯系。隻需要她饒我一命,我便可以讓天可汗封她爲萬戶侯,執掌整個潞州城?如果泸州城不行的話,那整個潞州都可以。隻要她能夠饒過我一命,那就可以了!”
李守賢隻在一邊看着,見到忽睹都如今這般狼狽的樣子,心中充滿着酸澀,說話時候不免譏諷了起來:“呵呵!殿下這是要投降嗎?隻可惜若是老臣投降的話,或許還可以因爲麾下兵馬而得保性命。但是以殿下曾經屠戮整個潞州城的事情?隻怕對方除了将你碎屍萬段外,絕不會有其他選擇。”
“怎麽會這樣,爲什麽會變成這樣?”
捂着頭整個人呆立坐在座位上,忽睹都覺得自己腦海疼痛的厲害,口中不斷地呢喃着:“我隻是想爲父報仇罷了,爲什麽會這樣?”目光之中透着憤怒困惑,還有對即将被殺死的恐懼。忽睹都毫不懷疑,自己若是被逮住會淪落到這般悲慘狀況下,畢竟那蕭鳳可不是那等尋常女子,說到做到方才是她的本色!
“算了吧,殿下。我既然奉了命令,自然會出城迎戰。至于殿下如何選擇,還看殿下吧。”
李守賢看着忽睹都如今這悲慘樣子,臉上忽的抖動了一下想要破口大罵,然而他一念及彼此之間君臣身份,就不免感到了悲哀。一轉身,李守賢昂首闊步走出這大堂之中,重新來到城牆之前。
“哦?終于出現了嗎?”
微微擡起頭,蕭鳳望見城牆之上立着的李守賢,當即捏緊手中的長槍,坐下白麟有些不耐煩的踢踏着腳步。
被這家夥耍了一通,甚至被占了大本營,她如何能夠接受?當收到消息之後,自然石立刻調集兵馬,快馬加鞭來到這潞州城下,也免得再次被這家夥給逃了。如今蕭鳳見到這李守賢拿下潞州城,雖然在他人看起來依舊是那般的沉着,然而在她體内那無窮無盡燃燒不定的清淨琉璃焰,卻早就化作一點點火光,漸漸逸散出來,納入周圍的環境之中。
而在蕭鳳的身後,近千名士兵早已經排列整齊,不發絲毫聲音。
相較于之前的窮酸樣子,如今的赤鳳軍因爲繳獲了忽睹都、李守賢兩人留下兵械,可謂是煥然一新,每一位士兵都穿着鐵甲,手中也是拿着銳利鋼刀,氣勢如虹盯着占據自己家鄉的敵人。
“放箭!”
長槍猛地一揮,随着蕭鳳一聲令下,當即有萬千弩箭被整個抛射而出,在空中就像傾盆大雨一樣,對着城牆落去。
這弩箭不過尋常,然而當脫離弓弦之後,就像是被點燃了一樣,一道道熾熱的火焰竟然沒有被那強勁的狂風吹滅,反而如同那粘性十足的紅色油漆一樣,死死地附在了弩箭之上,随着它們一并朝着那城牆射來。
李守賢麾下軍隊當即反應過來,将半截身子藏入了女兒牆之後,手中亦是擎起盾牌,想要如同過去一樣,将這些弩箭擋住。他們随同蒙古大軍征戰四方,對如何應對弓弩射擊早有心得,自然知曉如何應對這些貌似殺傷性極強的弩弓。
隻是等到這些弩箭裝在铠甲、盾牌甚至是城牆時候,卻猛地爆裂開來,将其上附着的濃烈火焰全數潑灑出來。
而那火焰渾然無視了铠甲、盾牌甚至是城牆仿佛,一朵又一朵飄了出去,一旦沾到了士兵的身上,就像是那跗骨之蛆一樣,死死地咬住其軀體,将本是充滿生機的肌體給燒成一片炭黑,而且這火焰還在不斷地朝着裏面鑽入,完全和那燃燒彈以及燒夷彈一樣兇殘霸道,令每一位沾到火焰的士兵都哀嚎着滾了下去,再無絲毫的生機。
縱然對方以水撲之,以土掩之,也絲毫阻不住這火焰的持續性傷害。
一個個除了哀嚎着等待着火焰熄滅外,就毫無半分方法,阻止這火焰傷害自己!
“沒想到,這女子竟然如此快速,就已經摸索出了神通的運用方法了嗎?”暗自吃驚,李守賢看着那勒馬停在軍陣之中的蕭鳳,卻不免有些頹廢。畢竟對地仙一流強者來說,他們修煉而成的神通若是單打獨鬥未必出衆,但是若是将其運用在軍陣對抗時候,卻具備超出想象的威能。
一人一派,并非妄言!
僅僅是剛才蕭鳳将自己神通附在弓弩之上,就起碼讓他損失了近一半的戰力,地階強者的力量可見一斑。
正在此刻,一人走過來,對李守賢低聲說道:“禀告将軍,殿下他逃了!”
“逃了?這是将我當成了棄子了嗎?”滿是悲痛,李守賢卻不免自嘲起來,爲自己居然對忽睹都這般兇殘狠辣的人效忠而感到悲涼。
頓了頓,那傳令兵又道:“還有,将軍。此刻城中守備全被殺了,雖然有人前去鎮壓。然而其中兩人太過強大,我們無法有效地組織起來,抵抗他們的攻擊。”随着他的話,在那城中不時傳來哀嚎慘叫聲音,而朝着這邊闖來的腳步聲亦是繁雜無比,顯然正是曾經半路截殺忽睹都,令其計劃崩潰的兩人。
張世傑還有王允德,這兩人實力也算了得,早就将城中百姓組織起來,開始針對那些士兵開始反攻。
“這是兩面受敵嗎?”
低聲淺喃,李守賢此刻卻覺得異常恐懼,他擡起頭掃過了那些跟随自己身邊的士兵,然而這些士兵卻都是面有懼意紛紛退後,再無之前那骁勇善戰的模樣了。畢竟那赤鳳軍實力有目共睹,他們在數次戰鬥之後,早已經曉得蕭鳳的強大之處,如今如何還能夠繼續戰鬥?
天空中,火箭還在落下,然而那李守賢卻已然覺得自己仿佛置身地獄,半老的軀殼蒙上一層青紗,透着一股行将腐朽的氣息。
許久之後,李守賢朗聲說道:“傳我命令,開城門!”自馳道走下,他率領着身後約有千餘人的兵馬緩緩走出潞州城,隊伍沉默的近乎死寂,就連那些士兵也不曉得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忐忑不安看着蕭鳳,不知道這位打算做什麽。
寒風獵獵作響,卻似那地獄冤魂一般,不斷地咆哮着。
它們是在悲痛,是在哭訴,更是在憤怒,憤怒眼前這些人,爲何在這造此無邊殺孽。
被這冷風一吹,李守賢卻首次感覺到寒意,遍布身體的寒意,一點點慢慢冰凍住了他體内的生機,并且不斷地朝着别處蔓延開來,令整個人渾似冰雕一樣,再無之前半分的生氣。
緩緩睜開眼睛,蕭鳳見到李守賢走了出來,就拉了一下缰繩示意白麟走到隊列之前。
“說吧,你打算怎麽死?”
将一柄長槍丢出,她居高臨下且看着眼前這位總算是堂堂正正對視自己的李守賢,卻不知爲何感覺有點遺憾。畢竟這樣一位家夥能夠将自己逼得險些敗陣、甚至被兩次戲耍,由此可見對方也算是一位人才了,隻可惜了卻早早的投入了鞑子的麾下。
李守賢掃過了那長槍,抽搐了一下問道:“他們會怎麽樣?”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應當明白,若非你們這潞州城如何會變成今日這般模樣?”一字一句,蕭鳳那聲音,就像是沉重泰山一般,壓得李守賢不得不低下頭:“畢竟我是這潞州城守護者,若是不爲那些死者讨還公道,所謂的‘淨火焚世,驅逐鞑靼’豈不就是一句空話?”擰緊的拳頭,自從知曉那忽睹都在這潞州城中做出的事情來,她就徹底憤怒起來,張狂的清淨琉璃焰一時不停在體内燃燒着,就像是那靜靜的火山一樣,就等着那一天徹底爆發出來。
“我明白了。”
微微閉上眼睛,李守賢将那長槍一把抽出,朝着自己心髒一捅。
這一捅當即整個貫穿了他的心髒,嘴角之處一絲血絲流出,整個人頓時跪倒在地,頭顱垂下再無絲毫生息。
一代名将,就這樣藏生于此!
“終于死了嗎?那麽赤鳳軍各位,且随我一起回城!”
蕭鳳一揮掌,那屍身立刻被清淨琉璃焰所包裹,漸漸化作一縷青煙,而随着這一縷輕煙消散,其身後士卒全都丢下手中槍械,茫然立在原地靜等着被赤鳳軍全數抓住,被縛住雙手毫無動彈就被徹底壓住。
至此整個潞州保衛戰,徹底結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