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真定府之内,早有那些尋常平民百姓打開門扉,準備着這一日的生計。于他們來說,昔年那覆滅的金朝不過是過去記憶,所謂的感覺也不過換了一個旗幟罷了,至于自己的生意還是應該去做的,不然的話一家老小可就無法生存了。
然而此刻,卻自城門之處闖入一隊蒙古鐵騎。
蹄聲陣陣、嘩嘩作響,震得人心魂錯亂,一眼望去隻見那一匹匹戰馬好似黑塔一樣,身上披着的铠甲之上更是附着不知是什麽顔色的血紅污漬,一匹匹連綿不斷,好似波浪洶湧的浪潮一樣,朝着衆人壓過來。
他們頓時尖叫了起來,想要從這大道之上逃走,曾經算是秩序井然的坊市立刻化作熱鍋中的螞蟻,不知道該逃到哪裏去。
鐵騎之中有人頓了頓,問道:“忽睹都殿下,我們該做什麽?”
“撞過去!”
暴怒之中透着冷漠,率領衆人的忽睹都卻分毫沒有阻住身下戰馬,反而揮動起身邊帶着的鐵錐,對着擋在身前的一人猛地一砸,就将其整個砸的倒飛而出,撞入周圍的民居之中,腦袋幹癟顯然是死了。
随着他動作,身後數百鐵騎當即刺入眼前人群之中,一時間鮮血炸裂、骨肉崩裂,待到整個沖破人群之後,身後隻留下滿地濃稠腥甜的血液,還有那看不清真切的殘屍斷肢,比那血腥厮殺的戰争更是慘烈三分。
旁邊有人哀歎一聲:“光天化日,竟然在這興元府之中當天殺人!這世間還有王法嗎?”
“王法?别忘了他們可是蒙古人,就算是當街殺人,也不過賠償一頭驢罷了。什麽是王法?這就是王法!”
語至如此,其他人紛紛哀歎,均是僥幸自己未曾上街避開這次災禍,隻是不知這隻蒙古鐵騎究竟是去往何處?
……………………
蒼莽林原、萬千樹海,碧波雲海,透澈無比。
于群山環繞之中,真澤宮依舊是那麽的靜谧出塵,仿佛镝仙的仙女,遺世而獨立。
大抵是因爲身處亂世吧,以前經常到此上香的香客少了許多,一天半個月内也未必有人過來。宮内子弟也走了許多,就連那昔日裏人來人往的大殿也無人打掃,早就堆滿了落葉了,平白的生出幾分寂寥空蕩之感。
若是有人過來,隻怕會認爲這宮殿已然荒廢了吧。
“師傅師傅!”
幾聲輕靈叫聲,卻打擾了此間的安甯。
着眼望去,便見到自山林之中竄出了兩位女童。這兩位女童有些稚嫩,大約有十一二歲,臉龐望之有七八分相似,身上亦是穿着一般的服飾,雖然看起來相當年幼,但是行動中卻飄若柳絮、迅如靈狐,顯然是身具非凡本領。
隻是不知爲何,這兩人卻帶着慌張!
須臾間一位女道士憑空現身于此,而那兩位女童見到這女道士之後,好似乳燕歸林一般竄入其懷中,撒嬌了起來。她見此情況,不覺搖了搖頭,雙手摸着兩人嬌小頭顱,歎聲道:“唉!我不是說了嗎?白日裏莫要喧嘩!”
其中一人眨了眨眼睛,卻歪着頭說道:“可是師傅,剛才我們兩人在山下玩耍時候,見到有大隊蒙古騎兵到來了。”
“沒錯。幸虧我和姐姐小心,始終躲着對方,否則可就要被那些家夥給抓住了。”另一人吐了吐舌頭,笑眯眯說道。
正在此刻遠處卻突然出現了一位年輕女子,這女子身姿相當挺拔,黑色長發束在腦後,穿着一件青色衣衫,然而在那腰間還有胸口心髒之處,卻以牛皮繩将一塊精鐵所制的铠甲束縛在身上,手中拿着一柄修長寶劍。
她見到兩位女童還有那女道士,當即俯首打了一個輯手:“師公,師傅托我向您傳話,請師公快些離開!”
“離開?十年前我因她關閉宮門,遣散門下衆多弟子,幾近和塵世徹底隔絕。但是如今,卻又必須離開這裏嗎?”女道士渭然長歎,心思沉甸甸的仿佛綴着一根鉛垂,兩隻手輕輕撫摸着懷中兩位女童,就這樣安靜的看着周遭的一切。
宮牆之上留下來的字迹、花園中種植的參天大樹,蒲團之中露出的夾層,那是她之所以始終留在這裏的原因。
女劍士沉下聲又是說道:“三百蒙古騎兵,并非師公能夠抵抗!”
“蒙古騎兵?沒想到十年過去了,這一天終于到來了嗎?對了,蕭月。我那徒兒定慧——,嗯、蕭鳳終于出關了嗎?”
苦笑着,那女道士卻掃過了整個宮殿,對她來說昔年那繁華如夢的日子依舊停留在記憶的深處,隻是自那一日之後這一切就都變了,變得再也無法挽回,一切的一切都來自于那個突然回歸的徒弟。
聽見這句話,蕭月開口說道:“是的,我的師傅今日裏即将突破玄關,踏入地階境界。所以那些人來了!”神色漠然,卻再無昔日裏在興元府時候的活潑可愛。在經過十年苦修之後,她也成爲了一名優秀劍客,至少此刻身上那萦繞而出的剛烈劍氣俨然已經破體而出,手中寶劍亦是铿锵作響,躍躍欲試想要一試鋒芒。
望着這人,慧明想着那許久未曾見面的徒兒,不由得搖頭歎息:“變了,你們都變了!”
“十年,足以改變很多的事情!”
木然無語,蕭月歎息一聲。
“沒錯,你們确實改變了許多。變得就連我都認不出來了。”唏噓着,慧明真人卻想起當日的場景。
十年之前,她和她妹妹被帶來時候,自己可是着實吓了一跳,而當聽到了兩人所經曆的滅門慘案之後,慈悲心腸油然而起,讓這兩人一起生活在這真澤宮中,一方面是爲了教導兩人修行玄功,另一方面也是爲了能夠聊解苦悶,算得上是苦中作樂吧。
“這世界沒有什麽是無法改變的。”
張開口,蕭月又道:“你們還是快點離開吧!”
“我知道了,隻是你們一定要小心了。”慧明蠕動了一下嘴唇,本欲去詢問自己那最疼愛的弟子情況,隻是她一想到那小龍女當日決定在升仙台閉關時候的決絕,就感覺有些無奈,終究還是沒有問出問題。
随後,她帶着兩位女童飄然而起,卻不知道又去到了什麽地方。
蕭月擡起眼,看了一下遠方身影,忽然冷笑一聲:“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苦修十年所求者不就是今日?”
“雖是複仇在即,但是姐姐!”有一人現身在這,望着那熟悉相貌,蕭星說道:“莫要忘了師傅今日突破在即,切不可被那些家夥壞了機緣。不然的話,我等努力全都要付諸東流!”雖然和蕭月一般相貌,然而蕭星卻更顯恬淡,相較于蕭月那銳利無匹的剛烈,她卻更多的是安甯。
“我當然知曉!隻是那些人既然來了,不妨權且送給他們一些禮物,好叫他們知曉,我們也不是好惹的。”
一聲呼嘯,蕭月早就從這掠起,徑直朝着山下落去。
蕭星歎息,也是一樣轉眼而走,憑空中一句話落下:“也好,至少也能夠爲師傅争取多一些時間吧!這個時候,時間總是短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