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忙撞破大門,一個已然已經被吓破膽子的衙役踉踉跄跄來到瞭望台前。
蒼白着臉色,蕭逸卻皺起眉梢,輕輕擡頭望了一下遠方山脈,眼中除卻依舊蔥翠的茂密叢林之外就毫無動靜:“過來了?是誰過來了?”
若是三萬鐵騎,絕不可能毫無聲息就來到這裏。
隻是之前他派遣的三十多位探子,爲何就隻有這一人回來了?
“是我!”
好似一聲雷霆炸響,遠處卻有數十道煙塵湧出,将滿天灰塵全都攪起,濃烈的讓人難以看清其中究竟是誰,徑直朝着這興元府奔來。幾人仔細聽着,立刻就知曉那一聲咆哮正是自這煙塵之中傳出。
須臾之間,這數十道猶如長龍一樣的塵沙就在距離城牆幾丈之外停住,等到煙塵散開之後,衆人望去就見有數十鐵騎出現在城牆之下,一個個全都是身穿鐵甲,就連身下那戰馬亦被覆蓋全身的鱗甲給裹起來。當先一人盤腿坐于鐵騎之上,身後背着一張反曲弓,就連身下鐵騎兩側亦是挂着兩張強弓,至于手中卻拿着一柄花骨朵,上面尚有斑斓黑紅色血漬,不知道是誰的鮮血。
令身下戰馬來回走動,他卻似一個準備莅臨這興元府的上級領導一般,毫不客氣、一點也不婉轉吼道:“吾乃搠不罕,今日奉托雷之命來次向列位傳達指令,好打開城門讓我大軍自此過去。隻是列位卻閉門守城,究竟是何用意!”
“這家夥,好嚣張!”
“咔擦”一聲捏斷手中毛筆,蕭逸将手中之物丢到一邊,直到真正面對蒙古鐵騎時候,他才發現自己以前強做鎮靜的想法是如此幼稚。
臨陣彈琴的雅事,并非其他人能夠做到的。
蕭逸勉強壓制心頭怒氣,自座位之上起身;來到城牆之上,對着低下數十鐵騎問:“自古以來,兩國相交皆需封信書涵,申明來意,并且由國君準許方才能夠開城讓行!我未見我朝君王準許,豈可擅開城門,讓列位踏足我宋國境内?否則,這一城之民,一國之臣,又會将我蕭某當做什麽人了?”
“哼!素聞你們南人奸狹狡猾,向來都有背信棄義之舉,之所以封城不出,莫非是想待我天兵路過時候突發奇兵,意圖坐收漁翁之利不成?如今之際,爾等爲何還不打開城門,要知道我這兵器可是饑渴得很,正要痛飲爾等鮮血!快些準備好三萬擔糧草,否則等到我天兵一到,定讓爾等灰飛煙滅。”
将那花骨朵揮的是呼和作響,搠不罕揚聲長嘯起來,忽的将那強弓拉起,“蹭”的一聲電閃雷鳴,直刺蕭逸面皮。
這一下立刻唬得衆人一起倒退,幸虧有鐵辛早就手持盾牌擋在身前,否則定然會殒命于此。
“哈哈哈哈……”
搠不罕長聲笑着,他身後鐵騎亦是一般笑着,混無絲毫畏懼,就這樣立于城牆之下,置身于衆人弓弩射程範圍之中,發出一陣陣嘲諷般的笑容,直接将城牆之上的衆人當作了稻草人。
“好家夥,這小子當我們無人否?”
城門之上,江離早已大怒,當即下令衆人拉開弓弩朝着對方射去。隻是那些弩箭卻紛紛被這些鐵騎身上穿着的铠甲當作,分毫傷不到裏面的蒙古銳士,偶有頗具威脅的亦被那搠不罕掃開,漫天箭雨竟然能沒有半分的成果。
沐浴在箭雨之中,搠不罕卻是惱怒起來,他當即拍着坐下戰馬疾射而來,濃烈煙塵随着馬蹄紛紛當期,手中花骨朵亦是運足十成十的力氣朝着興元府奔來。城牆之上列位士卒雖然并不清楚緣由,然而他們也明白若是讓這樣一位悍将闖入興元府,少不得造成什麽大禍來,當即拉開弩弓意圖阻止對方,沒奈何對方铠甲太過堅硬,許多箭隻紛紛錯開,就算是插在上面,也難以穿透重重铠甲傷到對方。
不過霎那,搠不罕俨然來到城牆之上,卻分毫沒有拉住身下戰馬的意圖,若是這樣下去那戰馬非得一頭撞死在城牆之上。
忽的,他卻猛地抓住缰繩用力一拉,當即将那戰馬拉的人力起來,随後整個人騰身而起隻将足尖在戰馬馬背之上踩了一下,那戰馬難以承受住,當即四蹄一陣亂動跌倒在地,口鼻之中鮮血直流,顯然是死了。
搠不罕卻沒曾停住動作,于當空之中運起十成十的氣力,大喝道:“給我開!”手中花骨朵直接轟在城門之上。
“轟隆”一聲,整個城牆好似被地龍撼動一樣抖了幾抖,而那昔日裏拱衛整個興元府的桃木所制大門也晃了一下,轟得一聲落在地上,帶起漫天的塵埃。
“城門?被摧毀了?”
一霎那,衆人頓時恍惚了起來,具是愕然望着那洞開城門,一副癡傻呆愣的樣子。
僅僅數十騎就做到了斡烈兀術答一千多人半月時間未曾做到的事情,這蒙古鐵騎未免太過于強悍了吧!
蕭逸雙眸透着擔憂,因爲之前顫抖他甚至被震得一屁股坐倒在座位之上,臉上亦是毫無半分血氣:“如今之際,我們應該怎樣做?”城中百姓尚未疏散,若是被這數十鐵騎發現城中動靜,隻怕會造成嚴重傷害。
江離當即走上前,臉上尚且帶着被對方打破城門的怒意:“如今之際,若是要阻住此人,不如詐降将此人誘入城中設伏殺了。此人雖然兇悍,然而實力卻不過和我們同等相仿,砸毀城門雖然兇猛,但我家兄弟若是有準備也一樣能夠做到。之所以對方能夠摧毀城門,全因借着戰馬加力原因。至于其他鐵騎?雖然也一樣兇悍,卻和那搠不罕相差甚遠,我們四人一起上應該能夠滅掉對方。”
被對方如此輕易就轟破城門,他身爲興元府防禦使,自然感覺異常羞憤。
“好!就依你計劃行事!”
蕭逸回道,當即在幾人護衛之下來到了那搠不罕面前,俯下首說道:“将軍果然神勇,不愧是蒙古巴圖魯!今日怠慢了将軍,不知列位可否饒恕在下冒犯?”聲音無比的誠懇,然而那低下的臉上卻帶着憤恨以及怨怒,目光通紅透着兇氣,隻因怕被這人發現,所以就始終低着頭!
“那好!你且在前方引路,讓我看看天可汗下達的谕令你們有沒有準備好?”
搠不罕不疑有詐,見到蕭逸如此恭敬順服樣子,隻當作對方畏懼自己神勇,故此做出這種态度來!
蕭逸擡起頭,臉上的愠怒早已經平息下來,俨然已經恢複了之前的平靜,轉過身走在了衆位鐵騎之上,朝着遠處約定的方向走去:“那些東西已經準備好了,還請将軍随我前往!”腳步沉着冷靜,俨然已經是恢複了昔日裏巡視長街繁華時候的樣子。
數十位鐵騎俱是身穿鐵甲、手持利器,手中長弓若影若現斜斜挂在身上,更有幾人已經将強弓握在左手之中,右手卻捏着幾枚箭矢,目光若隐若現落在了遠處那走在隊列之前的蕭逸,完全就像是正在看管随時随地都有可能逃走的囚犯一樣,即使對方不過是一介身無寸鐵、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書生也是一樣。
走了大概有幾刻鍾,遠處正有蕭夫人帶着她的兩個女兒迎面走來。
對方此刻正值中午時候,若是這個時刻蕭夫人就會帶着整治好的吃食,順着這條大街來到城牆之上,送給自己的丈夫。然而今天她卻沒料到城外情況太過劇烈,當看到自家夫君出現在街道上,還有尾随而來的列位鐵騎時候,立刻就吓了一跳,見到那些鐵騎紛紛落來的綠眼,她立刻就呆立起來,張口問:“夫君!這是怎麽了?”
“哈哈!這是你的妻子?既然如此,不如現在就讓她來服侍我吧!”
搠不罕卻忍不住,也不管蕭逸那滿是驚愕的臉色,當即拍着馬來到蕭夫人身邊,一探手就要将這柔弱女子抓住撈入自懷中。
這種事情,他們縱橫天下的時候,可是經常做的!
正在此刻,一隻弩箭當即鑽破铠甲,直接将他那張手打的粉碎,鮮血混合骨肉全都炸裂開來。
“動手!”
藏在了附近民居之内的武清忍不住,當即跳了出來。
而随着他一并沖出的,還有那些不願意抛棄這裏的廂軍将士,以及一些自願加入軍隊之中的青年漢子,如今因爲見到城主妻子又被侮辱可能,全都忍不住沖了出來,欲要将這些不請自來的豺狼虎豹全部殺死。
搠不罕大吃一驚,正要将花骨朵取出,卻見一隻鐵鏈劈空射來,正好纏住他那龐大身軀,好似蟒蛇一樣一圈又一圈将其死死困在中央,随後猛地一揮當即被從那戰馬之上拽出,“轟隆”一聲砸破了瓦片和屋頂,整個被抛入旁邊民居之中。
将壓在身上的椽木推開,他立起身子幽綠狼目掃過周圍,吼道:“究竟是誰?給我出來!”剛要将身後長弓取出,卻見那鐵鏈再次擊出,正中那弓身之上将其打斷,接着那長鎖就像是巨龍擺尾一樣,不斷的抽打着周圍支撐房屋用的木梁,僅僅一下子将其攔腰截斷,整個民居再也支撐不住,“轟隆”一聲徹底崩塌下來。
搠不罕剛要逃走,當即被這漫天瓦礫、茅草還有泥土以及椽木全都壓住,絲毫動彈不得。
将無數瓦礫一一挪開,江離見到裏面尚且還正在掙紮着的搠不罕,長鎖電射而出纏在了對方脖頸之上,緩聲說道:“若論平原厮殺、戰場縱橫,或許我比不上你。但是在這城市之中、坊市之内,你卻不是我的對手!”一用力,當即将對方勒得的雙目突出、嘴巴張開,活似被抛入岸上因沒有氧氣而窒息而死的死魚一樣,再無半分生息。
而在外面,那些随着他一起到這裏來的蒙古鐵騎雖然骁勇,然而畢竟是在狹窄甬道之内,弓箭的威力、戰馬的機動性全都發揮不出,就算是想要從這裏逃走也會被人從旁丢出的木頭、家具之類的阻住道路,難以逃脫出去,在被薛冷暗中偷襲還有武清正面進攻之下,早就被殺的是一幹二淨,再無任何的生息。
遠處,蕭逸且望着遠處正在厮殺的兩對人馬,忽道:“兩國交鋒、不斬來使!然而若是這使者都如此嚣張,相比那尾随而至的蒙古軍隊也更爲兇殘,這一次隻怕真的度不過了。”臉上猶自帶着悲怆!
“爹爹,我們能不能從這裏離開?看着他們,我有點害怕!”
旁邊蕭月、蕭星緊緊抓住他的手,兩對猶自帶着淚花的目光不敢去看遠處慘狀,嘴巴亦是倔強無比的撅起來。而蕭夫人則是随着其身後,依舊是那樣的淡然,渾然讓人忘了之前她曾經險些被敵人抓走。
她輕輕摸了一下兩人小小的頭,安慰道:“放心吧,爹爹會安排好你們的,不會讓你們受到傷害的。所以你們,一定要堅強下去知道嗎?蕭月啊,你是姐姐要堅強起來,以後一定要保護好妹妹!蕭星,你以後一定要乖乖的,記住了一定不能夠惹别人生氣,以後的日子還很長,你們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知道了嗎?”說着說着,幾滴淚珠落下浸潤了泥土,望着這兩個自己幸苦撫養成長的孩兒,蕭夫人雖覺心中猶如刀絞,卻依舊強撐着自己不欲哭泣,也免得讓兩位擔心。
“你真的已經做好了決定了嗎?”
望見三人,蕭逸混似個木頭一樣,神色無喜無悲,口中忽然問道。
蕭夫人宛然一笑,身處柔夷握住了他的手,笑道:“當然,畢竟我是你的妻!”
嗫嚅了一下,蕭逸像是要說什麽,卻終究難以說出口,想着未來他更絕悲怆,忽然問道:“對了,你們有沒有見到龍小娘子呢?她現在在做什麽?”自昨天聽見衆人決定之後,那小女孩就不知走到哪裏去了,這些日子也多虧了小龍女幫忙,否則這興元府隻怕早就提前好幾個月就淪陷了,至于損失隻怕也比現在慘重的多。
“不清楚,自昨天之後我們也沒見到她!”
蕭月、蕭星對望了一下,搖了搖頭回道。
……………………
蒼山綠水,于綿延無盡群山之中,一條綠水萦繞而出,兩側則是開辟出來的山田,其上已經種好了晚稻,青蔥的稻谷已然抽穗,于環繞的潺潺溪水之中茁壯成長,哺育着山民的一切。
大抵是因爲連日來的暴雨原因,此刻這名爲褒水的河川比之昔日要更爲洶湧,仿佛水龍翻卷、河神震怒一樣,帶起陣陣波濤。
若是以前,當那些本地人遇見這褒水如此兇猛的時候,都會選擇避開,以免被随時随地都可能爆發的山洪卷入。
然而在這個時候,于河岸兩邊卻不知道何時出現了十數萬匹戰馬,連綿無盡仿佛沒有盡頭,黑壓壓的就如同滿天烏雲,讓人看着就心生絕望。
此刻,它們正悠閑的在河岸邊啃食着那些本應該是養育一家的稻穗,自開辟的溝渠之中汲取水分。
不遠處,數千座蒙古包已然立起,其中各色人種行走其中。
有一身甲胄、趾高氣昂的蒙古人,他們高據在屬于自己的蒙古包之中,俯瞰着其他人;亦有高鼻深顴、眼有異色的色目人,手中揮舞着皮鞭,鞭策着手下的奴隸;更多的是衣衫褴褛、遍體傷痕的漢人,他們在寒光冷冽的長刀、呼哨而來的長鞭之下,不斷的呻吟着。
此刻,立于連綿山峰之上,小龍女望着山腳下的一列蒙古包,忽然說道:“這裏就是蒙古大軍駐紮地方嗎?”
“沒錯!”
死死捏着手中長矛,斡烈兀林答雙目已然紅通,對這些熟悉的蒙古包,他早在北地征戰時候就已經見過了許多次,自然明白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此刻,他隻覺得胸腔之中,那股怒焰好像要将一切全都焚燒殆盡,忽道:“雖然得了你的治療我傷勢算是痊愈了,不過你别想我會報答你!”挪動腳步,異常堅定朝着那蒙古大軍駐紮地方走去。
滄桑身影,僅餘一人,這家夥倒也有直面千軍萬馬的膽氣!
“當然!人都死了,你還有什麽東西能報答的?”
露出譏諷的笑意,小龍女卻并未跟着對方一起行動,隻是在山崖之上繼續盯着山谷之中駐紮的蒙古大軍,猶如一頭正在狩獵的雄鷹一樣,等到着恰當的時候。她摸了一下手中放着的一些瓶瓶罐罐,這些東西全都是自那毒兇身上得來的劇毒之物,不覺露出了快意出來:“更何況這些爲你們準備的東西可不是那麽簡單的,畢竟我可是有着足夠的耐心的!”
……………………
于數千蒙古包之内,有一個蒙古包蔚爲壯觀。其他的蒙古包充其量也就隻有三米多高,四米多寬,大約可以容納十數人在裏面生存。但是這個蒙古包卻足有三丈有餘,比其他的蒙古包高上三倍多,就連占地面積也相當龐大,足足有上百平方米,能夠容納上百人呆在裏面。
此刻在這蒙古包之中,數十人盤腿而坐。
其中有身穿長袍、搭着坎肩、頭戴貂皮四耳帽的蒙古将領,也有身穿圓領飾金長袍,腳穿皂靴、頭戴氈帽的西夏将領,至于身穿儒服的士子也有一些,至于其他的身着各類服飾,甚至就連長相也和中原人不相同的異族之人也不在少數,一個個具是氣勢猛烈,竟然每一個都分毫不比斡烈兀林答差,甚至有的猶在其上。
而他們俱是滿懷恭敬,望着上首一位莊重無比的中年漢子。
這漢子倒也算是魁梧,圓盤也似的紅臉之上帶着肅穆,于下巴還有兩腮之上,全都是既短且粗的黑色毛發,雖是深陷眼眶之中,然而那兩對熠熠生輝的雙目卻透着幾分戰陣勇将皆有的煞氣,正是率領這支三萬鐵騎的托雷。
“如今我兄長窩闊台已然率領軍隊于從白坡南渡黃河,正面威逼南京;而金朝兵馬目前被我叔叔斡陳那顔牽制在山東濟南一帶動彈不得。如今我們隻需要率領踏入這陝南地帶,令那南朝開辟一條道讓我們北上,便可以繞過對方主力,直驅南京。覆滅金國,正在今朝!”
将衆人着急起來,托雷緩緩說道,在他戎馬一生當中,這樣戰鬥已然不在少數:“而我所慮者,便是怕那宋國出爾反爾,于我等和金朝交戰時候背後而擊,坐收漁翁之利。故此待到進入宋國境内,爾等不必顧慮,凡所到之處應當就地取糧,一來彌補軍中消耗糧草,二來脅迫宋國令其畏懼,三來斷其根本以免對方大軍逼近。此爲一箭三雕之法,諸位知道嗎?”
昔日裏,他們蒙古大軍能夠茁壯生長,進達如今橫掃歐亞大陸,莫不是借次之法打擊、削弱敵人,強化自己。
衆人齊聲應道:“我等知道,這就下去安排!”
正在此刻,卻有一人翻開帷帳,衆人一時間紛紛惱怒斥責道。
“大膽!爲何不經通報就擅入此地?”
“若是洩漏軍機,你該當何罪?”
“身帶兵甲,你究竟意欲何爲!”
“…………”
面對衆人斥責,這人頓時臉色臊紅,忐忑不安望着托雷。托雷隻将手一揮,衆人立刻閉上嘴,他問道:“你神色匆忙,腳步慌亂,明明曉得我軍中嚴令卻依舊闖入這裏,莫非出現了什麽險峻狀況了嗎?”
“秉殿下!”這軍官當即單膝跪地,說道:“下官正在巡邏時候,發現軍中存儲糧倉不知何時被人給點着了,屬下正欲去阻止,卻無奈對方實力強橫難以短時間内平定下來,故此前來通知列位!”
“什麽?究竟是誰居然闖入我蒙古軍陣之中?”
“莫非是你玩忽職守,所以才放他進來的?”
“糧草被燒,你怎麽不早說?非得這個時候才來說嗎?”
“…………”
一時間,衆位将領具是臉色大驚,紛紛站了起來,臉上全都是難堪模樣,盯着站在這裏的傳令官。
“列位末慌!既然如此,各位将軍全都随我前去,看看究竟是誰做出這種事情來?”托雷緩慢站起身來,銳利目光掃過在場衆位将領,随後就帶着衆人來到了糧草存儲之地。
隻是此刻,那糧草之地俨然化作漫天火光,直沖雲天,冒出的濃煙甚至要将天空都要遮蔽起來,其中立着一人手持長槍,正将那手持木桶準備過來滅火的軍士擋在外面,所到之處望風披靡,竟無一合之敵。
“好家夥,原來是斡烈兀林答!怪不得敢做出這等事情來。”
這時,當即就有人認出此人是誰。
而見到衆位蒙古将軍,斡烈兀林答當即長聲一笑,笑聲當中猶自帶着暢快:“且觀列位,我斡烈兀林答今日裏就在這裏,爾等可有人取吾項上首級否?”長槍微微挑起,竟然敢獨身一人挑釁這猛将如雲的蒙古大軍!
“原來是完顔陳和尚麾下勇将。昔日裏你以四百餘騎破我八千鐵騎的場景,我倒是曆曆在目。”托雷贊了一句。
随後就有一人走出來,碎石甲胄在身看不出真切,然而他那張臉卻和斡烈兀林答有七分相似,應該和其乃是同族之人。他态度誠懇勸道:“既然你如此骁勇,不若投降我蒙古麾下?總好過随着那滿朝昏君庸臣一并葬生!”
“住口!”
斡烈兀林答卻勃然大怒,眼角眦裂:“我朝君主自登基以來,向來勤儉寬仁、以仁易暴,休養生息。夙興夜寐所求者不過是圖複舊業,直到如今有志未就,實是可哀。我起身細微,蒙國大恩,更曉忠孝節義之心。隻可恨君臣上下一心,怎奈國事頹廢,難阻傾天之勢,方讓爾等檀腥之徒踐踏我中原之所。汝之心邪惡至極,竟以此欲污我耶!”
長矛飛射,就要将對方刺死在這裏。
隻是他氣力消耗過甚,這一槍終究還是未曾傷到對方。
看了半響,托雷突然問道:“當真不降?”
“爲人不死國事而因家生,非大丈夫也!”
“即使如此,那又豈容你繼續下去?衆将士聽令,殺!”
眼見對方依舊堅持,托雷又豈肯讓這人繼續破壞,當即下令射箭。
箭如雨下,任斡烈兀林答如何抵抗都再也難以蕩開,身上铠甲徹底崩碎,一根根箭矢插在身上,終究還是再也支撐不住,“砰”的一聲跪倒在地,一對浸滿鮮血的目光望着火光,仿佛他記憶當中那萬千繁華之所都被這熊熊燃燒的烈焰燃燒殆盡。
火圈之外衆人環視,然而斡烈兀林答卻視若無睹,對着遠處汴京之地莊重無比拜上三拜:“臣無面目見朝廷,惟有一死耳。”
“轟隆”一聲,火焰陡然升高數丈,将方圓數丈之内全都化作火獄,再無一星半點生命迹象。
“哼!”
漠然看着火勢漸漸熄滅,托雷猛地一轉身,吼道:“傳我命令,依照之前方略,即日其拔營出發!若路有阻擋者,殺!”
……………………
“終于開始了嗎?”
遙遙望着蒙古軍陣當中冒起來的濃烈煙塵,小龍女當即自山峰之上掠身而下。
身入叢林之中,宛如靈狐,她隻是稍微虛晃了一下,就避開了蒙軍在周圍安插的哨兵,踏入這綿延起碼有數裏地的駐軍之地。依着之前在山峰中所記憶下來的軍陣地勢,她當即潛伏進來,找到了軍中提供淡水還有食物的地方,也不管那些瓶瓶罐罐當中的都是什麽東西,全都傾倒出來撒入這飯菜當中,就連那些戰馬引用的淡水也被撒了許多。
隻可惜這些毒藥實在是太少,能夠灑滿上千人份就已經消耗一空,隻留下最後一瓶不知道是什麽毒藥的東西!
小龍女掂量了一下,又見遠處出現的那個碩大無比的帳營,當即就冒出注意,縱身掠入其中望見滿桌的各類肉食,中間火爐之上甚至有一個被串起來正在燒烤的羔羊,她當即邪惡的笑了起來:“看樣子這裏應該是各位将軍們正在享用美食啊!既然如此,不妨就讓我給你們加一點料如何?”取出裝滿毒藥的玉瓶,就要将每一桌都撒一片。
正在此刻,旁邊卻有一人大喝道:“你在幹什麽?”
小龍女立刻驚訝,見到遠方走進來一位端着酒菜的侍女,她當即抽出韶月劍,縱身一掠隻在對方脖頸上一劃就将其殺死在這。
隻是這一聲驚叫,卻将其餘人驚醒。
小龍女當即聽見遠處傳來的腳步聲,沉穩紮實應當乃是武功好手,個個身手應當都不比忠勇四将差。
望着整個帳營當中場景,她暗想着:“雖然要走,但是也不能就這樣空手而回。”随手将那玉瓶打破,将滿瓶毒藥凝聚一團,瞅準了高舉上首的座位,将手一拍這毒藥立刻分作三團,一團散開全都灑在滿桌肉食之中,一團進入盛滿烈酒的酒瓶當中,最後一團卻鑽入了那挂着的铠甲、衣靴當中,可以說隻要那人進來,肯定會有一項東西沾染上的。
到時候毒藥一發作,定然會讓那家夥痛不欲生!
做完整個動作,小龍女當即自這蒙古包當中離開,随後就見遠處撲來兩人,一身缺了右胳膊,一人穿着大紅袍,具是目光灼灼透着憤恨,身後大隊人馬亦是手持弩弓朝着這邊趕來。
她仔細一瞧當即笑了:“原來你們兩人啊。沒想到在金朝那裏混不下去了,就跑到了這裏來了?”
“油嘴滑舌!昔日裏你給我造成的一切,今日裏定然讓你償還!”
那血元老人忍不住,卻不敢擅自靠近,隻将手中飛镖朝着小龍女射來。自從凝血神爪被廢之後,他就謹慎起來,再不敢擅自和别人正面對敵,以免被陰了。
朱豔亦是連連抽動長鞭,尖銳叫道:“若非你這歹毒丫頭逼迫,我的郎君怎麽可能葬身火海?”
一左一右,兩人就要将小龍女留在這裏。
“就憑你們兩人,也能夠阻我?”
隻是小龍女卻面有輕蔑,随手一劍就将那飛镖打的倒飛而回,随後淩空刺出,唰唰唰就将長鞭截成數截,手中裝模做樣,卻将空掉的毒瓶拍碎,故作其中裝有毒藥的樣子朝着對方打去,逼得對方不得不退後三丈避開毒藥,緊接着施展輕功、掠開身子朝着遠處縱去,隐入叢林之内。
而那追來幾人對此,隻能埋怨不已,喝令其餘衆人巡視整個軍營。
讓斡烈兀林答闖入其中并且焚毀糧草,而且似乎還有人闖入這裏,意圖暗殺托雷等列位将士,這種事情可斷然不能縱容,早就有人率領精兵,巡視整個陣營,好将别人給逮出來。
“呼!差點就中招了,不過現在還是快點離開這裏,畢竟這裏實在是太危險了,不能久留。”
躲到旁邊的陰影之下,小龍女聽着外面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立刻就輕松下來,她正欲離開卻見遠處立着一位和尚。這和尚手作拈花模樣,笑容頗爲和煦,慈眉之中帶着智慧,雙手合十帶着聖光,雖然此刻正值料峭冰寒時候,但他卻半裸身子,渾然将冰寒之氣視若等閑。
“這位女施主,貧僧見你似乎有宿世智慧,不如讓我爲你看上一看?”一步邁前,那番僧噙着笑問道。
這一下看似尋常,但是在小龍女眼中,卻覺得對方仿若身具智慧神通,一對眼睛也似乎在說着話一樣,身體不由自主感覺一些羞愧,但是腦海裏面卻驟然冒出了楊琏真迦的形象,當即駭的趕緊後退,運起輕功要從這裏逃走。
隻是番僧卻瑩然笑了,身後頓時浮現出一尊法相。
頭頂綁了五個發髻髻,右手握着一柄寶劍,上有閃過衆生之象,左手持着一朵蓮花,其中放着一卷經書,盤腿坐在一尊獅子之上。這法相一經現身,其坐下獅子當即揚聲怒嘯,當即将那小龍女震在原地,手中寶劍自她身上輕輕一揮,身上并無分毫傷痕。
隻是這一下,卻令小龍女腦中掠起無數場景。
有和諸位師姐妹遊戲時候的快樂時光,有被師傅指點練功的溫馨場景,也有在興元府和衆人相處的悲傷記憶,更多的則是她另一世和父母親相處時候的懊惱回想,諸般雜念紛紛用處,更是被一一呈現于蓮花當中,活似一個人的一生被記錄在碟片之中,被人左右看着,甚至是研究的透徹無比!
“閣下身爲一派之首,卻對一介女童出手,這般舉動不覺得有失擡舉不成?”
一聲念誦,就見叢林之中走來一位中年道人,這道人見到眼前場景,身體頓時冒出無盡清光,随着清光一尊法相也是現出,環蛇踏龜一身降妖除魔的正氣,正是那丘處機。
而他身上的青龍見到眼前狀況,當即探頭正好将那小龍女銜住,輕輕的又放到了一邊。
番僧身後法相光華越盛,于腦後浮現出三道光輪,便是那一尊菩薩手上,亦是重新換了一副模樣,頗爲緊張望着眼前之人:“全真教丘處機?”
“正是!”打了個輯手,丘處機點頭稱是:“貧道丘處機再次向薩迦寺住持薩迦班達智敬禮!”
“你不在北方平定群魔,卻到這南方之地作甚?甚至在這,阻我收徒?”薩迦班智達有些不悅:“今日裏你若是不給個緣由不妨就在這做上一場?”
“收徒?”
丘處機尚未說話,小龍女卻惱了起來。
之前她被這番僧折磨時候當真是痛苦不堪,甚至險些以爲自己就會被抽取記憶,化作一尊毫無任何感情的人形傀儡,故此對這那薩迦班智達也沒有多少尊重,吼道:“一句話也不說就想要窺探我的記憶,就你這種偷窺狂,鬼才願意拜你爲師呢!”
她雖然年幼,卻也曉得所謂收徒乃是一件莊重事情,絕不可能如此兒戲,更何況依着西藏密宗的那些肮髒尿性來看,所謂的收徒隻怕和那明王修持差不多,貌似收徒實則是利用和少女雙修提高自身修爲,若是一個不注意就可能被制成阿鼓姐,被剝去皮膚、頭骨被弄去制成各類的法器。
對這種可怖未來,小龍女才沒興趣呢。
“正是如此。”
丘處機笑了笑回道:“她既然不願,你若是強求豈不是太過桀骜。更何況這女孩曾與我全真教有過一些因緣,若是讓她随了你隻怕會損及我的道基根本。”背後玄武帝君身上的青龍、玄武,亦是紛紛嘶吼不已,清光越發激昂起來,逼迫得那普賢菩薩不得不退後三步。
“即使如此,那貧僧先行祝賀道友了!”
那薩迦班智達悻悻不已,隻得退下。
“呼!真的是差點就糟了,不過丘老道你怎麽離開了全真教,來到了這裏來了?”見到對方遠去,小龍女這才放下心來,拍着胸口猶自帶着後悔,若是知道這大軍之類存在着這般人物,打死她也不會過來的。
“隻是聽聞這邊廂有戰事開始,故此南下看能否化解一場災厄。路上曾經入真澤宮和你師尊一叙,方才知曉你又逃了出來。”見對方離開,丘處機也收下了法相,看向旁邊立着的小童不由得搖了搖頭,說道:“隻是你雖然有些本領,但這世間高手甚多,可得小心了。今日裏若非是我,隻怕你就要徹底栽了!”
“那又咋樣?想他這麽強大的相比也不多吧。”小龍女卻對之前兩人現出的虛像感興趣,又問:“不過之前你們現出的那個虛像是啥?是你們地階強者都有的特殊能力嗎?”雖然那虛像看起來實力似乎弱了點,沒有傳說中那種翻江倒海、乾坤摩弄的力量,但是就玄妙之處卻透着别樣玄奧。
“那叫法相,乃是我等修行之人一生精粹所成,便是地階強者也甚少有人修成。我也是在遊曆天下數十載之後,方才于三年心有所得,之後閉關修行了數載功夫方才修成,至今也隻用過兩次。”
丘處機摸着下巴長長的胡須,心中開懷笑了起來,等到望見旁邊一副期頤神色的小龍女,他又笑道:“當然,這法相亦非地階所有人都能修成。羽化、神通以及法相,每一個境界都相差太多、猶如天淵!不過你如今已然踏入丹鼎境界,若是順利度過心劫,想必也能夠成就法相吧!”
踏足在叢林之内,兩人一邊走着一邊交談着,畢竟身後尚有蒙古大軍,這裏并非商議談論的良好地帶。
“丹鼎?沒想到我的天賦還可以嗎!居然這麽快就達到常人一生難以企及的程度!”
小龍女微微翹起下巴,完全是一副得意洋洋地樣子,看她這燦爛笑容,竟然分毫沒有之前下毒毒殺蒙古軍隊的狠厲,如此反複倒也讓丘處機看了心中驚歎,對着小女童更是刮目相看。
如此年輕就敢做出這等事情!
若是長大了,又會做出什麽驚歎的事情來?
“沒錯。若是踏入這境界,你便可以運轉我傳你的《金蓮丹元冊》,于丹田之中煉出一縷丹勁,然後以這股丹勁煉化身軀,修成道體。若是心有所得,度過心劫,那麽便可以成就地階!”丘處機歎聲說道,望着身邊小小女童他更絕驚訝,若是依照如今此女修行速度,隻怕等到其成年之後便可進入地階境界。
這般天賦莫說這神州大地,就是遍數中華千年曆史,也隻有寥寥幾人罷了。
小龍女問:“真的嗎?”
“當然。你所修行乃是玄門正宗,身劫自然不在話下,而且心思通明且慧,于萬千俗務之中毫無挂礙,隻求念頭通達、不爲外物所動搖,所謂的意階也撼動不了你的意志。隻是那心劫卻甚爲可怕,我當日若非逡巡七年之久方才明了心志,志願匡扶正義斬妖除魔,爲天下百姓開辟一處皇道樂土,否則的話也斷然不會踏入今日境界。”丘處機回答道。
“既然如此,那心劫究竟是什麽?”
“人入塵世,五色晦心!貪婪使人愚笨,嗔怒使人躁狂、癡狂使人沖動、****使人盲目、惡念使人無恥。五毒惑心,具是修行之敵。故若要成就,須得守正辟邪,方才有所成就。你若要度過心劫,不妨且問問你究竟想要做什麽?”
“我究竟想要做什麽?”
念叨了起來,小龍女卻神情有些茫然,若有所思看着雙手,想着自逃離真澤宮之後所遇見的一切,不自覺感覺腦海裏面似乎有一股琴弦被撥動,心髒微微跳動了起來,隐隐中似乎摸準了自己的那條脈絡,隻是那眼前卻灰蒙蒙的,仿佛藏着什麽危險東西一樣。
雖然不斷的有什麽東西警告她,但是小龍女卻越發執拗起來,想要去看看那篇雲霧背後藏着的東西!
“沒錯,你若考慮清楚自然能夠突破境界,若是不明那這一生可就再無寸進可言。”丘處機望着小龍女那茫然的神色,卻更絕有些荒謬。
當初他也是在蹉跎三十餘載之後方才醒悟,自此拜入了重陽真人門下,至今修道四十餘載所見之人倒也不少,然而如小龍女這般九歲時候就已然開悟的,卻實在是太少、太少了!
兩人一路行走,很快的重新回到了興元府之内。
而那蕭逸早就立在城門之口,見到小龍女安然無恙回歸,也覺得心中大石被卸了下來,見到旁邊護着的丘處機亦是連忙拜服,敬道:“多謝丘真人相助,蕭某未曾遠迎還請抱歉!”見到旁邊立着的小龍女,他又笑着問道:“對了,這些日子裏你到哪裏去了?要知道我那兩位女兒可是擔心的很!”
“哼!”
扭過頭,小龍女卻并未說話,完全是來了性子,不想和他說道。
正在這時,江離帶着他的四位兄弟來到這裏,說:“蕭知州!蒙古大軍來了!”
應着他的話遠處山脈之中湧出漫天黑影,一個個彙聚在一起,直如遮蔽天空的烏雲一樣,黑壓壓的透着攝動心魄的力量。那就是蒙古騎兵了,如今當真來到了這興元府之前,卻更令人心驚膽戰,爲它那足以摧毀一切的力量感覺可怖。而在天空之中,也似乎感受到了莫名力量的影像,整個天空彙聚來黑壓壓的烏雲,遮天蔽日毫無半分的光輝,空氣相當濕潤而且陰氣極重,陣陣寒風呼嘯而過,更讓人感覺仿佛置身于森羅地獄一樣。
城門之上,除卻幾個點燃的火盆之外,再無分毫光芒。
“原來已經來了!既然如此,還請幾位離開吧!”蕭逸俯身說道。
江離身體一震,有些不可思議,問道:“若是我們離開了,你又當如何?”
“列位乃國之勇将,豈可輕易葬送于此?不如就此留下身軀,以待日後還能夠報仇雪恨。”聲音誠懇,蕭逸緩緩勸道:“至于蕭某?不過是一介書生,除卻這昂藏七尺之軀,更無半分力氣。若是也就此離開,豈不是讓那蠻夷笑話我華夏無人否?”語氣平淡正如平常時候對話,然而那一抹輕松卻更令旁觀幾人遍體生寒。
“我知道了!那蕭知州,我等就此告别吧!”
莊重無比,江離退後數步,帶着身後幾位兄弟一并俯下身卻是重重的磕了幾個響頭,随後就騎上戰馬離開這裏。天空中幾聲怒雷旋即想起,似乎也在爲如今這離别場景感覺不忿。
“怎麽回事?我明明下毒了啊,爲什麽那托雷沒死?”
小龍女更絕驚訝,她本來以爲自己去暗殺托雷應當能夠拖延或者讓對方就此罷休,卻沒想到這蒙古軍隊卻如此兇悍,居然直接就朝着興元府撲來。蕭逸和丘處機聽了這話,具是搖了搖頭看着小龍女的眼神,也透着幾分寵溺還有無奈,顯然之前的行動對蒙古大軍毫無影響!
“你不是自号丘神仙嗎?既然如此爲何不施法滅掉對方?”
猛然間敲到了旁邊素來有陸地神仙之稱的丘處機,小龍女當即立起身來,目光猶自帶着期頤問道。
丘處機微微偏了一下頭,卻不願去看那滿是央求的神色,無奈道:“那不過敬重我的人給的敬稱,委實算不上是真的。更何況我縱然厲害,然而若要一擊滅敵上千人已是極限了,若真的和軍隊對抗當真不能!”心中怅惘不已,卻是想起了許久被鐵蹄踐踏的北地百姓。
若是他當真有救世之能,早就施展神威鎮住諸般奸佞,成立全真教,并且借此周濟百姓,護佑一方生靈依然是他的極限了!
執拗的近乎頑石,小龍女繼續質問到:“那就爲何不想辦法?”
“人力不及天地!此爲世間真理,我等實在是無能爲力。”
丘處機怅然若失,仰首望着北地,仿佛遠處場景盡數展現在雙眸之中,億萬生靈沉淪于亂世之中,然而他雖然自号丘神仙卻毫無辦法,這般近乎絕望的現實當真是蒙蔽他進一步提升的夢魇。
雷聲滾滾,豆大的雨水霹靂啪來落了下來,砸在了小龍女的臉上,淅淅瀝瀝漫天的雨水落下,帶來了冰冷的寒意。
小龍女搞不清楚那潤濕了自己臉龐的究竟是淚水還有雨水,隻是直愣愣的問道:“怎麽可能?爲什麽你做不到!”雙拳攥緊,聲嘶力竭,仿佛全身力氣都被徹底掏空一樣,回想起自己之前在這裏努力的一切即将被摧毀,她竟然感覺沒有絲毫的氣力可言。
“唉!這些日子當真是苦了你了。”
将身後披風扯下系在小龍女身上,蕭逸微微蹲下身子,望着那滿是淚水的小臉,昔日裏被愁容還有苦悶困擾的臉蛋,如今卻透着坦然:“雖然你乃是女子,然而觀你行徑,卻分毫不比那少年英傑差,倒是讓我常常念叨着,若是我能夠有兒子,或許也會希望他和你一樣,成爲一個頂天立地的英雄。雖然你不過九歲,然而諸般行徑卻不必常人差,不如就讓我給你起一個字如何?元鳳、元鳳!你覺得如何?”
遠處,蕭夫人卻領着蕭月蕭星,她望見遠處漫天蔽日的蒙古鐵騎,暗想:“這一日終究還是來了!”而旁邊那蕭月蕭星卻早已經被吓傻了,一個個紛紛竄到蕭逸身邊,死死囚住他的手臂,嗚咽着聲音說道:“爹爹,我怕!”
漫天的軍威,嘶吼的鼓聲,并非她們兩人能夠接受的。
兩人雙目早已經落滿淚水,怯弱的眼神望着周圍,活似那正受風雨侵蝕的可憐小獸,嗚咽着想要尋求半分的溫暖。隻是今日裏就連蕭逸都自身難保,如何能夠護住她們?
“哭什麽哭,不許哭!”
猛地将摸着自己頭的手排開,小龍女隻将衣襟在臉上胡亂的抹了幾把,就對着蕭月蕭星吼道,數道閃電閃過映出她那蒼白無血的臉蛋,更顯得幾分猙獰。
她們兩人看見小龍女那罕見露出的冷漠,頓時吓傻了,問:“師傅,可是爹爹他……”聲音哽咽着,卻分毫說不出來。
蕭逸帶着哀傷望着兩人投來的懇求神情,隻好硬着心腸拿開兩人那稍顯脆弱的手臂,目光猶自帶着哀傷掃過了小龍女還有那丘處機兩人。
于此境地,能夠護住這兩位的,或許也就隻有他們兩人了!
“啪啪”幾聲脆響,那蕭月蕭星頓時失去神志,頭一歪暈了過去,顯然是被點了穴道。小龍女卻反手将兩人抱住,揚口嘬了一口口哨,遠方立刻奔來一匹戰馬,正是白麟。
她将身一縱,當即就落在了白麟身上,對着總算是露出了一絲慶幸的蕭逸吼道:“你不是要讓我走嗎?好!我走!”
旁邊丘處機歎聲氣,問道:“你難道準備……”目光掃過遠方無邊蔓延而來的鐵騎,心中卻湧出一股不可思議。
“我的事不需要你管!”
小龍女分毫不理會,于漫天閃電之中。
她那一雙慧眼之中,漸漸的昔日純真漸漸消去,卻化作了冷冽無比的寒芒,森冷寒意正如那冰冷至極的死星一樣,直直的透過蕭逸還有丘處機,落在了那蔓延而來的蒙古鐵騎之上。
随後鞭聲一起,這白麟立刻就奮起四蹄,踏開無數的水花,載着三人化入綿延暴雨之中。
“既然如此蕭施主已然決定,那貧道勸說之話想必也不會接受。既然如此,那就此告辭了。”
望着遠方疾奔而來的蒙古軍隊,望着那載着三名少女隐入雲霧之中的白馬,丘處機越發覺得心中怅惘,一步踏入漫天暴雨之中,也不再運起罡氣擋住雨水,任由那冷冽無比的寒意透入肌體之中,轉瞬間消失無蹤。
遠處,江離幾人拉住身下戰馬,眺望着整個城市,漸漸的漫天烏雲徹底遮蔽住興元府,而那幾個尚在風雨之中跳動着的火盆之中的烈焰也被狂風吹的明滅不已,終于“咻”的一聲歸于沉寂,漫天的黑暗徹底籠罩住這昔日裏他們曾經守衛的城市。
“看來這裏已經結束了,我們走吧!”
幾人歎息,終于還是驅動戰馬,重新歸入回歸道途之中。
這裏的戰争算是結束,然而另一塊的戰争卻剛剛開始!
于萬千零落風雨之中,卻有一聲延綿不絕、漸轉高亢,縱然爲那嘶吼、馬蹄聲所蓋住,卻依舊清晰無比,來回傳蕩于蒼天之中,納入衆人耳中。
“金戈鐵馬,遙望處、鼓聲轟鳴!
守正心,三尺青峰,隻手擎天。
三千越甲盡歸塵、八千子弟入烏江。
且問君,身死國亦滅,可悲否?
靖康恥,未敢忘;社稷本,豈能丢?
欺民心,江山豈有萬年?
五胡亂世今複現,我以我血薦軒轅!
身罹難,何須惜性命,望天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