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小龍女安排人打掃衙門時候,旁邊武清卻驚疑莫名,望着被自己攙扶起來的孫老。
“他?”江離立馬走到了孫老面前,腦海裏面卻不由掠過一副場景,訝然說道:“這不是孫應時孫前輩嗎?我昔日裏曾經在象山書院當小厮的時候,見到他和那陸大家談笑風生,辯論天下大勢。沒想到一晃眼三十年過去,他居然還活着?”
“陸大家?莫非是著名的存齋先生?”
蕭逸卻如遭雷擊,一臉不可思議望着旁邊那昏迷不醒的孫應時,心中更是愧疚萬分。若非自己将自家親人送去交由他守護,如何會招緻如今之災?
江離道:“正是那位陸大家。”想着眼前之人居然還活着,他更絕不可思議。
自慶元黨禁之後,那陸九淵的學說就被禁的差不多,就連僥幸還活着的人,也不敢妄自稱自己爲心學傳承者。似孫應時這般心學傳承者,更是被列入貶低之中,昔日裏應當早就殁于邵武軍之中,今日裏爲何會出現在這裏。
蕭逸回道:“我年幼時候,曾經在鵝湖聽過他和朱大家的一場辯論受益匪淺,故此才決定踏入仕途。”頓了頓,見江離一副警惕模樣,又道:“後來初次到這裏,幸虧得到他的幫忙,這才安撫住整個興元府。至于他曾經是誰?我着實不知。”
想着昔日裏那陸九淵和朱熹兩位大家彼此争辯的場景,他不由生出萬千感慨,于朝廷之中的無邊亂象更是厭煩之際,若是沒有這些延綿不絕的争辯,整個漢家王朝如何會龜縮在這江南一隅,受着北邊持續不斷的侵蝕!
然而這般難題,就連那些名士、大儒也無法解決,他一個從六品的知州,又如何能夠找出解決的方法呢?
不去理會這些糟心事,蕭逸見到孫前輩胸前忽的猛烈抽搐着,立刻緊張起來:“他現在情況如何?”
江離将手指扣住手腕,立刻感覺不妙,趕緊解開衣衫,将手貼在那幹癟近乎幹屍一樣的軀幹胸前,摩挲了片刻之後,整個人都慌了神:“情況很不妙。他的脈搏幾近于無,我完全感應不到心髒的跳動。難道說,他已經……”看着這瘦削身軀,猶自帶着不可置信。
“你是說,他可能已經——死了!”
停頓良久,蕭逸剛剛站直的身體又一次跌倒,猶自帶着難以置信的神情。若是因爲自己的原因導緻這一切,那他豈不是對這孫應時虧欠的太多了嗎?
江離點點頭,眼光黯淡許多,肯定了蕭逸的疑惑。
他并非醫師,但是修行玄功長久,更兼于戰陣厮混多年,也粗略知曉一些簡單的治療手段,如今沒有感應脈搏和心髒的跳動,自然是死了!
“不可能!”
一把推開江離,小龍女在聽見這邊動靜之後,就立刻趕來,将手按在了孫應時胸口之處,六識立刻開啓,開始仔細感應着身下這具身體内部的生機,隻是她當觸及到對方身體内部之後,也呆在了原地,說:“你說這個老——老爺爺,死了?”
一如江離所描述的那樣,半分生氣都沒有,經脈血液流動、心髒的跳動聲,全都沒有了。
“該死的老頭子,别忘了你還欠着我一門功法。可别這麽就死了。”
隻是小龍女卻狠下聲來,手指之中立刻竄出一股電流,直接躍入對方身體之内。旁邊江離看的清楚,正是他昔日被救時候,小龍女打出的那道阻了斡烈兀林答長槍的雷電,其威力打入人體之内,當真是不可小觑。
他當即開口說道:“死者爲大,你莫要在這裏胡鬧了。”一雙手伸出,就要抓住對方肩膀,阻止其繼續手中動作。即使對方乃是自己救命恩人,但是江離見到這般辱及屍體的行徑,也感覺極爲不妥,故此有此一說。
“你做不到不代表我做不到。”
扭過頭,小龍女卻罕見冷着臉,本是笑着時候就會眯起來的柳目,此刻卻透着寒冷,混無以前的俏皮可愛,反而更是透着嚴肅認真
武清不自覺收回手臂,小聲問道:“你真的能做到?”說實在的,小龍女如此莊重嚴肅的樣子,武清之前根本未曾見過,但是一想到對方所展現的那些各種表現時候,心中卻生出幾分期待,看着她繼續動作。
“果然是因爲使用能力過猛,導緻心髒停滞,以至于大腦缺氧了嗎?”
仔細查看了一下,小龍女立刻就确定了孫應時的狀況,手中不斷做出雷法,将一道道電流打出,一下又一下,死死電光竄入身體之中,化入心髒之前令其猛地跳動了一下,企圖令對方心髒複蘇。
她前世本就是一位醫生,雖然是實習醫生但是見到的各種病狀也多了,耳濡目染之下自然知曉一些病情的基本發病原理和治療手段,而在修行玄功之後更是不敢忘記,論其醫術就算是太醫院也隻有既然你能夠媲美。
而以雷法刺激心髒,也不過時心髒起搏器的基本原理玄幻版罷了。
旁邊幾人立在旁邊看着,也不曉得這究竟是什麽方法,隻好呆立着啥事也不做,安靜的看着其效果如何。
“喂,剛才我看見在轉動。”
武清忽然驚訝起來,張口說了一句。
江離立刻問道:“眼睛轉動了?你确定嗎?”
“不僅僅是眼珠子,你看他手指都開始動了。”蕭逸指了指那小指微微顫抖的樣子,看着小龍女更絕稀奇了,心中暗道:“這小丫頭難道當真有什麽複活之術?”救活本該死去的孫應時,對他來說本來就是近乎于仙迹般的存在。
終于,那孫應時張口呻吟了一下,雙目猛地睜開,就見周圍圍着的人一個個具是喜極而涕的樣子,嘴角卻微微抖動,透着悲涼:“沒想到,你們都來了。看來整個華夏就要就此沉淪了。”仰天哭泣,猶如孩童一樣,透着悲痛。
對他來說,仿佛之前的那一場戰鬥還在繼續,眼前的一切隻不過是地獄場景,至于爲何能夠見到蕭逸、小龍女等人,也不過是因爲對方也被殺死,來到了這陰曹地府之内。
“不,我們沒死。是您回來了。至于那人,已經被我們打跑了!”蕭逸松了一口氣,笑了起來。
摸了一下心髒,孫應時那張枯黃的臉卻像是僵屍一樣,沒有半分的情緒,簡單的回道:“就是說,我還活着?”
“沒錯。”江離趕緊說道:“孫前輩,您已經活過來了,而我們也将那家夥給趕跑了。”
臉上忽然露出嘲諷,孫應時卻煞風景般的回到:“就算活下去又如何?反正我這條老命,也活不長了。我可以清晰的感覺到,或許我剩餘的壽命,也就隻有一兩天的時間。”
“一兩天?我說孫老頭,你能不能别扯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行不?你又不是真的武侯,何必學他玩什麽續命燈呢?”小龍女見到自己辛辛苦苦救出的老家夥居然不領情,立時就習慣性的辯駁道。
“續命燈?哼!我這條老命有什麽好續的?反正這樣子,也快到時間了。早一天、玩一天有何關系?”孫應時不愧是榆木疙瘩,分毫不領小龍女的情,卻沖着蕭逸懇求道:“隻是老夫此次前來卻沒帶着棺材,卻不知蕭大人能否滿足老夫最後的意願?”
“棺材?難道您真的打算死在這裏?”蕭逸驚訝問道。
孫應時淡淡回道:“當然。”心中卻念着過去的往事,暗道:“而且我早該履行過去的誓言,随着衆人一起赴死。多活了三十年?也已經夠了。”
即使是現在,他也始終無法忘卻曾經經曆的事情。
那場有朝廷主導的,徹底摧毀了理學、心學,并且将自家家師還有衆位同仁一并貶低出去的肮髒事情。而那個名爲慶元黨禁的存在可謂是流毒甚廣,以至于就連韓侘胄死了之後,都還有着衆多士大夫輕開挑釁,斥責這個橫行一時的權臣。
“我知道了。”
蕭逸見此狀況,如何能夠拒絕?
他立刻就走出府衙,開始聯系城中的棺材鋪,準備購買一副上好的梨木棺材。而且那些死掉的衙役、廂軍也要安撫,可以說對棺材的需求量極大,再考慮到他們的妻女,隻怕未來一段時間之内,是沒有一個安歇之日了。
遠處,即使是整個府衙都陷入騷亂之中,但是有一處房屋卻始終一片甯靜。
而這個房屋隻要有人見了,就會明白這乃是楊琏真迦精修的場地。
此時,他盤腿坐在石床之上,左手不斷轉着轉經筒,右手捏着一串佛珠,口中不斷發出一聲又一聲的梵唱,周遭更是遍布芝蘭芳香,那是點燃的香鼎中放出的香氣,應着其身上放出的璀璨金光,當真如佛陀降世、普渡衆生。
“世尊!”推開門,野律巴格兒俯下身說道:“我去看了,那斡烈兀術答已經被對方打跑,而且吳曦也從這興元府之中逃了。而那曾經阻我的老家夥,已經被裝入棺材之中,應當已經死了。至于忠勇四将更是個個帶傷。不知世尊有何打算?”
楊琏真迦也不睜開眼,繼續問:“那小丫頭呢?她又怎麽樣?”
“她還活着,就在這興元府之内。”野律巴格兒回道。
“好!”睜開眼睛,楊琏真迦當即從床上起身,充滿自信說道:“既然雙方都已經元氣大傷了,那麽現在就輪到我們登場了。”念及自己被搶去的東西,他對小龍女可謂是恨之入骨,如今逮到機會,又如何能夠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