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着禅杖擎起,往利托羅卻做怒目金剛之姿,凜然不動盯着吳曦,一身黃褐色僧袍随風而飄,偶有目送便可以看見原本肉色肌膚,此刻卻仿佛鐵鑄一樣,黑漆漆烏溜溜,簡直就是鑄成肉身的頑鐵,正是已經大成的《不動明王身》!
而他隻将禅杖輕輕一揮,整個庭院卻憑空一陣炸響,嗔怒、呵斥般的梵音轟鳴而出,炸的人頭暈腦脹。
正所謂金剛怒目,所以降服四魔,這一招“佛音梵唱”,正是借此警示對方,不可輕言動武。昔日那金剛智大師創出此招,正是存了息争之心,不消後續争鬥,隻需這一招就可以令對方放下争鬥之心,降服一場争鬥。
隻可惜,那往利托羅卻以此輕開挑釁,卻是落了下場。
吳曦驟然受了這一聲梵唱,不覺感受身體血液燥熱不堪,心中戰鬥快意越發濃盛:“素來聽聞大興善寺以煉體、防禦著稱,如今看來果然是名不虛傳不。”說着,他早就将那樸刀自上而下淩空劈出,正是五虎斷門刀“猛虎下山”!
其勢宛如狂風撲面,周遭勁草盡數趴伏,當真是力道十足。
往利托羅不敢托大,立馬将那禅杖架住樸刀,隻是身體一晃雙足直接陷入泥土之中,深及腳踝。
之前在旁觀看吳曦和野律巴格兒的戰鬥,他也沒料到眼前這人不過是三十多歲,一身功力居然如此強橫,竟然比自己三十年苦修的力量更爲出衆,心中警惕也收了之前的輕視。口念心咒,手持禅杖,他那雙眼睛透着華彩,望着遠處化作一團虛影的家夥。
遠處,吳曦眼見一招未曾奏效,早就縱身後退,暗道:“這些個家夥果然神通廣大,居然個個都修成了羅漢身。想必即使是在北地一帶,也不是能夠輕易相允的家夥。”随機催動真元,速度、力量陡增數倍有餘,身影速度極快,自四面八方洶湧而出,想要将其徹底擊敗。
然而那往利托羅卻像是早已料到這些長刀襲擊方向,禅杖隻是輕輕點出,總是正正好和那長刀撞在一起,令其隻在三丈之外徘徊,絲毫近不得身。
他這不動明王身最善防禦,隻消立于一地,踏入菩提心境,就可擋住敵人攻擊,端的是妙用無窮。
“這不動明王身,不知道吳将軍覺得如何?”
旁邊,楊琏真迦雙手合十,卻做結印手法,而他那聲音更是清晰無比,即使處于這兩人交攻、轟鳴不斷的嘈雜環境之内,亦能讓人聽的真真切切。
這般手段,也算非凡!
“這家夥,是在看我的笑話嗎?”冷哼一聲,吳曦見到兩人交攻數十招也是未曾分出勝負,不覺有些煩躁。
他猛地将那腳步于地面上猛踩,青色花崗岩鋪就的石闆立刻崩裂,卻被霎那間震爲齑粉,随後将手猛地一帶,濃烈灰塵陡然間彌漫開來,旋即就被那無鑄掌風拍出,正正好将那不動如山的往利托羅罩住,令其分毫辨識不清對方的來龍去脈。
軍陣之中,以實效爲重,這種手段不過尋常。
吳曦久曆軍伍行列之内,自然也不屑理會别人對這卑劣手段是否鄙夷,隻是卻抓住了這個機會欺身闖入,而那長刀亦是銀芒炸開,就要将對方斬落。
“喀拉”一聲,無形聲波立刻放出。
濃烈煙塵立刻消散,露出剛才發生的事情。
此刻,往利托羅卻猶如神助,正好将那精鐵打制的禅杖橫在胸前截住吳曦的攻擊,以七根半圓精鐵鍛成一塊的南瓜般頂頭之内,一柄雪白洗練的樸刀橫在其中,卻是分毫進退不得。
他見那吳曦面色驚愕無比,心中冷笑:“區區煙塵,有豈能夠擋住我佛門天眼通的神威?”若非這身爲佛門六神通的天耳通和天心通,隻怕被這煙霧遮住目光之後,斷然難以對抗吳曦那兇悍之力!”将着禅杖一旋,立刻将那樸刀崩斷,借着順勢将那禅杖撩起,直接對準了對方下體小腹之處。
這一下,可謂是陰損無比,算是他對之前吳曦揚塵遮蔽目光的報複!
這時,吳曦卻冷笑一聲,說道:“看來這次戰鬥,是我赢了!”
這一下,卻令往利托羅摸不着頭腦,要知曉隻消他将那禅杖撩起,對方肯定會身受重傷,難以再戰。這個時候,哪裏還有什麽逆轉局面的時候!
想着這些,往利托羅不覺心起歹念,手臂力量陡增數倍有餘,就連那禅杖亦是攜着倍增的力道,朝着吳曦砸去。
但見此刻,吳曦卻是将手中刀柄朝着邊上一丢,于霎那間擡起腳,朝着那禅杖一踢,立刻将其去路阻上一阻,随後身體驟然貼近對方,卻是雙拳抱在一起,好似那足以轟碎城門的破城錐一樣,直接撞在對方胸口之處。
周遭環境毫無異動,就連那往利托羅亦是渾然不動。
隻是稍帶一會兒,那往利托羅身體立刻發生異變,本來因爲運轉不動明王身的黝黑肌膚卻似被水洗了一下,直接褪色恢複到了原來的肉色,口一張幾縷血絲立刻流下,沙啞着嗓子低聲說道:“這次,是我輸了!”
龐然并不知曉緣由,但是他往利托羅卻明白剛才那一撞當真了得。
不僅僅利用特殊法門将全部力道打入對方身體之内,而且還以玄妙手段直接震散對方體内真元,縱然以往利托羅精修的不動明王身也被整個轟破,黝黑的肌膚立刻恢複了血紅,于胸前之中陡然間現出一個通紅拳印,口中也是練練吐血不止。
這卻是吳家家傳絕學——“破城決!”
合着“守陣決”、“滅軍決”,一起被稱之爲“鼎國三決”,乃是昔日那吳階仗之守衛巴蜀一帶,力戰金朝衆位精銳将士的絕招。
如今被他吳曦用在這番僧身上,倒是絲毫沒有堕落蜀中吳家的威風。
隻是這吳曦今日用了一下,卻隻覺得心髒劇烈抽動難以自抑,就連身體氣血亦是翻湧無比,身體内多年修行所積攢的内力,亦是消耗大半,即使想要繼續戰鬥也是沒有可能的。
“啪啪啪……”
一邊拍着手掌,楊琏真迦一邊說道:“今日一見,吳将軍果然神采非凡,不愧是将門虎子,當真是厲害無比。”
“這是自然!”氣息悠長,吳曦長長的呼吸了幾下,才總算是壓制住澎湃的氣血,依舊透着挑釁望着楊琏真迦:“隻是大師能夠讓他們兩位俯首爲奴,相比武學一道也算不錯吧。不妨也和我切磋一下?”
楊琏真迦搖着頭,面有愧色說道:“貧僧所會的,不過是念經、結印罷了。至于他們兩位,不過是因爲昔日裏我曾經救過一命,故此念及恩情追随貧僧。若是論及戰鬥殺伐之道,那裏還是幾位前輩們的對手?”
“我想也是。”吳曦卻摸了一下肚子,隻覺得一陣激烈打鬥之後,身體内部饑餓難耐,當即說道:“而且這一次戰鬥當真是酣暢淋漓,不如就讓我請幾位到德興樓聚餐如何?隻是不知幾位高僧,能否吃得了肉,喝的了酒?”想着這南宋禅宗之内的清規戒律,他不禁透着一絲鄙夷:“畢竟聽說佛門有五葷三戒,酒肉之類的東西碰不得。隻可惜了,人生若是無法大碗喝酒,大塊吃肉,那還有什麽自在的!”
“無妨!”楊琏真迦颌首回道:“我西藏密宗和那禅宗并不一樣,并無這些清規戒律,當然可以喝酒吃肉。”
“那就好。這一次,我請客。”吳曦立馬走到旁邊自己廂房之内,将身上浸滿汗水、塵土的勁服脫去,換了一身官服之後就領着三人走入德興樓之内,開始享用此地那些的美酒美食。
飯桌間,幾人熱鬧場景不提,那蕭逸卻不知何時出現在幾人戰鬥的場地。
他蹲下身撫摸着地上留下來的鞋印,深有寸許,邊緣清晰無比,觸之有堅硬感覺,隻有以鐵釘錘子砸才能砸進去。而旁邊花草更是被全數橫掃折斷,僅留下一片十數丈有餘的空白地面,灰褐色松軟無比的泥土亦被壓得相當密實,簡直可以和壓路機壓過的地面相當。
“果然,這些家夥所圖不小,否則的話爲何來到我這窮鄉僻壤的地帶呢?”
許久之後,蕭逸站起身,擡起頭望着遼闊的天空。
雲無常、風無形,幾多塵事在這蒼天之下輾轉輪回,又不知合适方有盡頭。
“難道這天下,真的已經開始亂了嗎?”長歎一聲,他緩慢挪動着腳步,來到了昔日裏處理這一方州府的大堂之中。
兩側是威武肅靜的牌子,門庭之中正對着大街,頂上懸着的卻是“守土安邦”的牌匾。他輕輕坐在了那大堂座位之上,目光微微凝聚望着遠處大街上行走着的衆位居民,忽然間感覺肩膀仿佛壓着泰山、須彌,沉重的令人喘不過氣來。
于蒙古大軍之下,這興元府究竟能夠守多久?
想着這目前僅爲幾人知曉的事情,蕭逸忽的低着頭,眼淚不覺自眼眶中落下,一滴一滴潤濕了明亮可見的案桌,翻湧着無盡事情的腦袋亦是疼痛不已,以至于隻好用手指按摩着,嘴角亦是嗫嚅着:“誰來告訴我,我究竟應該怎麽做?才能夠保住這裏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