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仁聽從了屬下的建議,将兩千人馬聚在一處,刀出鞘、箭上弦,一路向西急行軍,很快便安全通過了妖獸的現身之地。
沒等曹軍将士們松一口氣,一場伏擊便突如其來的爆發了。
沒有成群的敵軍四面殺出,沒有飛蝗般的漫天箭雨,數百個圓滾滾的蓼草彈從兩側山上雜亂無章的抛射而出,落地便“嘭”的一聲爆裂開來,升起大團大團的紅霧,恰好将曹軍集體覆蓋。與此同時,曹軍前後又有大段大段的擂木擲下,将進退道路全部封死。
曹軍将領們半掩着口鼻,瘋狂的呼喝着,意圖指揮将士們反擊突圍,然而四面八方都是紅霧籠罩,所有人睜眼便被刺激的涕淚交流,張口便被嗆得咳嗽不止,連半個敵人的影子都看不到又談何反擊?很快,一些體質過敏的士卒甚至翻着白眼被嗆昏了過去…….兩千曹軍精銳已經完成失去了抵抗之力。
山風終于漸漸吹散了紅霧,雙目紅腫的曹軍将士正準備勉強睜大眼睛找出一條逃路。兩側山頭上再次激射出無數條細細的水柱,仿佛下了一場細雨,将所有曹軍淋得渾身透濕。
一名曹軍軍吏湊上衣袖,鼻子聳動間不由面色慘變:“火油!”
一聲鑼響,兩側山頭上終于現出大批人馬,一齊張弓搭箭瞄向山下,這令所有曹軍都吓呆了…….指着他們的箭頭上都閃爍着火苗。
“山下的叛軍們都聽好了…….”一個面上蒙着濕巾的身影在山崖邊探出身來,以極其嚣張的腔調大叫道:“我們是大漢帝都禁軍,你們擅自進犯帝都,已經犯下了大不敬和叛逆之罪!本将命令你們,立即棄械投降!”
見山下的曹軍一陣大亂,卻無人敢于做出抵抗行爲,那人更加得意洋洋,吼道:“你們不需要反駁,因爲你們所有的回答都隻會加重自己的罪行…….不想變成烤豬就乖乖聽話,等侯天子和大将軍發落!”
他見曹軍仍在猶豫,索性叫道:“别犯傻了!被燒成焦屍很體面嗎?你們死了不打緊,家裏的父母妻兒誰來照顧?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們還有機會重新作人的……”
聽着那人東拉西扯的喋喋不休,曹仁再看了一眼遠近将士們眼中那近乎乞求的眼神,不由長歎一聲,推開護在身前的親衛,叫道:“我等願降!”
“嗆啷嗆啷”之聲響成一片,兩千曹軍如蒙大赦,相繼扔掉了兵器。
“本将這叫不戰而屈人之兵,而爾等也算是識時務者爲俊傑!”那人大喜道:“所有降兵向西走,慢着點,一個一個來……”
上千名渤海軍把住西邊的路口,出來一個降軍,便一擁而上捆個結結實實,每十個人再以一條長繩串在一起,押着便走。
“這位将軍,既然不打算殺俘,那麽我等會受到什麽責罰?”一名曹軍軍官終于忍不住了,他大聲問出了所有人心底的問題。
“死罪可免,活罪難饒!”那将軍正在蹦蹦跳跳的一路下山,他的冷笑聲清清楚楚的落在了所有曹軍戰俘的耳中:“既然你們打算破壞帝都重建,就罰你們做苦工……一直到帝都重建完成!”
“飯管飽、水管足,所有人都會配發衣被,隻是不會再拿饷錢!”那将軍漸漸行至山下,他伸手扯下了面巾,露出了李少傑那張一臉壞笑的面龐:“待帝都重建後,你們可以選擇加入渤海軍後勤部隊,也可選擇拿上一份盤纏回家種地……凡是老家在渤海軍治下的,家鄉應該都已經分配了田地,不會餓死你們的!”
“什麽?這麽好啊!”很多曹軍已經聽呆了眼,不敢置信道:“幾年沒回家了,家裏竟然有田了?”
又有人高叫道:“爲什麽讓我們加入後勤部隊?我們可都是精銳!太瞧不起人了!”
此言一出,聽得曹仁等降軍将領太陽穴青筋直跳……你奶奶的,這邊剛剛投降,就想着要背主求榮了!
“啊呸!”李少傑向着地上重重啐了一口:“什麽精銳?一群敗兵也敢當着我們渤海軍說什麽精銳?老子現在就可以告訴你,除了渤海軍,這世上沒有精銳!”
“不過呢,也不是沒有機會的!”他看着一些降軍忿忿不平的眼神,淡淡道:“渤海軍後勤部隊每年都要大比,有本事的小子自然可以加入正規軍,甚至是專屬部隊!”
“重修帝都的日子可不短呢!”有人弱弱的問道:“你們就不怕我們逃跑?”
“啊,對啦!”李少傑一拍腦袋道:“忘了說啦!所有降軍全部打散重編,每十人爲一組,每百人爲一隊……十人中有人逃跑的,殺全組!組長逃跑的,殺百人隊的隊長!哈哈,小子們都聽明白了吧?好好監督身邊的人,别稀裏胡塗的死在自己人手裏!”
聞得此言,曹仁和衆降軍一起變了顔色……這一招确實是狠辣無比!
“唉喲!這不是曹仁将軍嘛?讨董之後,可有好些年沒見了啊!”說話間,李少傑已經行至了眼神發直的曹仁身前,嘿然一笑道:“您放心!我們可不敢請您做苦工……就看曹操打算給您出多少贖身錢了!”
“李将軍!”一個渤海軍軍官快步而來,在李少傑身後低聲道:“墨将軍讓屬下禀報,剛剛清點人數時發現,曹軍有十餘人趁亂翻過東邊的路障逃跑了!”
“你說什麽?本将之前怎麽說的?一個也不能少!”李少傑大怒,旋風般轉過身來:“存心讓本将在大将軍面前難堪啊!快去追,追不回來……本将和你們同歸于盡!”
“将軍息怒!”那軍官縮了縮頭,苦笑道:“楊羽将軍和高定統領已經帶着人追上去了,很快應該就有回音了!”
“唉!那些逃跑的人可慘啦!”李少傑聞言,立即轉怒爲喜,他裝模作樣的歎了口氣:“在這山裏,有人能跑得過狂獸營嗎?你說這人他爲什麽想不開呢……繼續活着不好嗎?”
看着李少傑一臉憊懶的無賴模樣,曹仁眼角直抽的低下頭來,雙拳緊握才勉勵壓下心底的屈辱與不甘……我居然敗給了這麽個的玩意兒!
茂密的山林間,那身材魁偉的許将軍領着十餘名士卒正在深一腳淺一腳的亡命狂奔,全然顧不上掩蓋形迹。
終于,一名士卒腳下一崴,慘哼倒地。
“怎麽樣了?”那許将軍雖然性情粗魯,卻甚是愛護下屬,回身拽起那士卒道:“還能走嗎?”
那士卒腳脖子腫得老粗,咬牙道:“将軍,屬下不成了,你快走吧!總不能全折在這裏!”
“放屁!老子從來沒有丢下過一個兄弟!”那許将軍怒道:“來人啊!輪流背着他走!”
“将軍,您一個人走吧!”又有人喘息着道:“若非您神力驚人,硬是轟開了那些堵路的擂木,兄弟們一個也跑不出來!帶着我們這些累贅,您逃不出去的!”
“不成,本将……咦?不好!”那許将軍突然間豎起耳朵,滿臉都是戒備之色:“是追兵嗎?怎會如此之快?”
“好本事!不愧是曹軍第一猛将許褚!”一陣大笑聲傳來:“受貴軍曹仁将軍之托,特請許将軍回去作客!”
長笑聲中,四周山林間現出影影綽綽的無數幢幢身影,密密麻麻的拉弓絞索之聲亦響起一片,竟是已經将曹軍團團圍住。
“今日算是本将栽了!”許褚挺直了身軀,狠狠向旁啐了一口:“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想要許某投降,卻是癡心妄想!”
“嘗聞将軍曾與我軍典韋将軍一戰,可謂是氣拔山河、豪勇蓋世!”那聲音惋惜道:“若今日不明不白的埋骨荒山,将軍豈非辜負了這一身的本事和一腔的抱負?”
“想要本人束手就縛也行,有本事便請出貴方的高手,單打獨鬥!”許褚冷笑道:“若本人輸了,絕無二話,情願回去陪着曹仁将軍當俘虜!”
“這可有些難辦了!”那個聲音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不瞞将軍說,因爲隻是對付曹仁,所以我渤海軍中一員大将也沒有親身到場!其餘的渤海軍屬下,怕是與将軍您身份不配!”
聽得此番似恭實貶的話語,許褚幾乎氣炸了心肺……什麽叫隻是對付曹仁?什麽叫一員大将也沒有親身到場?這是壓根兒也沒把曹軍放在眼裏啊!偏偏曹軍還敗了,敗得一敗塗地,叫人難以辯駁!
他一張臉漲得通紅,怒道:“無妨,但凡是渤海軍屬下,哪怕是一名小卒,本人也接下了!”
“好!痛快!”那聲音的主人終于走了出來,拱手道:“在下渤海軍狂獸營第一小隊隊長高定,見過許将軍!”
許褚見那人體形勻稱,目光犀利,一臉從容自若,倒也不敢過份小視,擺出架式道:“便是你了嗎?好!來吧!”
“将軍您誤會了!”高定微笑道:“不是在下,而是在下的夥伴來與将軍較量!”
“不管是誰,叫他出來!”許褚漸感不耐,喝道:“速戰速決吧!”
高定伸指入唇,發出一聲尖利的口哨。
一陣狂風刮過,一隻龐大恐怖的兇獸幽靈般的縱出了林間。
十餘名曹軍士卒同時聯想到此前行兇的妖獸,不由一起驚叫起來,吓得幾乎縮成一團。
“請将軍賜教吧!”高定笑容可掬的退後一步。
“你們!這……卑鄙!”許褚看着那頭兇焰濤天的猛獸一步步緩緩踱來,心底如墜冰窖……任他如何勇猛,又怎麽可能在體力大損之下戰勝如此可怕的怪獸?不,即使是他全盛狀态下,也是必死無疑!
“将軍此話怎講?”高定一臉愕然道:“您不是說,我軍一名小卒也可以嗎?此獸乃我狂獸營戰力前十的精銳,正兒八經的渤海軍正規編制,曾爲我軍立下好幾件大功……怎麽就卑鄙了呢?”
“若是将軍嫌棄,請容在下一點時間!”高定擡起手臂,那戰獸立即放緩了進逼之勢。他目露譏诮之色:“在下這便調撥排名更高的戰獸前來,與将軍戰個痛快!”
許褚怎知他是在虛言恫吓?聞言瞳孔劇縮,一顆心兒直沉下去。
“将……将軍!”那名腳踝受傷的士卒牙關打戰道:“屬下覺得,最好還是跟他們回去……保護曹仁将軍要緊啊!”
“是啊!将軍!”又有人慘然道:“這哪是什麽猛獸?這根本就是一隻妖怪啊!這……不是人力可以打赢的!”
高定雙手環抱,一臉微笑的看着許褚,心中穩如泰山……當年在太行山中,南鷹集合了黃忠、李進、甘甯幾大高手之力,都沒敢正面硬扛這頭兇獸的母親,何況此獸正值壯年,又經曆過狂獸營多年的調教訓練,戰力比之它的父母更勝一籌,豈是許褚單槍匹馬可以對付的?
許褚看着面前那頭步步進逼的兇獸,想到它那鬼魅般的可怕速度和驚人力量,再看了看手中的大刀,滿嘴都是苦澀。
“用不着你們動手!”他将手中長刀一丢,很光棍的轉身便行:“本将自己回去!”
“好!許将軍重信守諾,果然是豪情萬丈、英雄不凡!”高定口中贊歎着,又大聲喝道:“所有人,不得對許将軍和他的部下有任何不敬!”
悶頭疾行的許褚猛然間聽得高定贊他英雄不凡,突然想起了昔年南鷹對他的評價:天下間,焉有濫用武力壓服弱小的英雄?
他的心,仿佛被狠狠刺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