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們,南将軍親自來救我們了,殺出去!”
“老子就說,大将軍不會不管我們的!”
“這口惡氣終于要出了!小子們,在大将軍面前誰敢丢臉,本将非收拾你們不可!”
無數個聲音最終彙成一句話:“與大将軍會師!殺!”
如潮的軍隊之中,司馬直一身甲胄,策馬按劍卓立于将旗之下,剛毅冷靜的面容之上再也難尋昔日的文弱靜雅。然而,看到遠方浴血拼殺的黑鷹衛騎兵,他也難以按捺的露出了狂喜與激動之色。
“報…….禀司馬将軍,随着我軍南移,北面與東面的敵軍已經分别派出騎兵追擊,均在一千五百人左右!”一名騎兵疾馳而至,大聲禀報。
“哼!還不死心啊!”司馬直淡淡道:“西面便是敵軍的枹罕老巢,他們當然不虞我軍突圍…….目前敵軍兵力分布如何?”
“敵七千騎兵迎擊大将軍,已被打散擊潰;敵南寨約有步騎八千,正在依托地勢試圖阻擋大将軍所部;敵東、北兩寨除派出的追擊部隊外,仍然各有兩千敵軍駐守,西寨的三千敵軍未動!”
“他們果然将主力放在了南面,見我軍欲與大将軍會師,當然急了眼,卻又不敢傾巢追來,唯恐我軍虛虛實實,反于東、北兩面突圍!然而…….”司馬直訝然道:“我軍的左鄰部隊呢?他們應該正在試圖與我部會合,難道敵軍沒有絲毫反應?”
“沒有!”那騎兵毫不猶豫道:“馬岱将軍的一千騎兵正從我軍後方趕來,樊稠将軍的三千兵馬也正在向着我軍靠攏!而敵軍各部均沒有作出動作。”
“全明白了啊!”司馬直重重點頭,一直困擾于心頭多日的謎團終于解開了…….敵軍至少也有兩萬五千,以五倍于己之衆圍困多日,卻遲遲沒有發起攻勢,爲的就是要吸引南鷹親率兵馬前來救援。
“漢揚,這回是我害了你啊!”他狠狠的以右拳擊于左掌,突然厲聲道:“你再去傳令!請馬岱将軍務必截住敵軍東、北兩寨而來的阻擊部隊!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堵住!”
“同時…….”他沉吟着:“樊稠将軍所部可以向我部靠攏,但仍然保持适當距離分兵而行,沒有本将命令,不得參戰!”
“什麽?司馬将軍!”那騎兵愕然道:“爲何不集中全部兵力打穿南面與大将軍會師?”
“如果我軍全部集中,看似捏成了一隻拳頭,卻完全失去了策應!一旦不能迅速打穿敵軍南寨,那麽敵東、西、北三部駐守兵馬,以及遊弋于我軍身後的三千騎兵将會四面合圍,趁我軍攻勢稍挫之際發起全力進攻!”司馬直一雙虎目射出銳利的光芒:“而我部被打垮之後,軍勢潰亂,必将嚴重危及已經身陷重圍的大将軍,甚至動搖全軍…….必須令敵軍心生顧忌,打破他們的合圍之策!”
他一番痛陳厲害,說得周邊部屬無不動容,若是南鷹此時在場,亦必定對司馬直刮目相看,既而心懷大慰……經過這麽多年的曆練,即使是以司馬直一介儒将,也在戰場上煉就了一雙火眼金睛。鷹将們的磨砺與成長,确是有如鷹隼試翼,一日千裏。
“明白了……屬下立即便去傳令!”那騎兵心悅誠服的撥馬而去:“請司馬将軍保重!”
很快,身後塵頭大作,一支兵馬掉轉身形向着遠處漸漸彙聚而來的敵軍追擊部隊迎了上去,顯是馬岱所部已經聞風而動。
而樊稠部兵馬亦在左側數百步外齊頭并進,形成互爲掎角之勢。
司馬直心中一定,雙目大亮的死死盯向敵軍南寨。他必須等待一個最爲合适的時機,才能全力發動,配合援軍一舉打垮橫在身前的敵軍主力……他已經沒有退路,更加别無選擇,因爲,他的兄弟爲了救他,已經将自己和無數戰士的性命交在了他的手中。
遠方的敵軍南寨中,七百黑鷹衛雖然已經成功擊破敵軍兩道防線,卻終因馬力困乏和兵力不濟而失去了勢如破竹的勁頭,正在反複沖殺試圖打亂敵軍防禦。雖然殺得敵軍人頭滾滾,然而,不斷墜下馬來的渤海軍戰士,卻看得司馬直眼角迸裂,心中滴血……這可都是多年相伴的老兄弟,真正的班底和精銳!
蓦然間,司馬直雙目大亮,閃現出難以形容的驚喜之色……南寨一側,又一支騎兵從沙塵中現出身影,向着敵軍發起了猛烈攻勢。遠遠望去,爲首一員女将,手中長矛幻化出星芒萬點,所當無不披靡,更有不少敵軍竟然紛紛驚呼着退去,實是威不可擋。随着其部不斷突擊,整個南寨的敵軍已經現出全線動搖之勢,而其餘三面的敵軍亦現慌亂,旗号連變,顯是終于按捺不住,正準備傾力合圍。
“真不愧是主母!威武英姿至今仍然可以震憾整個西北!”司馬直瞧得心神震動,不由脫口而出:“此時正是時機!傳令兵,立即命令全軍……”
“且慢!”突然一個粗豪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司馬直愕然望去,卻見樊稠引數十名部屬匆匆馳來。
“樊将軍,沒有本将号令,你怎可擅離本陣?”司馬直冷下一張臉:“且請立即回陣,配合我部即刻發起全面攻擊,一舉擊穿敵營,與大将軍會師!”
“司馬兄!你大錯特錯了!”樊稠一臉驚慌的湊了過來:“我軍已然大敗,怎可發起攻擊?”
“胡說什麽!你怎敢在此動搖軍心?”司馬直不由大怒,伸手指向敵軍南寨方向:“馬雲蘿将軍已将敵軍防線沖散,敵軍數量雖然占優,但隻要你我兩部一起壓上,敵軍必敗……”
突然,他難以置信的睜大了雙目,仿佛從未認識般的狠狠盯向樊稠……對方手中那寒光閃閃的長刀毫無征兆的架在他的頸上。
四下裏驚呼怒罵之聲響成一片,近千将士一起挺刀持矛将樊稠及其數十名部屬圍得水洩不通,卻終歸不敢有絲毫妄動。
面上那粗犷驚惶的神色瞬間退卻,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臉的詭谲狡詐,樊稠嘿然一笑:“司馬兄請看,我軍這可不是便敗了嗎?”
“原來是你!”司馬直緊咬的牙關狠狠迸出幾個字。
“可不就是我嗎?”樊稠狂笑起來:“若非本将,宋建焉知南鷹暗中招撫韓遂與馬騰?若非本将,你怎會行至此處便被重重圍困?同樣,若不是本将,你們以爲你們可以輕易攻陷長安,殺了董卓?”
他冷笑着環視四周,喝道:“小子們,手上都松松勁……就算有人一箭将本将射于馬下,本将臨死之時拉着司馬直陪葬的力氣還是有的!”
四面的漢軍将士之中,果然有人不甘的緩緩松開了手中的弓弦。
而此時,司馬直卻是聽得呆了,駭然道:“你說什麽?難道董卓之死也是因爲你在背後使了計策?”
“當然!”樊稠冷冷道:“當日,龐德和閻行悄然進軍長安,是我一手壓下了消息,這才逼得李傕去援郿塢,使長安兵力空虛。我還于禁宮之中殺了牛輔,使得衆軍群龍無首……當然,我還悄悄調走了監視華雄、胡轸的探子,使他二人順利潛入宮中制住了郭汜!否則,你以爲南鷹真有這麽容易便能殺得了董卓?”
司馬直聽得冷汗涔涔而下,卻亦是冷笑道:“你少唬我,你與我渤海軍非親非故,會這麽幫我們去殺董卓?”
“當然不是幫你們!”樊稠粗豪的面上閃過一絲奸笑,顯得詭異無匹:“董卓四面楚歌,他對我已經沒有用了,而其人心狠手毒,繼續跟着他随時可能朝不保夕。反觀南大将軍卻不一樣了,隻要立下一點點功勞,他應該會手下留情,放我一條生路的!如此一來,我才能留下有用之身以圖再起啊!”
“你瞧!”他猛然狂笑起來:“我這可不就是賭對了嗎?”
司馬直終于渾身劇震,顫聲道:“可是,你做這些事究竟是爲了什麽?”
樊稠嘿嘿一笑,正待答話,突見司馬直面上震動神色斂去,目光望向自己身後,盡是狂喜之色,而身後的喊殺之聲不知何時竟然已經漸至微不可聞。
他不由渾身一顫,艱難的緩緩轉過頭來。
身後數十步外,渾身浴血的南鷹正在策馬緩行而來,跨下那匹神駿的白馬竟然通體染成紅色。更遠處,正有沖破敵軍防線的渤海騎兵不斷在南鷹身側彙集。
眼見着南鷹冷若冰霜的面龐上,一雙鷹目殺機畢現,樊稠内心深歎一聲,同時湧出一股難以言表的恐懼,他強作鎮定的撥馬換了一個姿勢,半邊身體隐于司馬直身後,手中長刀卻是始終穩穩的架在司馬直頸間。
“大将軍,别來無恙!”他努力表現出一副勝券在握的姿态,微笑道:“末将恭迎大将軍!”
“收刀,放人!”南鷹雙目一瞬不瞬的死死盯着樊稠:“本将承諾,饒你不死!”
樊稠見南鷹雙目奇光大作,隻覺腦中一暈,不由大駭的偏過頭去,狂叫道:“大将軍,末将知道你身負可以惑人心神的奇功異術,再若對末将施展,惟有同歸于盡了!”
南鷹見樊稠手中長刀已經在司馬直頸間劃出一條淺淺的血痕,卻是輪到他深歎一聲,收回了匆匆發動的懾魂奇術……敵人已經将他摸得通透,這回真是遇上大麻煩了!
“好一個樊稠,可笑本将一直視你爲粗魯莽撞、貪生怕死之輩……确是本将看走眼了!”南鷹深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心中焦慮,使自己進入空靈平靜之境,淡淡道:“既然花了這麽多心思,必有所圖!說說吧,隻要不傷到本将的兄弟,一切都可以商量!”
他聽着身後連續不斷的隆隆蹄音,雖然頭也不回,卻是在心底默默測算着正在身後聚集的部屬數量,突然間,他看到樊稠瞳孔劇縮,眼中難掩的流露出恐懼之色……
即使是濃烈的血腥之氣,也難以遮蓋身側那一絲無比動人的馨香,輕輕的喘息之聲,也仿佛勝過世間天簌……馬雲蘿策馬急馳而至,在南鷹身側猛然勒馬,整匹馬人立而起,有如女戰神臨世。雪光萦繞的肌膚上盡是鮮血點點,綻放出觸目驚心的凄美,剪水雙瞳冰冷一如萬古寒冰,平日裏清雅如仙的玉容卻盡顯淩厲凜然的線條,令人不敢直視。
“樊稠……”她狠狠從牙關道:“你必須爲我渤海軍今日死難将士償命!”
樊稠臉若死灰,正待色厲内荏的回上一句狠話,目光移處卻是渾身再震……一身白袍已然化成血色戰袍的馬超也從南寨之中沖出,一臉獰厲之色有如魔神降世。在他身後,大批西涼軍健兒正将南寨殘敵殺得豕突狼奔,再也難以作出任何反擊。
南鷹見樊稠眼珠亂轉,架在司馬直頸間的長刀卻始終穩定有力,不由心間更亂,喝道:“本将再問一次,你有什麽條件隻管開出來,否則後果自負!”
樊稠正待回話,突然眼光掃處,面容爲之一松,大笑道:“大将軍,末将身份不夠,還是請正主兒來回您的話吧!”
果然,正西方一個雄渾的聲音隆隆傳來:“久聞大将軍威名,今日幸得一見!本人宋建,向大将軍請安問好!”
“宋建竟然也來了?”南鷹面容一整,喝道:“全軍立即集結!”
敵我兩方号角齊鳴聲中,馬岱部一千騎兵迅速脫離戰場,向着渤海軍靠攏而來。而四面八方的宋建兵馬紛紛壓了上來,樊稠部的三千兵馬也加入了合圍的序列,便連之前被南鷹打散的敵軍騎兵也在遠方重新開始了彙集。
少頃,西面的敵軍分波逐浪般讓開一條道來,一員大将在數十名部屬的前呼後擁之中,徑向南鷹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