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對你很重要?”他終于瞪了南鷹一眼:“又拿我來收買人心!”
“他是一個人才,而臣弟既不忍殺,亦舍不得放……”南鷹嘻嘻一笑:“不過,皇兄您這話說得可不對,臣弟做的這一切,還不是爲了大漢的基業?什麽叫收買人心嘛!”
“不要再稱我爲皇兄了!”靈帝幽幽道:“這世上再也沒有劉宏其人了,當今天子正是劉協!”
“說到協兒,他變得很厲害,他越來越象一個真正的皇帝,可是……”南鷹有些難以啓齒道:“小弟仍然在内心深處隐隐覺得,他很難成爲一個中興之君!”
“你說得沒錯!自我來到這鷹巢之中,程昱先生每日都會将天下大事一一呈報,我很清楚協兒的變化!”靈帝怔怔的瞧着面前的清泉隆隆注入碧波深潭,内心仿佛也正泛起陣陣漣漪:“作爲一名君王,他的忍性夠了,仁心卻是不足,說到手段,更是力有未逮!想要撥亂反正,談何容易?”
他緩緩轉身,深邃的目光落在南鷹面上:“所以爲兄一直認爲,惟有賢弟,才有能力爲我大漢四百年基業力挽狂瀾!”
南鷹聽得心頭一跳,連忙道:“兄長,您無須舊話重提!小弟當年曾經以血爲誓……您不會逼我自毀諾言吧?”
“以小弟看來!”他話鋒一轉:“兄長正值春秋鼎盛,隻待小弟廓清環宇,掃平群醜,您便可重續帝祚,爲大漢千萬百姓再謀福祉!如此一來,才無愧于祖宗社稷!”
“說混話!”靈帝微微一笑:“爲了做好一個天子,我已經死過一次,你是否嫌爲兄活得太長了?”
“何況,爲兄這些日子晨觀日出、飛瀑,夜聽林濤、泉鳴,内心之中卻是前所未有的甯靜……”他灑然微笑:“回憶前昔,什麽王圖霸業,真如塵土一般低賤!這份脫胎換骨的來之不易,你應該能夠體會才是!”
“至于說到無愧于祖宗社稷……”他雙手負後,輕輕垂下頭來:“如你所說,隻要盡過全力,曾經争取,便可無愧于心,自然也無愧于祖宗社稷!”
“都是小弟無用!”南鷹神色黯然道:“否則,以兄長天子之尊,何至于今日隐卧群山之中?”
“這又是一句混話……知道爲兄對你的感激之情嗎?”靈帝緩緩轉過身來,瞧着南鷹的目光中盡是深刻動人的神采:“若無你,大漢不知多少百姓已然死于非命;若無你,天下諸侯不知有幾人稱帝幾人稱王;若無你,辯兒、協兒焉有今日之存?而爲兄,正是托你之庇,方得重生……而賢弟直至此時,仍在爲延續大漢帝祚而獨戰天下!”
“我時常在想,你才是上天賜予大漢和我的恩寵!”說至此處,他已經不禁哽咽:“是爲兄,欠你良多!”
“士爲知己者……死!”南鷹内心之中猛然間起伏跌宕,多年來相處種種浮上心頭,他喃喃道:“你以兄弟待我,我安能負你!”
他突然俯下身來,行出無暇軍禮,語氣透出一往無前的堅定:“臣弟恭請太皇陛下,準臣即刻出兵,蕩平關中,迎當今天子以歸舊都!”
“你說什麽!”靈帝渾身劇震:“傳來的軍報明明說你是要攻取徐州和荊州!怎會……”
“有一句話,叫兵不厭詐;還有一句話,叫兵無常态,水無常形!”南鷹緩緩直起身來,嘴邊已經含上了一絲冷笑:“徐州陶謙和荊州劉表,此二人皆有不臣之心,自然不能放過,不過臣弟已有對應之策!然而,侄兒劉協身爲天子,若久居賊子之手,則我大漢天威何存?”
“臣弟已經布下一盤大棋,雖無必勝把握,然而無論成敗,均将加快天下一統進程!”他炯炯目光直視靈帝,語中盡是壯懷激烈:“但求爲國爲民,心中無愧!請兄長助我!”
“明白了!你已經下定決心了!而我當然會支持你!”靈帝怔怔的瞧着南鷹,終于幽幽道:“說吧!你想如何做?”
就在公元194年初夏之際,一些鮮爲人知的事件正在悄然發生,而這些事件交織在一起,卻正如一根根手指聚合一處,仿佛一隻強力的手掌,狠狠牽動了命運之輪,令天下大勢再次出現了新的變局。
身負靈帝親筆手诏的密使從鷹巢出發,直奔幽州。若南鷹分析無誤,在當今天下所有的劉姓宗親中,惟有幽州牧劉虞一人可以争取,而他很可能亦是當前唯一一個仍然真心遵奉大漢天子的劉姓諸侯。就在袁紹與公孫瓒正沿易京一線展開生死之戰的重要時刻,劉虞能夠發揮的作用至關重要。
漢中、蜀郡兵馬仍是憑借天險,固守東川一線,将劉焉兵馬死死拒于門外,難越雷池半步。與此同時,五鬥米教、白馬羌、叁狼羌以及闆盾蠻各部于同一日内同時襲擾西川沿線,令西川大爲震動,立即收縮兵力,采取守勢。
在荊州宛城,四面楚歌的張濟、張繡叔侄,被迫獻城歸降。同日,南鷹一反常态,他首次以輔政皇叔名義,大張旗鼓的行使職權,表張濟爲衛将軍,表張繡爲征南将軍,表呂布爲荊州刺史,表孫策爲揚州刺史,表劉備爲彭城太守,表曹操爲兖州牧,征北将軍,并督兖、豫、并三州事。同時,他宣布陶謙、袁術、劉表三家諸侯爲叛軍,曆數其罪,号召天下義師出兵平亂。
消息傳出,天下轟動。南鷹以一介雜号中郎将軍職大封群臣,原是一個笑話,偏偏他有輔政皇叔身份,兼掌天子禦令,又有雄兵十餘萬,幾乎可說是執天下牛耳,任誰也難以對其權威性提出質疑。适逢掌控天子的李傕、郭汜二人亦是勢同水火,難以統一意見,對南鷹此舉竟未發表隻言片語,等同于默認。天下群雄無不心中凜然,同時心如明鏡……南鷹這是要逼着各路諸侯站隊了,以天下大義爲名,以虎狼雄師爲劍,從此非友即敵。而各路諸侯一旦接受南鷹表奏的官職,從此将形成一個以渤海軍爲中心的戰略軍事集團,全國範圍内的兼并之戰已經無可避免。而南鷹僅僅宣布陶謙、袁術、劉表三家爲叛軍,卻對與他更加不睦的李郭、袁紹和公孫瓒等諸侯支字不提,更令有心人對其背後深意尋味不已。
揚州刺史孫策第一個起兵響應,他出兵兩萬,依托借調于渤海軍的精銳水師,兵鋒直指荊州東部重鎮江夏,并打出了“爲國除賊、爲父報仇”的旗号,一路之上勢如破竹,旬月之間連克江夏數縣,荊州軍士氣大挫。
荊州刺史呂布與征南将軍張繡則兵分兩路,從荊州西北方向向着劉表居城襄陽進擊,亦是連續攻城拔寨,令整個荊州集團立時陷入岌岌可危之勢,一時之間,全境震動,人心思亂。
而任何人均沒有料到,一月之前仍然疲于招架的兖州牧曹操,突然間展露了全部實力,不僅會同渤海軍高順部對袁術發起了猛烈攻擊,同時派出一支神秘的騎兵部隊突入徐州,将陶謙部打得節節後退,谯郡許仁、許定、許褚兄弟則起兵響應,令曹軍聲勢更盛,迅速占領了大片土地。
交阯刺史張津向與曹操交厚,對南鷹也嘗懷敬意,更兼與劉表、袁術等人不睦,亦從南方出兵北上,攻略荊州刺史南部桂陽、零陵等地。
值得一提的是,一直默默無聞的劉備亦趁亂而起,其部一萬五千大軍傾巢而出,配合渤海軍和兖州軍讨伐袁術,而麾下關、張、趙三将更是戰無不勝,其地盤和軍力亦是一日強過一日。
而之前最受群雄矚目的袁紹、公孫瓒之争,亦眼看着便要分出勝負。初時公孫瓒憑借新建的易京鐵壁,将袁紹大軍死死拒之于外,尤其是袁軍在易京高聳入雲的立體防禦工事打擊下,更是死傷慘重,竟難越雷池半步。恰在此時,李進率兵突襲,淳于瓊反水,劫奪袁軍大半後勤辎重,更令袁軍士氣大跌,幾乎難以爲繼。而天無絕人之路,關鍵之時,袁紹重金收買了休著屠各人,令之引兵來援,與此同時,袁紹部下一名重要謀士适時獻計,對易京施以土攻之計。大批袁軍士兵從遠處深掘地道,直挖至易京各處箭樓望台之下,從底部縱火焚燒支撐箭樓的底層木柱,令大片原本固若金湯的防線迅速瓦解傾倒。不僅如此,袁軍召募大批工匠,模仿渤海軍攻城器械制造之術,造出了行閣、神鈎、排雷、鈎車等十數種攻城器械,其規模種類均堪稱空前,直逼公孫瓒困守的易京中樞——中京。
此時此刻,縱觀大漢全境,除了涼州和司隸校尉的三輔之地尚算平靜外,均已打得不可開交,諸路群雄都不再隐藏實力,而是爲了瓜分更大的利益,展開了一場殘酷的兼并之戰。
然而,連南鷹都沒有料到,就在西京長安,一場未曾在正史之中記載的火并即将上演,而這一次亂戰,對今後天下大勢的影響竟是無可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