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各級軍官的嘹亮發令,五個大隊的羅馬重步兵各自排出整齊的方陣,五個方陣成一字陣形展開,足音雷動的迎着漸漸逼近的匈奴騎兵殺去。
“提圖斯軍團長親自出戰了!”城頭上,南鷹皺眉道:“這是羅馬軍團的慣例嗎?有失妥當啊!”
身側,幾名漢軍将領同時翻起了白眼……正所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主将親自出陣,這是你南大将軍的專利好不好?
“大将軍有所不知!我第一軍團下轄十個大隊,大隊之下又各有六個百人隊,而提圖斯軍團長還身兼第一大隊大隊長!親自出陣,有利于陣前指揮和鼓舞士氣!”普爾徹含笑道:“請大将軍放心,提圖斯能夠擔任軍團長一職,并非完全是因爲身份高貴,他正是我第一軍團的第一勇士!”
“哦!原來如此!”漢軍将軍們的感慨聲中,羅馬軍團随着與敵軍距離更近,又是陣形一變。
“全體……攻擊陣形!”提圖斯的大吼聲中,羅馬将士齊聲怒吼,無數面大盾同時立起,将整個方陣圍成了一個堅固的龜殼。
“吼!吼!吼!”劃一的大喝聲中,羅馬将士踩着調子邁出整齊的步伐,有如五隻巨龜傲然前行。
“這!這是!”高通和幾名渤海軍出身的将軍一起望呆了眼,同時駭然向着南鷹看去。
“大驚小怪!天下間所有強軍的戰法,也都是殊途同歸!”南鷹老臉微紅,卻是沒有絲毫露出窘色:“我們鷹巢軍和渤海軍的步兵戰法,正是學自羅馬軍團的龜甲陣……都不要東張西望,好好學一學人家的正宗原版!”
雖然并不懂什麽叫正宗原版,但是漢軍将軍們終于重新将目光轉回了戰場。
匈奴騎兵已經越來越近,無數面目獰厲的粗野漢子從沙塵之中現出身形,狂暴的馬蹄之聲也如怒濤拍岸,一陣高過一陣,他們似乎根本沒有将對面的步兵放在眼裏,毫不減速的直接沖殺了過來。
“防禦陣形!”五個羅馬軍團方陣猛然定住,一支支閃亮的長矛從盾牆的縫隙讓斜斜伸出,仿佛是一隻巨龜突然間變成了鐵刺猬。
“不好!盾牆擋不住騎兵的沖力啊!”有漢軍将領變了顔色。
“不!擋得住!”普爾徹的聲音充滿了自信。
下一刻,嘭嘭巨響聲中,大批匈奴騎兵悍不畏死直接縱馬撞上了羅馬軍團的盾牆,更多的騎兵則是順着羅馬方陣之間的空缺有如潮水般湧向後方。
在漢軍全體将士瞠目結舌的目光中,有如城牆般的盾陣稍一後縮,立即回複了原狀,反觀那些直接沖陣的匈奴騎兵們卻驚呼着人仰馬翻,不少人被斜刺而出的長矛竄成了人肉串,更有人在慣性作用下直接飛起,重重跌落在羅馬方陣上方的盾牌之上,然後盾牌一分,匈奴人立即消失在方陣之中,有如被怪獸吞噬一般詭異無比。
“每一個羅馬步兵,從接受訓練起便被告知,盾就是生命,就是一切,守住了盾,就是赢得了勝利!”普爾徹的聲音回蕩在城頭,驕傲和自豪之意顯露無遺:“特别是第一排的青年兵們,他們一直在接受人力、器械甚至是牲畜的撞擊訓練,經過五年以上的刻苦鍛煉,才有資格成爲一名重步兵!”
“不僅如此!”他繼續微笑道:“爲了承受騎兵沖擊的巨力,我們還在原有的基礎上,将首排的單人大盾換成了雙人握持的複合巨盾!而且這種複合巨盾背後還有可以折疊的支架,可斜插入土,以增強對撞擊力的緩沖!”
南鷹聽得茅塞頓開。羅馬人能夠以人力硬抗馬力,看似如同天方夜潭,實則大有玄機。首先,羅馬人的步兵确實足夠精銳,一群身體強壯的年輕人單單是練習盾牌便達五年以上,可想而知,他們不僅臂力驚人,而彼此之間的配合更是已達爐火純青之境;其次,羅馬人的器械精良,軍械發明方面更是獨步天下,簡簡單單的一個支架設計,就使戰馬的沖力弱化降低到了安全程度,怪不得他們連簡易起重機都發明了出來;第三,羅馬人面對的敵人也并非勁敵,匈奴人的輕騎兵突襲遊擊是拿手強項,而說到正面突破,根本沒有太大的殺傷力,他們不是重騎兵,沒有重型軍械,甚至連馬镫都沒有,面對羅馬人的龜甲陣頗有狗啃刺猬無處下嘴的尴尬。當然,羅馬人的龜甲陣并非可以橫行天下,至少南鷹便有三種以上的辦法可以破擊,火攻、重騎兵、遠程器械等等都可以令羅馬人潰不成軍,可惜……匈奴人一樣也不具備。
面對一波波的騎兵沖擊,羅馬人的龜甲陣仿佛陣陣震顫,卻始終巍然不動,有如波濤洶湧中的礁石,堅不可摧。
“羅馬軍團,名不虛傳啊!”南鷹重重呼出一口氣,他突然揚聲大叫道:“羅馬的兄弟們打得漂亮,漢軍将士們也不能丢臉,箭手準備!”
城頭上,一千名漢軍禁軍同時仰起了長弓。城下,數千名蓄勢待發的漢軍騎兵也張開了角弓。
他們的目标正是不斷通過羅馬方陣的匈奴騎兵。因爲羅馬方陣的壓制,已經爲箭手集群創造了最爲有利的條件……在穿越方陣時,匈奴騎兵們原本松散的沖鋒陣形因爲彙集而不可避免的密集起來。
“三輪齊射!放!”随着一聲令下,蝗群般的箭雨從各種角度向着剛剛沖出羅馬方陣的匈奴人狂瀉而去,幾乎形成了全方位立體式打擊。箭手們甚至根本不擔心射程稍遠而誤作了羅馬友軍,因爲友軍的龜甲陣幾乎也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式的堅固防禦。
位于沖鋒前列的匈奴人幾乎是立即便被連人帶馬射成了刺猬,連慘呼也來不及發出便倒斃當場。幾個呼吸之間,羅馬方陣出口附近的敵屍、馬屍已經堆成了小山,卻将後方急欲沖出的敵軍騎兵擋得更加嚴實。
漢軍箭手斬獲豐富,羅馬重步兵方陣也令匈奴人仿佛泥足深陷。在失去了最初的沖擊勢頭後,匈奴騎兵開始圍繞着方陣遊弋,試圖突破盾陣。然而,揮舞的長刀根本無法對盾牆造成威脅,隻能偶爾透過縫隙對羅馬步兵形成輕微傷害,反倒是盾牆後的羅馬人進退有序的刺出一排排長矛,将一名名匈奴人刺落馬下。
“啊哈!這種感覺真是過瘾啊!”城頭上,某位無良人士絲毫也不顧及大将軍的尊貴身份,肆無忌憚的開始撫掌大笑起來:“後勤官何在?一定要保障好箭矢的供應!”
立即便有羅馬商人出身的馬屁精搖頭擺尾的貼了上去:“請大将軍放心!沒有您的命令,箭支的輸送便不會停止!”
“咦?”南鷹望着有如蟻群一般穿梭于城道上下的箭支搬運者,有些愕然道:“不是說羅馬軍團并不重視弓箭兵嗎?你們怎會囤積這麽多箭支?”
“大将軍一針見血啊!”普爾徹突然間沒了适才的得意,一臉苦澀道:“大将軍可知當日克拉蘇大人如何慘敗?固然是因爲指揮失當,還有低估了帕提亞的重甲騎兵,最大的敗因,便是我軍将士在敵軍近乎無休無止的箭雨覆蓋之下,士氣低落,終至全面瓦解!”
“若我軍當時亦有大量遠程部隊予以壓制反擊,焉能落得如此下場?”他深深歎息:“你們漢人有一句話,叫吃一塹、長一智,正是我們應當遵循的至理名言!”
南鷹想象着羅馬重步兵們以龜甲陣緩緩前進,卻被高速機動的帕提亞騎兵始終在遠處施以傾盆大雨般的遠程打擊,漫天都是飛竄的箭支,連天空都爲之失色……隻是這想象的場面,已經令人不寒而栗并心生絕望。
“不錯!前事不忘,後事之師!”他感慨道:“難怪這些年來,你們連如此優質的雜交馬種都培育了出來!任何一場戰争的勝利,都離不開多兵種的全面配合,若是顧此失彼,隻會予敵以可趁之機!”
“大将軍請看!”高通突然厲聲道:“匈奴人的攻擊受挫,他們正在調整攻擊策略!”
所有人一起凝目望去,果見匈奴人後方角聲大作,仍在纏鬥中的匈奴騎兵立時減緩了攻勢,一些匈奴軍官更是大吼連連,約束着部屬漸漸脫離戰局。
而在更遠處,一排排匈奴人騎兵已經開始列陣,顯然是準備以新的戰法重新沖陣。
“普爾徹,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啊!”南鷹搖頭一歎:“須蔔骨都侯畢竟是一族之長,對于戰事的把握非是常人可及……如無意外,他怕是也要采取類似帕提亞人的戰法了!因爲,龜甲盾陣并非沒有弱點!”
普爾徹臉色一僵,正欲接口,卻被南鷹擺手止住:“不用擔心!匈奴人的企圖注定不會得逞!因爲,他們今天面對的,是一支強強聯合的強大軍隊!帕提亞的悲劇,絕對不可能在此重演!”
他一甩身後披風,向着城下行去,口中高喝道:“全體漢軍騎兵準備……今日勝敗之局,就在我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