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遠流長的古老河流,不僅滋養了兩岸千萬的人民,更加孕育出無數燦若星辰的古今人物,流傳着多少令人神往的美妙傳說。
南鷹雙手憑欄,出神的凝視着面前的浩瀚黃波和水天深處那無盡山巒,心中正是在回味着關于神農山的傳說。
在他座艦兩側,數十艘大小戰船正排成雁行陣勢,緩緩行進,拱衛着中央旗艦橫渡黃河。但見帆影幢幢,千槳撥浪,聲勢不凡。
自讨董之戰以來,渤海水軍連戰連捷,憑着高超戰術和堅船大艦一直牢牢掌控着部分黃河河段的水上制權。是以南鷹率部出得長安直奔黃河渡口之時,早有一支巡弋在附近的水軍船隊收得天眼傳書,提前趕至等候。這支船隊規模一般,以中小船隻居多,隻有兩艘鷹級戰船和兩艘樓船,然而用以裝載不到兩千人的騎兵軍隊卻已綽綽有餘。
“将軍!”墨喆的聲音從身後響起:“還有半個時辰,我們便可登岸!請您示下!”
“命令……水軍靠岸即行,繼續巡檢戰區,馬雲蘿将軍、所有鷹将和騎兵,随本将登岸……”南鷹目光停留在極遠處的隐約山影:“兵鋒直指神農山!”
“是!”不待墨喆答話,不遠處的旗令兵立即雙足一并,随即有如猿猴般攀上桅鬥,向着所有船隻打出旗令。
很快,遠近各艦上彩旗翻飛,一條條回令從旗令兵口中如珠報出:
“馬雲蘿将軍領命!”
“張夢依将軍領命!”
“黃忠将軍領命!”
“甘甯将軍領命!”
“……”
“所有騎兵開始整裝,所有船隻正在變陣!”
墨喆聽到一位位鷹将名号,終于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他上前一步,低低道:“将軍……真的将大小姐一個人丢在長安嗎?”
“這是她自己的選擇!雛鷹終将面臨單飛,奇花亦有盛放之日,何況她于公于私,都有留下的理由!”南鷹清澈的雙目閃過霎那的迷茫,卻立即歸于堅毅明亮:“有呂布在,還有管平、孫賓碩兩位先生自願留在長安,清兒安全無虞……相信高順将軍亦會同意本将和清兒的決定!”
“說到呂布,還有長安……将軍!”墨喆明顯遲疑了一下,終于大聲道:“能夠允許末将提問嗎?”
“說!”南鷹終于回過身來,露出一個鼓勵的微笑:“本将最喜歡的就是,部下們肯思、敢問!”
“是的,将軍!”墨喆心中一松:“末将有一事始終不明,此次奇襲長安得手,不僅解救天子于水火之中,更鏟除了心腹之患董卓,我軍聲勢更盛,而将軍的威武之名和忠義之名将令天下再次震動,所有忠于大漢的子民都将歌頌您的功德……這難道不正是奉天子以令不臣,從此一舉蕩滌天下的千載之機嗎?”
“你是這麽想的?”南鷹側着頭,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
“禀報将軍!”一個咋咋呼呼的聲音插了進來:“還有末将,末将也是這麽想的……我鷹巢經營漢中多年,可謂是根深蒂固,爲什麽不趁着這麽好的時機将長安和漢中連成一線呢?這不正是将軍您一直說的,說的……對啦!叫取得戰略縱深嘛!”
“是啊!末将亦有同感!”又一個憨厚的聲音歎息道:“将軍竟會将長安拱手讓于呂布和王允,再次令鷹巢軍的發展方向屏于群山之内,這,這也太可惜了!”
“切!這三個小子!”南鷹瞧着從甲闆上晃悠而來的李少傑和楊羽,再瞧瞧默默點頭的墨喆,不由啞然失笑:“本将終于弄明白了,你們三個是不是忍了很久,一直想問這個問題呢?又是否感覺到,本将在處理此事上出了昏招?”
三人相視,一起點頭。
“渤海三傑……三個笨蛋啊!”南鷹歎了口氣:“本将隻解釋一次,下不爲例……否則全部降回去當什長去!”
“啥?”三員小将一起傻眼,李少傑更是誇張的一把捂住了胸前的鷹勳。
“能夠記得要取得戰略縱深,本将心中甚慰!然而,卻是生搬硬套了!”南鷹瞪了李少傑一眼:“不錯!鷹巢的發展方向是要走出深山、挺進三輔,這是當年賈先生便已定下的大計,卻絕對不是現在!”
“爲什麽?”李少傑有些不服,他眼珠一轉,促狹道:“難道将軍有意将長安送于呂布,當做是大小姐的嫁妝?”
“滾一邊兒去!”南鷹一腳踢在他的屁股上,笑罵道:“本将有意将你送于呂布,做一個雜役小厮!”
“長安何其重要?本将若是逼不得已,怎麽可能輕易放棄?”南鷹沉聲道:“如果整個益州已經盡在我軍掌握之中,那麽本将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放棄長安!”
“什麽?益州!”三員小将均是渾身一震。
“是!就是益州!”南鷹有些無可奈何道:“昔日一時之誤,令劉焉入主西川,緻有今日東西兩川相持不下之局。鷹巢雖然占據漢中、巴郡數地,卻要時刻提防來自身後的威脅,難以安心壯大。加上蜀道崎岖,轉運艱難,縱然将長安和漢中連成一線,亦會分兵駐守之下破綻百出。一旦兩線遇有戰事,我們就會被後勤生生拖垮!”
“再說長安吧!”南鷹深深一歎:“董卓是死了,可是在長安之側,仍有西涼的韓遂馬騰和董卓餘部的李傕郭汜虎視眈眈,他們會輕易罷手嗎?”
“還一個至關重要的原因……在長安,呂布有兵萬餘,若我們獨占長安,他該當何去何從?縱然他呂布肯寄人籬下,他的部下們會同意嗎?”他的目光落在三員小将身上:“沒有沃野千裏和安定穩固的大後方,我們拿什麽去同時守住漢中和長安?同時占據兩地,其後果就是受到前後夾擊和内部叛亂,然後同時毀滅!”
三員小将一起呆在當場。
“所以,本将要讓,要忍,還要送出長安!”輕輕的歎喟中,南鷹緩緩回身,再次雙手憑欄,幽幽道:“以懷柔之策安撫呂布,令并州軍成爲封死西涼軍南下東進的銅牆鐵壁,爲鷹巢軍逐步蠶食益州,奪取成都平原的千裏沃土赢得時間……這個,就叫做以空間換時間!”
說到此處,他心中不由一痛……高清兒之所以留在長安,固然是對呂布的癡情生出一絲情愫,然而又何嘗不是爲了保持這一份戰略同盟而作出犧牲呢?
“這,真是太複雜了!”李少傑終于嚅嚅道:“将軍,您是怎麽想明白的?”
“帶了你們這群人頭豬腦的笨蛋,本将能不多想想嗎?”南鷹再次瞪眼:“還敢自稱渤海三傑?等回渤海,本将就讓你們全都喂豬去!”
三将一起慘叫:“将軍開恩!”
見南鷹氣哼哼的不予理睬,李少傑再次眼珠亂轉:“将軍之智,堪比韓信,末将等真心服了……然而,末将仍有一事至今百思不得其解,請将軍教我!”
他見南鷹仍是不理,隻得腆着臉道:“剛剛将軍可是說了,就喜歡部下們肯思、敢問呢!”
楊羽、墨喆慌忙大點其頭。
“那也不是對你們這些個廢物!”南鷹轉過身來,一眼瞧見三人賊頭賊腦的傻相,終于忍俊不禁,再次一腳踢去:“問吧!”
“是!是!将軍!”李少傑手忙腳亂的閃身避開,賠着笑臉道:“将軍,你既然擔心李傕郭汜這兩個王八蛋,又爲何要放了郭汜呢?這可不是放虎歸山,養虎爲患嗎?”
“終于問了一個有技術含量的問題了!”南鷹出人意料的露出一絲笑容,欣然道:“你說錯了!本将看似是義釋郭汜,實則大有用意!”
三将見南鷹轉怒爲喜,一起松了口氣,同時被勾起好奇心,側耳傾聽。
“李傕郭汜兩人,均是智勇雙全之将,卻又都嘗懷不臣之志……這麽好的一對拍檔,本将怎麽忍心将他們拆散呢?”南鷹眼中閃過一絲戲谑:“少傑,你剛剛一連用了放虎歸山,養虎爲患兩個詞,卻不知道仍有一句話叫一山不容二虎嗎?本将若是殺了郭汜,那麽不僅會激起西涼諸将同仇敵忾的拼死之志,更會爲李傕除去了一個最大的競争對手,他便可從容聚攏董卓敗軍,伺機卷土重來!”
“将軍你,你的用意是?”墨喆聽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不錯!看着吧!”南鷹冷笑着點頭:“隻待他們分别擁兵自重、争權奪利之日,就是本将使計挑唆,令他們二人自相殘殺之時!”
三将相顧失色,同時感到一股涼氣從腳下升起……将軍一向擅用詭道入兵,難道如今也精于用詭道算人了?這是不是也太狠毒了點?
“本将知道你們在想些什麽……孫子雲:兵者,詭道也!本将用于戰事,當然無可厚非。”南鷹漫不經心的從他們身邊行過,丢下一句話:“可是别忘了,孫子還說過:厚而不能使,愛而不能令,亂而不能治,譬若驕子,不可用也!馭兵之法如此,用人亦然……何況他們還是敵人!”
“從前,本将在教你們爲将之道時曾經說過:凡兵上義,不義,雖利勿動。”他停下腳步:“今日便再教你們一道:離君臣之際,塞忠谠之路,然後婬之以色,攻之以利,娛之以樂,養之以味。以信爲欺,以欺爲信,以忠爲叛,以叛爲忠。忠谏者死,谄佞者賞。令君子在野,小人在位,急令暴刑,人不堪命,所謂未戰以一陰一謀傾之,其國已破矣……此爲智将詭道也!”
“将軍!前方陸地!”傳令官洪亮的嗓門遠遠的傳了過來:“各部正在準備登岸!”
“很好!備馬!”南鷹潇灑的一甩身後那黑底銀邊披風,向着呆若木雞的三員小将微微一笑:“你們需要學習的還有很多……現在不要發呆了,先随本将去試着解開帝王的詭道吧!”(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