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激蕩着直沖霄漢的戰士呐喊,心中卻湧動着莫名的蕭瑟,南鷹一步步踏着山坡斜徑向山頂行去……當他登上山頂,便看到一個青衣文士正負手而立,凝視着遠方。
“恭迎主公終返渤海!”青衣文士緩緩回身,雙目之中盡是濃濃暖意:“賈诩等您多日了!”
“文和……”南鷹長長歎息一聲:“在我離開的這段日子裏,發生了很多事!”
“而最令您難以釋懷的,當是清兒小姐吧!”賈诩眼中閃過複雜難明之色,他低低道:“诩何嘗不曾夙夜憂慮……是诩無能,無能爲主公和高帥了此心結!”
“算了!”南鷹心中一痛,拍了拍賈诩:“這是她自己的選擇!而夢依、管平和孫賓碩等人均在清兒身側,安全問題料可無虞!”
“不過……”他猶豫了一下,終于道:“大哥他對此有何表示?”
這也是南鷹一路返程中最大的顧慮,高順一向将高清兒看得比他自己的命還重,若知道她深入虎穴,還不知道急成何等模樣!
“主公放心!”賈诩怔怔道:“得知此事後,高帥沉默良久才道:身爲高順之妹,或可自求多福庸碌一生,然身爲南鷹之妹,則應爲流傳千古之絕世巾帼,粉身碎骨又如何?”
“什麽!”南鷹如殛雷擊,忍不住倒退一步。
“高帥……真是令人敬佩啊!”賈诩側過身來,遙指山下道:“主公請看!高帥他不僅沒有憂心如焚,反而更加勤于軍機,山下無數兵馬,正在高帥的日夜操練下日益強大!”
“大哥!”南鷹順着賈诩手指之處,雖然無法于萬軍叢中看到那個熟悉的偉岸身軀,淚水卻終于止不住的湧出眼眶。
高順,這位當世奇男子,從一開始便毫無保留的支持自己,将整個黑虎山的基業拱手相奉。而後以身相伴的縱橫萬裏,征戰天下,從來不曾有過半分的猶豫。而如今,他甚至已将全家、全族的身家性命都交到了自己的手中……他南鷹。又将如何回報這份感天動地的深情厚誼?
“好吧……本将現在明白了!”南鷹出了一會神兒,才重重點頭:“請文和說出攻略青州的軍事意圖和戰略部署吧!”
“很好!主公果然是明白了!”賈诩展顔一笑:“先前還擔心主公責诩好大喜功,看來是诩多慮了……不過在此之前,還請主公先見兩位客人!”
“兩位客人?”南鷹一怔:“與我軍攻略青州有關嗎?是否青州泰山的臧霸派人來了?”
“非也!”賈诩手搭涼棚的向着山路望去,突然喜道:“來得好快!诩一接到主公将至的消息便使人去請。卻不料來得這般快法!”
“到底是誰啊?神神秘秘的!”南鷹情不自禁的扭頭去瞧,卻見兩條身影正不徐不疾的向着山頂行來。
“咦?那是……”瞧見當先一人那熟悉的身影,南鷹幾乎要跳了起來:“胡先生!”
他再也按捺不住那久别重逢的喜悅,一路向着山下奔去,大叫道:“胡先生!孔明兄!”
那胡先生擡起頭來,露出一雙明亮睿智的雙目,亦是大喜道:“将軍!”他正是穎川名士、當代學者胡昭胡孔明。
當日,南鷹爲逃過黃巾大軍水淹之災,率大軍遁入山中,卻與胡昭、郭嘉二人意外相會。并與胡昭定下了日後出山授學的前約。此時雖然相隔僅僅數年,卻是恍若隔世。
“将軍!在下依約前來了!”胡昭隻覺得一雙手被南鷹握得生疼,心中卻隻有感動,他盯着南鷹那張俊秀的面龐,顫聲道:“五六年過去了,但見将軍風采更勝往昔,不勝之喜,不勝之喜啊!”
“先生真是信人啊!本将自入主渤海,盼先生直如久旱之盼甘霖!”南鷹看着面前的這位當代大學者,再想到已經投入麾下的郭嘉。禁不住心花怒放。
“胡先生早在一個月前便已來到渤海,同時帶來上百名門生弟子!”賈诩在一旁捋須微笑道:“如今,我渤海數千名幼童都在胡先生及其弟子的教授下勤學苦讀,将來必可爲主公的大業一展所長!”
“多謝先生!”南鷹聽得心中激動。向着胡昭便是一禮。
“将軍說笑了!”胡昭慌忙側身相讓道:“卻是昭要多謝将軍,全了昭多年以來欲要布學天下、開啓民智的夙願啊!”
說罷亦是向着南鷹深深一禮。
南鷹哈哈一笑道:“你我也休要客氣了!卻不知這位是……”
他的目光落在胡昭身側那名一直微笑不語的憨厚青年身上。
“啊!待昭與将軍引見!”胡昭如夢方醒道:“這位是舍弟胡強,字子勇!對将軍仰慕已久,特來相投!”
“有胡先生兄弟齊來相助,何愁大事不成!”南鷹向着胡強點頭道:“不過本将向來是因才施用,卻不知胡強兄有何專長?”
那胡強微微一笑道:“在下别無所長。惟擅種植之道,卻是令将軍見笑了!”
“種植?”南鷹一愕,卻不經意間看到賈诩嘴邊露出一絲笑意。
一道亮光瞬間在南鷹腦中劃過,他不由心中一動道:“正要請教胡強兄,我渤海近來人口劇增,農田開墾的速度卻難以跟上,各地糧産均已入不敷出,若非當年存糧甚多,早已青黃不接!不知先生可有應對良策?”
“将軍真是開門見山啊!”胡強再次一笑,他思慮着答道:“在下這一路行來,看到将軍已經開始大規模實行屯田之法,令無數失去土地的流民趨之若鹜,這當然是極好的!然而将軍屬地面積有限,若想自給自足那是絕無問題,可一旦再次接納大批外來人口或者是長期征戰……”
他說到這裏停了下來,靜靜的瞧了一眼南鷹。
南鷹心頭一跳,這胡強是什麽意思?是在試探自己的軍事方略嗎?
不等他心中尋思作答之語,賈诩已經淡淡道:“胡強先生,你是否偏離話題了?”
“文和!”南鷹擺手止住賈诩,向胡強微笑道:“既然先生有此一問,本将也直言相告!”
他信手向着山下的千軍萬馬一指,傲然道:“本将此回渤海,正是爲了兵事而來!不僅數萬鐵騎頃刻将要直指青州,不久更要踏遍天下!”
“或許先生将誤會本将窮兵黩武,但是……”南鷹眼中閃過決然之色:“一日天下不定,本将都将繼續戰鬥!”
“好一位鷹揚中郎将!”胡強沉默良久,終于啞然失笑:“開誠布公,胸懷坦蕩!在下終于相信外界關于将軍的一些傳言了……好!”
他重重道了一個好字,坦然道:“在下會全力襄助将軍,确保後方民生和大軍糧草供給,更會爲将軍興修水利、開墾沃野千裏!可是卻需要将軍毫無保留的支持!”
“什麽?”即使南鷹之前對胡強已有過高的評價,仍然吸了一口涼氣:“先生還懂水利修築之法?”
“将軍有所不知!”胡昭微笑道:“舍弟雖然年紀不大,卻從小遊曆過西域和貴霜,習得滿腹雜藝經學,更曾與鄭玄等人爲友,專爲《周禮》、《汜勝之書》做過注釋……他缺少的,隻是一個機會!”
“太好了!民以食爲天!”南鷹終于清醒過來,這是揀到寶了啊!他一拍大腿:“幾位先生是不知道啊!本将多少年前,便曾爲了糧食而夙夜不眠!如今本将治下四郡正是百廢待興,上百萬百姓正在嗷嗷待哺,而對外,數萬将士的軍糧也是一日日坐吃山空……有了先生之助,真是及時雨露啊!先生有什麽需要,都隻管提出來,本将無有不準!”
“我需要大批人手……”胡強有些期待的瞧向南鷹。
“絕無問題!”南鷹大叫道:“本将還要撥給你一支船隊!來人,去把棗祗和墨成叫來!”
“早聽說将軍屬下有墨門弟子效力,他們對水利方面也有經驗,最好不過!”胡強一笑,随即又苦思道:“然而在下近日嘗試在北方種植水稻,卻頗多困難…… 鄭玄先生的火耕水耨之法,需要适量引水淹死草根以增加田中養分!”
“早聽說當年中常侍畢岚制造翻車,可長途汲水……可惜如今卻是不得其法了!”他歎了口氣:“天下間巧匠難尋,或許我們可以在代田和區田的基礎上,再想出其他增産的辦法……”
“畢岚算什麽?去叫馬鈞過來!”南鷹連想都沒想,又叫道:“叫這小子先把修路的事情放一放!”
“将軍屬下真有這等奇人?”胡強的眼睛亮了起來,他有些激動道:“那麽不知道将軍能夠撥給我多少牛馬畜力?無論是墾田還是築壩都需要大量牲口的!”
“牛馬?那也算畜力?”南鷹伸手摩挲着光溜溜的下巴,嘿嘿的笑了起來:“聽說過牦牛嗎?”
“還好!”賈诩輕輕伸手撫上額角,小聲道:“我隻道你要将狂獸營都派出來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