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漢各郡各縣,常常可以看到如此的出行場面,不是文官巡視地方,便是高官隐退歸鄉,可說是絲毫不足爲奇。然而任誰也想象不到,出現在渤海郡的這支小股軍隊,竟是不遠千裏而來的天使車駕。
南鷹望着遠遠而來的人馬,嘴邊不由露出一絲微笑,這位天使不知是誰,倒是很有些心思……
他倚着樹幹伸了個懶腰,一個鯉魚打挺躍了起來,擡手打了個響指,叫道:“小子們,不要再裝了!正主兒來了!”
道旁,原本丢盔卸甲似乎正在休息的百餘名漢軍,突然間從懶散中掙脫出來,他們一聲不響的着裝、上馬、列隊,在短短十數息後,一支盔甲鮮明的騎兵已經在道旁列好了隊形。雖然僅有百人左右,整支軍隊卻迸發出一股鋼刀出鞘般的驚人氣勢,與之前的狀态形成了詭異的巨大反差。這就是足以适應任何環境、完成任何僞裝的鷹衛!
不遠處的漢軍部隊緩緩停下了步伐,戰士們不動聲色的移動之間,實則是将中間的馬車護得水洩不通。看得南鷹亦是一陣愕然,這支部隊是那兒冒出來的?什麽時候連天使衛隊也變得如同禁衛軍一樣出色了?
他暗自嘀咕着,單騎策馬向着車隊迎去,心中再次生出疑問:這位神秘的天使究竟是何許人也?難道又是張奉、丹塵子這樣的天子近臣?還是說,天子真的派遣了一名位高權重的大漢宗親?否則,憑着這支護衛人馬表現出來的強悍,又何必如此謹慎的遮掩形藏?
“南鷹揚!”對面的人群中,一名面容清秀的文士策馬而來,欣然叫道:“一别經年,将軍風采依舊啊!”
“你是?”南鷹訝然瞧着那人熟悉的面容,腦海中迅速搜出了那人的身份:“孔融孔兄?”
“當日大将軍府外匆匆一叙,将軍竟然還能記得下官?”那人正是多日不見的孔融孔文舉,他拱了拱手,笑容滿面道:“南将軍的記性和氣度,均是高人一等!”
“孔兄說客套話了!”南鷹對孔融印象頗佳,乍逢故人更有幾分驚喜,他微笑道:“難得當日你我一見投緣,更不曾料到,今日的天使竟然會是你老兄親至!”
“可不敢當得天使之稱!”孔融親熱的再湊上幾步,壓低聲音道:“下官不過是一個随員罷了!去年朝庭恩旨,擢下官爲将作大匠,領着監督工匠的差事……哈哈,不瞞将軍說,上一批秘赴渤海造船的匠人,便是下官親自爲将軍挑選的!”
說着,他臉上突然一紅,顯然是想到了墨家子弟意欲行刺南鷹的糗事,尴尬道:“下官此來,既爲随同天使查驗造船進度,也是私下想向将軍陪個不是!”
“你我兄弟,還提那些誤會做甚?尚未恭喜孔兄升任!”南鷹對于孔融的出現倒是有些明白了,然而心中疑惑更甚。堂堂一個将作大匠,秩兩千石的大員,便是擔任天使也是恰如其分,何況他還與督造樓船之事息息相關,怎麽會屈尊做一個随員?
孔融似乎瞧出了南鷹的疑慮,他神秘一笑,翻身下馬,做了一個側身相請的手勢:“将軍,請容下官爲你帶路……天使就在車駕之中!”
南鷹一怔,也跳下馬來,随着他向車駕行去。
突然間,他愕然止步,目瞪口呆的望着前方一名正在向他躬身施禮的将軍,失聲道:“何真?”
何真恭敬一禮,笑道:“将軍,末将此次護送天使,終于又有幸見到将軍了!”
南鷹這一驚非同小可,何真是禁軍将領,除了随同天子出行外,隻負責一些極爲尊貴的皇室成員安全保衛之職,連他也随侍于車駕之前,難道車中之人竟會是……
“皇……南将軍!”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從車中響起,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從車内行了出來,瞧向南<a href="零級大神</a>鷹的目光中,盡是由衷的尊敬和久違的喜悅。
“辨皇子!”南鷹一驚更甚,脫口叫了出來:“辨皇子才是此次的天使嗎?”
劉辨微笑着搖了搖頭,他肅立于車旁,輕聲道:“将軍,上車吧!”
“什麽?”南鷹的目光突然落在車邊另一張熟悉的面容上,一個須發皆白、宛如神仙中人的老者正在向他颔首微笑。
他終于明白了,真正的天使是誰!能夠令劍神王越随行、皇子劉辨侍立車前的人,天下間還能有誰?
南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強忍着那一絲内心噴湧而出的溫暖,緩緩撩開馬車的垂簾,坐了進去。
“漢揚!聽說你小子在渤海混得挺順心啊?”昏暗的車廂内,一個威嚴的聲音淡淡響起:“是否從此割據一方,再也不想着盡忠王事?”
“皇兄,身爲天子,怎可陷害忠良臣子?”南鷹換過了一副嬉皮笑臉之色:“什麽割據一方?這可是叛國叛君的死罪呢!”
“哼!你小子的死罪還少嗎?”靈帝闆着臉,稍稍提高了聲調道:“聽說自你到了渤海,地方上匪患猖獗,以緻于生靈塗炭,你怎麽解釋?還有,你竟敢違背朝庭定制,私領郡兵越境作戰,這還不是造反?”
“是哪個狗賊敢在天子面前編排是非?”南鷹瞪大了眼睛,叫道:“在臣弟的治理下,渤海全境夜不閉戶、路不拾遺,一片安定祥和之氣,天子大可親臨私訪……至于說至越境作戰!”
他氣鼓鼓道:“如果說宣揚犯亂必誅,維護天子體面,保全百姓性命也是死罪,那麽臣弟是真的萬死難贖了!”
“呸!”靈帝終于壓抑不住面上的笑容,笑罵道:“惹了這麽多麻煩,朕還要謝謝你了?”
“不要客氣!”南鷹一本正經道:“陛下親至渤海,難道不正是爲了慰問臣弟這樣的忠臣義士嗎?”
“朕來,是爲了再有機會踢你的狗腿!”靈帝終于笑出聲來:“湊近些,讓朕瞧瞧你那張鬼臉!”
“真是怪了!”他凝視着南鷹那張英挺俊秀的面容,怔怔道:“朕識漢揚數年,你的面貌非但沒有因爲戎馬倥偬而憔悴,反倒似乎更爲年輕了……是否醫術中也有令青春長駐的秘法呢?”
南鷹吓了一跳,下意識的摸了摸面郏,苦笑道:“如果醫術也可令人容顔不老,那麽前世的神醫們定可活至今日了!”
“甯靜!”他裝出一派高明醫者的風範,正色道:“唯有内心甯靜,方能消減歲月的痕迹……這也即是養生諺語中常說的遇事不惱、長生不老的真谛!”
“是嗎?那麽你又是如何做到的?”靈帝露出些許失望之色,悻悻道:“至少朕,是沒有這個本事的!”
“這個……很難說明白!”南鷹險些語塞,他迅速轉移話題道:“陛下此來渤海,究竟有何大事?休要說是因爲監督造船,天子日理萬機,怎會如此避重就輕?”
“誰說造船之事爲輕?”靈帝突然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意:“再者說了,朕來瞧瞧你,那可是天恩浩蕩!你小子非但不領情,似乎還有些不喜?”
“臣弟不敢!”南鷹苦笑道:“既然如此,臣弟恭請陛下移駕船台親覽!”
“不用去船台了!”靈帝悠然道:“朕難得偷得半日之閑,正要一暢心懷……傳旨,直接乘船出海吧!”
“我的娘!陛下您不是在說笑吧?”南鷹駭得站了起來,卻“咕冬”一頭撞在了車頂。
天子之言,便是金科玉律,豈有輕易變更的?南鷹無奈之下,隻得一邊随着天子車駕緩緩而行,同時放出天眼,發出連續不斷的指令。
兩日之後,當天子伫馬海邊之時,不僅港灣内兵甲林立,守衛森嚴,在海邊,兩艘樓船經過了維護後張帆待發,四百名水軍戰士做好了航行的準備。說到這些水軍,卻是甘甯在接到南鷹的急令之後,緊急從各艘戰船上抽調了忠誠善戰之士,并花一日時間重新整訓而成。
“放松!放松一點!”靈帝望着軍港内如臨大敵的緊張氣氛,有些不滿意的道:“這是在渤海,在你自己的地頭,難道還會有什麽意外發生?”
南鷹手忙腳亂的向着遠方候命的傳令官打出一連串加強安保的手勢,才拭了一把汗,抱怨道:“偌大一個渤海,而臣弟不過執掌年餘,陛下當此處是臣弟的後花園嗎?”
“不說别的!”他嘟囔道:“前些日子,險些便要破獲一個不亞于天幹地支的秘密組織,結果卻因爲疑犯遭人滅口而斷去一切線索……陛下此前已經有過數次微服出行的危險,今日又豈能掉以輕心?”
“不亞于天幹地支?”靈帝一怔,眼中殺機大盛:“走至哪裏,都少不了這些狼子野心的佞臣賊子!漢揚,一定要将其斬草除根……細節上,朕無暇過多過問,附近州郡的人手調動,你可憑天子禦令便宜行事,若遇重大難處之事,則要盡快向朕禀報!”
“請陛下寬心!”南鷹點頭道:“隻要他們敢再次露頭,定要将他們連根拔起!”
“這一點,朕當然放心!”靈帝展顔一笑:“當日天幹地支何等猖獗?卻也被漢揚打得元氣大傷,至今不敢……”
清越的鷹唳響徹雲霄,一隻白色的大鷹盤旋而至,向着停泊在海邊的樓船緩緩落下。
“好神駿的鷹兒!”靈帝雙目一亮,脫口贊道:“此前倒是見過漢揚手下的通靈飛鷹,卻均難及此鷹威猛!說起來,漢揚手下奇人異士無數,連朕都是大爲豔羨!”
南鷹暗自一笑,此鷹算得什麽?若是讓靈帝見到了鷹巢的金鷹,隻怕會令他驚掉了下巴。
他若無其事道:“陛下謬贊了。此鷹名叫海東青,多栖息于海岸dao嶼。臣弟也是近日一番奇遇,才偶然獲得的!”
“什麽?此鷹叫做海東青?”靈帝出人意料的渾身輕顫,露出難以言表的訝異之色。
“陛下怎麽了?”南鷹大奇道:“難道此鷹之名,有什麽不妥嗎?”
“沒什麽!”靈帝凝視着東方那一望無際的海域,半晌才幽幽道:“隻是想起了一句古老的谶語罷了!”
“想知道是什麽谶語嗎?”他轉過身來,神色複雜的向着南鷹道:“來吧!待出海之後,朕自然會向你細細道來!”
“出海之後?”南鷹若有所思,他突然面色一變道:“隻怕,這才是陛下駕臨渤海的真正用意吧?”
(幼獅書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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