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久違的春雨便暢快的傾瀉而下,在天地之間交織成朦胧的紗影。
南鷹憑窗而立,目視着如線如珠的雨水融入大地的懷抱,仿佛看到了不久後萬頃良田中的綠浪翻滾,不由心情大好,脫口道:“春雷一聲響,春雨貴如油!好兆頭,好兆頭啊!”
高風帶着一身雨水沖了進來,恰好聽到南鷹的贊美之聲,沒好氣道:“什麽好兆頭?主公你快去瞧瞧吧,很多流民尚未來得及建成屋舍,現在外面亂成了一團呢!”
“你們怎麽辦事的!”南鷹滿心的陶醉立時煙消雲散,他急匆匆向外便行,口上仍然不依不饒:“這麽多人都是吃幹飯的?連個房子都建不出來!”
“主公,您的蓑衣!”高風随手從牆上取下一件蓑衣,遞了過來。
“身爲一個久經考驗的戰士……”南鷹不屑道:“區區小雨何足道哉,正好磨練一下筋骨!”
“主公,不是屬下多嘴!”高風咂吧了一下嘴,伸手拍了拍南鷹的皮甲:“您是不怕淋雨……可是聽說你這皮甲下的寶貝可是經不起折騰吧?”
南鷹忍不住摸了摸内裏的防彈背心,不由笑罵道:“臭小子,你是想着有朝一日将這寶貝據爲己有吧?”
兩人穿好蓑衣,一起行出了軍營,隻見雨勢越來越大,附近到處都是豕突狼奔的狼狽流民,還有大批聞風而動的漢軍正在努力維持秩序。
“這是怎麽回事?”南鷹行了半天,終于有些憤怒了:“爲什麽還有這麽多流民沒有住進搭建的木屋中?這些天來,他們難道一直露宿野外?”
“主公說的輕巧啊!”賈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步履匆匆的趕了過來:“伐木、運輸、加工,再建成木屋……渤海郡内本就林木不多,我們的人手又少,能夠在短短二十日之内解決一半流民的住宿問題,這樣的進度已經遠遠超出了我們的預期!”
他歎了口氣:“誰能想到,這麽快便有一場豪雨降下?我們确是有些措手不及!”
“不要強調理由和難處!”又是一陣隆隆的雷聲滾過,南鷹索性将口湊至賈诩耳邊,大吼道:“現在,你們的解決辦法呢?想出來沒有?”
賈诩縮回頭來,捂着被震得嗡嗡作響的耳朵叫道:“一千五百頂軍帳已經緊急派發下去了,至少還可暫時解決一萬名百姓的住宿,但是仍有四萬人……”
“四萬!”南鷹蹦了起來:“這麽多人就淋在雨裏?就算是一會兒雨停了,那麽多人夜間休息又怎麽辦?難道就滾在泥裏?”
“真的沒有辦法了!”賈诩兩手一攤:“主公你當一個父母官那麽好當的?”
“發動所有車隊,立即趕赴南皮城和附近城池!”南鷹沉吟道:“收集城中一切帳幕,以最快速度搭建起來!對了,多弄點皮氈,哪怕能搭個雨棚也是好的!”
“派出全部軍醫!”他突然又叫住了正要離去的賈诩:“這場大雨一淋,指不定多少人會生出病來,千萬不要再鬧出什麽疫情!”
“主公放心!”賈诩伸手抹了一把面上的雨水,微笑道:“這方面,我們現在可是行家!何況,我們從鷹巢帶來了五十名醫者,士兵們之中也有不少人懂得醫術……我們的人手很充足!”
望着賈诩匆匆而去的身影,南鷹深深歎了口氣,看來想要做好一個太守,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遠遠的,馬鈞低着頭疾行而來,南鷹見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忍不住喚了一聲。
馬鈞擡起頭來,露出一張陰沉晦氣的面孔,開口就道:“主公,我這差事實在是做不下去了,你還是換人吧!”
“怎麽了?”南鷹愕然道:“不就是修個路嗎?打造軍械那麽大的事情都難不住你,至于被修路這點小事吓倒嗎?”
“小事?”馬鈞大叫起來:“主公,你現在最好去瞧瞧!屬下剛剛修成十餘裏長的一截路,讓這場大雨一澆,全都白費功夫了!”
<a href="零級大神</a> “倒黴!”南鷹聽得頭大如鬥,怎麽又是壞消息!看來這個地方官員的差事兒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好的。
正當他無言以對之時,高風又插口道:“主公,說到大雨,屬下正要提醒你,渤海地處瀕海,内河防洪防澇之事尤其不可輕怠,應提前……”
“夠了!”南鷹終于頭疼欲裂道:“統統閉嘴!本将是一個将軍,别拿這些事兒來煩我!”
“可是您現在還是太守!”兩個人異口同聲道:“解決民生,正是您的本份!”
“我日!”南鷹爆出了粗口:“當個太守,真比打仗還煩!”
“将軍休慮!”突然墨喆的聲音響了起來,他和棗祗并肩行來,笑道:“治理水患,正是墨成的拿手本事,将軍何不将此事委與他來辦理?”
“好!”南鷹如蒙大赦,喜道:“本将這便委墨成以……渤海郡水利功曹之職,全權負責境内水利興修!”
“水利功曹?”四個部下面面相觑:“有這麽一個官職嗎?”
“本将說有,那便有了!”南鷹頭一甩,毫不在意道:“再說說修路的事,有什麽好主意沒有?”
見四人大眼瞪小眼的瞠目以對,他有些灰心道:“也罷,此事慢慢來吧!對了,這裏條件簡陋,墨喆你初來乍到的,昨夜住得可還習慣嗎?”
“謝謝将軍關懷!”墨喆欣然道:“昨夜,在下與棗祗兄相談整夜,大有相見恨晚之意,至于什麽條件簡陋?将軍似乎忘記了,我墨門一向生活簡樸,能有一席之地以供安寝已是一件奢侈之事了!”
“好,好!”南鷹笑着點了點頭,心中的煩惱不禁淡了幾分。這個墨喆,真是越來越令人滿意了!
“将軍!”墨喆突然有些難以啓齒道:“在下一向忙碌慣了,不知将軍可有任務派下?”
“當然!”南鷹一怔,随即微笑道:“你昨日的招撫之議甚好!本将方才與高風将軍和馬鈞将軍正在議及此事……”
高風和馬鈞同時一呆,剛才何時說到什麽招撫之事了?但見墨喆已經向他們欠身爲禮,連忙回禮不疊。
“本将思慮再三,決定先從渤海境内的黃巾殘部下手,即将發出招撫公告,相信不久之後便會有賊軍陸續來降!”南鷹指了指墨喆:“後續安置之事,便由你和高風二人妥善處理,如何?”
墨喆一愣,這位将軍真是信心十足,他真的認爲隻發一紙勸降書,便可以令群賊望風歸順?還有這位高風将軍,他能震得住場面嗎?
“你休要疑慮!”南鷹一本正經道:“這位高風将軍,也是跟随本将在昔日讨伐黃巾之戰中南征北戰的著名戰将,他對于黃巾軍的震懾力,比起本将來也不遑多讓!你二人協作,正是相得益彰!”
馬鈞三人卻一起笑炸了肚皮,什麽“陸續來降”?渤海所謂的黃巾軍根本就是張曼成的人,說白了也是自己人,他們巴不得早日“轉正”,回歸南鷹帳下。
墨喆卻有些失敬的再次望向高風,歉然道:“原來如此,請将軍放心,在下必定全力以赴,配合高将軍做成此事!”
“快快準備去吧!”南鷹一揮手:“此事迫在眉睫,一旦成功我軍便将着力開始招撫境内的其他各支賊衆,必須從速辦理!”
“是!”高風和墨喆行了一禮,并肩去了。
“好了!局外人支開了。說說看,墨門那個小刺客招了什麽?”南鷹一直等到二人的背影消失在雨簾之中,才扭頭向着棗祗一笑。
“原來主公并不信任墨喆……”棗祗搖了搖頭:“昨夜,奉主公之命與其促膝相談,感覺此人不僅志慮忠純,可堪大用,且見多識廣,滿腹才華,正是我們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不是不信任!而是本将已經習慣了……對于每一個新人來說,他們需要用時間和行動來證明自己的忠誠!”南鷹淡淡道:“我們的内部,此前一直堅不可摧,這正是我軍屢戰屢勝的關鍵,所以我們絕不能失去這個最大的優勢!”
“是!屬下明白了!”棗祗點了點頭,他整理了一下思路道:“昨夜,就在屬下和鄭蓮分頭監控墨喆和墨成二人的同時,清兒小姐突擊審訊了墨明……”
“清兒?”南鷹吃了一驚:“她不是去洛陽了嗎?”
“昨夜才回來的,一聽說有人意欲行刺主公……”棗祗一陣苦笑:“大小姐的脾氣上來了,那是誰也攔不住的,希望墨明别被她玩殘了就好!”
“這丫頭……好了,背後主使之人,是否又是天幹地支?”南鷹淡淡道:“他們想殺本将,也不是第一次了!”
“主公這次可能真的猜錯了!”棗祗神色凝重道:“雖然墨明也不知道幕後之人的真正身份,但據我們分析,極有可能是董卓!”
“董卓?是了,鄭泰說過,這老小子已經脫離天幹地支了!”南鷹生出幸災樂禍之意。那位幕後的公子,難怪他日後與董賊決裂,隻怕今日的分岐便是二人的矛盾之始。
“雖說董卓确是世上最希望本将死的人……可是有什麽依據嗎?”他又生出一絲疑惑,既然墨明并不知道主使之人的身份,那麽這個結論從何而來?
“墨明入京之時,一個叫李勝的黃門曾經登門秘訪,向他許以高官厚祿,令他尋找适當時機以下毒、暗殺的形式對主公不利!”棗祗冷笑道:“可笑墨明初涉江湖,不谙世事,竟然鬼迷心竅的應承了此事!”
“李勝?”南鷹皺眉道:“此人是什麽來頭?”
“根據我們離京時掌握的宮中情況,這個人根本便不存在,應該是假名!”棗祗搖頭道:“沒有人會蠢到留下如此把柄的!墨明真是利令智昏了,就算是他刺殺成功,無論是他還是那個李勝,都難逃滅口的下場!”
“那麽你們如何認定是董卓在背後指使?”南鷹愕然道:“不會是全靠猜的吧?”
“不!主公忘記小黃門左豐了嗎?”棗祗語氣森寒道:“中朝大大小小的官員,隻分兩個派系……除了張讓、趙忠的同黨,其餘幾乎全是董太後的鷹犬!”
“有些道理!”南鷹有些相信了:“除了董太後那個老妖婆,還有什麽人能命令一個黃門來做這種穿針引線的跑腿差事?”
“那墨明怎麽辦?”棗祗眼中寒芒閃爍,他狠狠做了一個手掌下劈的動作:“既然從他身上再問不出什麽有價值的東西,要不要一勞永逸?”
“先不要急!”南鷹想到墨讓和墨喆,心中微生猶豫,他緩緩道:“待本将見過這小子之後,再決定他的命運吧!”
“将軍!将軍!”一個傳令官踏着滿足的泥水飛奔而來:“斥候來報,我軍營地數十裏外,發現多支車隊、馬隊,分從西、南兩個方向同時開來!”
“哦?”南鷹眉頭一揚:“但願是來送禮的!聽了這麽多的壞消息,總該本将換換心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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