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鷹突然想起道:“張兄所說的那位神醫現在何處?快快領我們一見!”
張節頓足道:“不錯不錯!我一時失神,險些忘卻!”
他一指木棚一角道:“那邊便是了!”
角落處,一點微弱的燭光下,正有一人背影手捧書簡,正在埋頭苦讀。
南鷹不由一呆,這人倒真是不簡單,在這種惡劣嘈雜的環境下竟然還能看書看得津津有味。
幾人一齊舉步向他行去,突聽那人大叫一聲,猛然一拍大腿道:“真是奇哉怪也!”
衆人被他的突然之舉吓了一跳。
張節似是見怪不怪了,向衆人尴尬一笑,輕聲叫道:“張大人,張大人,末将今ri僥天之幸,竟然一舉尋得數位大夫,特請來與張大人相見!”
那人回過頭來,衆人又是心中一驚,先前聽得張節提到此人時推崇倍至,一副恭敬有加的樣子,都在心中描繪出一位鶴發童顔的慈祥長者形象。
然那人不過三十餘歲年紀,清瘦白晰的臉上留着一叢短須,一雙秀氣細長的眼中è出明亮柔和的光芒,十足一副白面書生的模樣。
他微笑道:“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我早已辭官不做,張将軍今後再不可以大人相稱!”
張節眼中閃過尊敬之è,躬身道:“是!先生!不過末将叫順了口,一時竟是難以改口!”
那人長身而起,拱手道:“附近數百裏内的醫生大夫早已被各郡、各縣招攬一空,各位同仁必是遠道而來,在下這裏先行替這宜陽縣一城百姓緻謝了!”
衆人見他一臉誠摯,謙遜有禮,又想到此人拯救百姓的義舉,心中更生敬意。
南鷹笑着回禮道:“路上便聽張兄說到大人高義,不敢動問大人的姓名!”
那人灑然一笑道:“在下姓張名機,曾任長沙太守,後來才知自己實非是做官的材料,便辭了官職,改習醫術。衆位切不可和張将軍一樣稱呼在下爲大人!”
南鷹口中将“張機”輕讀幾遍,腦中猛然想起一人,不由渾身劇震,後退一步,脫口驚呼道:“神醫張仲景?”
衆人見他一副駭然神情,俱是一呆,隻有高順身體輕顫,明白面前此人必是名垂青史的絕世神醫。
張機亦是一呆道:“兄台竟然知道在下的表字?”
跟着目露慚愧之è道:“在下來此已有月餘,雖然耗盡心力,卻進展甚微,這神醫二字萬萬不敢當得!”
南鷹心底湧出不能置信般的狂喜,這時代的兩大神醫,竟然如此輕易便碰上了其中一人,有此人在,治除疫病再非毫無希冀的meng想。
南鷹心中大暢,面上恢複鎮定,微笑道:“張先生太謙了!凡大醫治病,必當安神定志,無yu無求,先發大慈恻隐之心,誓願普求含靈之苦,勿避險希、晝夜、寒暑、饑渴、疲勞,一心赴救,無作功夫形迹之心,如此可爲蒼生大醫。以先生義助宜陽百姓的義舉,尚不能稱爲神醫,試問天下誰可當之!”
這番言論卻是引自唐代醫學家孫思邈的《大醫i誠》。
聞者衆人無不目露奇光,重新認識般瞧向南鷹,張節更是露出難以掩飾的驚喜。
張機露出震驚深思之è,良久,突然深深一揖道:“先生真是高論!我雖不敢當得先生之贊,今後卻必會依先生此言行醫救人,不敢有絲毫懈怠!”
他猛然“唉呀”一聲,赧然道:“在下失禮了!隻顧思索先生的話語,竟未及請教尊稱!”
南鷹一指高順諸人,微笑道:“在下南鷹,這幾位均是在下的親人朋友,俱會點醫術的皮毛,特意來此助張先生一臂之力!”
張機喜道:“太好了!有南先生諸位義助,對于在下無疑于久旱而逢甘霖,在下正有很多疫病方面的困惑,卻是苦于無人商量指點!”
南鷹想起适才他正在秉燭夜讀,奇道:“對了!我正聽剛剛張先生大呼奇哉怪也。卻是所爲何事?”
張機目中閃過狂熱之è,竟然伸手一把握住南鷹之手,将他拉到一張榻前,一邊摸出面紗戴上,一邊急切道:“南先生請觀,這位病人已經出現高熱煩渴、咳嗽氣急之狀兩ri,我依去熱止咳之法醫之,竟然沒有絲毫效果,此前我曾經有過幾起病例,卻是手到病除。相同之症卻不能以相同之法醫治,真是讓人費解!”
南鷹仔細瞧了瞧病人的皮膚,再小心的扒開他的眼皮觀察一會兒,才沉吟道:“所有病人都是這種症狀嗎?”
張機苦笑道:“這又是另一樁讓我想不通的事了,所有病人的症狀看似相同,實則略有區别,發作的時間也不盡相同。”
南鷹追問道:“可曾判定瘟疫的根源?”
張機和身側幾名醫者相視一眼,一齊低下頭來。
張節在旁插言道:“我們曾經<a href="混沌重生君臨異界</a>爲此忙碌了大半個月,卻是毫無頭緒,張機先生正爲此寝食難安!”
南鷹沉聲道:“尋找瘟疫的根源才是對症下藥的唯一路徑。我心中雖有猜測,卻尚未來得及加以印證。明ri,我們便一齊到各街各巷和百姓家中進行查訪,希望可以得到答案!”
張機身軀一震,猛然擡首,眼中閃過充滿希望的亮光。
初升的冬ri剛剛懶散的露出大半顔面,南鷹一行十數人便已來到城東的一處低矮的民居前。
張節伸手一指道:“各位先生請看,這便是經我們多方查探後,認定最早出現疫病的人家了!張機先生也曾來此瞧過,可惜并無收獲!”
張機見南鷹向他瞧來,苦笑着點點頭。
南鷹想了想,開口道:“大家再次檢查一下防護的措施,我們進去!”當行步入,衆人跟着魚貫而入。
簡陋狹小的居室内雖是收拾的整整齊齊,卻是處處積灰,顯然早已人去室空。
南鷹銳利的雙目在室中掃過,突然目光一凝道:“拿鎬來,挖開這處牆根!”
張機等人一呆,棗祗已經順手拎起倚在牆邊的一把鋤頭,向牆角揮去。
牆角下一處曲折的鼠洞内,一窩大大小小十餘隻死鼠的屍體腐爛其中。
南鷹蹲下身體,瞧了許久才發出重重一歎,他緩緩起身,眼中è出如釋重負的神è,沉聲道:“根源已經尋到,我們立即回去商議!”
張機、張節一齊失聲道:“竟會是這些老鼠!”
賈诩和高順卻是相視一笑,向南鷹豎起了大指。
宜陽縣衙内,不僅自縣令以下大小衙屬官員無人缺席,城内數十位醫者也全部到場,将原本看似寬廣的衙堂擠得座無虛席。
近百人團團坐定,蒙着厚厚面紗後的口中發出“嗡嗡”的竊語之聲。
南鷹緩緩站起,在衆人矚目中走到場中,他揚聲道:“各位,由于事态緊急,在下便長話短說了!”
他語氣沉重道:“目前,我們已經可以基本認定,釀成這次震驚大漢十三州的可怕瘟疫,名爲肺鼠疫,其根源便是各種鼠類!”
此言一出,舉座大嘩。
宜陽縣令高舉雙手道:“請各位肅靜!”
連叫數次,喧嘩之聲才漸漸低了下來。
宜陽縣令已通過張節的引見見過了南鷹,他拱手道:“請問南先生,你說此話,可曾有何依據?須知先生之言,實是太過令人震驚,若不能讓下官心服口服,下官又如何敢按先生之言上禀太守大人?”
他苦笑道:“那就更談不上按先生之言,對各地疫情進行救治了!”
一位本地醫師的老者也站起道:“縣令大人所言有理,老朽行醫數十年,雖不敢說醫術如何高明,但飽覽醫書,也略有幾分見識。南小兄說的這所謂肺鼠疫,如何卻從未聽說過?南小兄切莫信口開河啊!”
不少醫者一齊附聲道:“不錯不錯!正是正是!”
有一人甚至冷笑道:“也不知道哪路來的神仙,舉國上下這麽多名醫都束手無策,一個年輕後生,竟敢在此大言炎炎,當真欺我們是庸醫嗎?”
南鷹也不生氣,隻是微笑着聽他們連連質疑。
張機突然起身道:“衆位且請稍安毋躁,我雖與南先生相識不長,但可以保證他絕不是欺詐之人,請大家聽他下文如何?”
張機曾入仕爲官,聲名遠播,又醫術高絕,一向與人爲善,頗得衆人敬重。他這一開口,不但衆醫者安靜下來,連縣令等各級官吏也禁口不言,一齊瞧向南鷹,聽他如何作答。
南鷹不慌不忙道:“各位容我細細道來。首先,我要告訴各位,這肺鼠疫并非世上出現的新疫,而是古即有之,隻不過從未在我大漢土地上爆發過罷了!”
一人站起道:“請問南先生,那麽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南鷹笑道:“不瞞各位,在下自小便居于異國他鄉,兩年前才返回漢土,這些學問便是從國外知道的!”
那人“哦”了一聲,坐了回去。
先前的老者又站起道:“南小兄,我們姑且相信世上确有這種叫肺鼠疫的惡疾,但你是如何斷定的呢?”
南鷹從容道:“在下未到此處前,僅是從病患的發病、症狀揣測,但今ri早晨在張先生和牙将大人的陪同之下,細細勘察了現場,這才最後得出結論!”
那老者面帶懷疑之è道:“哦?老朽倒是願聞其詳!”
南鷹語中充滿自信道:“這肺鼠疫在人間流行前,一般先在鼠間流行。通常會先造成鼠類大量死亡,而後經蚤類叮咬後再将病源傳播給人。我們在民居的鼠洞中發現大量死鼠,從**程度上瞧,均已死了數月之久,這便是證據!”
又一人站起道:“那麽敢問這鼠類的病源又是從何而來!”
南鷹點頭道:“問得好!事實上鼠類原本就有長期持續的自然病源,隻不過隻存在于野鼠,隻有野鼠傳播給家鼠後,才有可能釀成爲禍人間的大疫!”
那人冷笑道:“那爲何多年來家鼠都不曾被野鼠傳染,恰巧此時就出現了呢?”
南鷹啞然笑道:“這個我就不好說了!不過我以常理度之,應是近年來天災不斷,農田的收成漸漸短少,野鼠的食源不足,這才逐步向城内活動的吧!”
那人尚未開口,縣令忽道:“南先生此言不虛,本縣去年便碰上罕見的蝗災,緻使農田顆粒無收。爲此朝庭體恤下情,專門免了本縣半年的賦稅!”
那人一聽縣令如此說,隻得“哼”了一聲,悻悻坐下。
張機站起道:“敢問南先生,這肺鼠疫的典型症狀爲何?”
南鷹想了想道:“一般來說,是兩ri内出現劇烈胸痛、咳嗽、咯大量泡沫血痰或鮮紅è痰,再經兩ri,心力衰竭而死!”
張機先點頭,再搖頭道:“可是有些不太對啊!”
南鷹笑道:“張先生可是想說,有少數病人會出現體溫高熱,尿血,神智不清,死後身體紫黑,與我剛剛所說不符?”
衆醫者相視一眼,俱面現驚容。
張機驚道:“正是!南先生昨ri剛至,如何知之?”
一人低聲不屑道:“還不是從别的地方聽說來的!”
南鷹搖頭道:“非也!我昨ri聽張先生說到,看似相同之病,同樣療法卻效果相差較大,便一直在想這個問題了!現在看來,我的想法果然沒有錯,這确實是肺鼠疫無疑了!”
張機連忙道:“到底爲何?”
南鷹歎息道:“這一例病症卻是從肺鼠疫發展而來,病勢輕重不一,稱爲繼發i敗血型鼠疫,通常有了這種病症,病人是必死無疑了!”
張機恍然道:“先生所言極是,原來如此!”
衆人聽他對答如流,侃侃而談,不但有理有據,且竟無半分阻滞,倒有一大半人疑慮漸消,露出深思凝重之è。
縣令見漸漸無人發問責難,遲疑着瞧向張機道:“張先生,眼下,你爲全縣醫者之首,依你之見,應該如何?”
張機霍然而起道:“縣令容禀,各位同仁也請靜聽我言!”
他正容道:“我知道仍有一些人會對南先生的言論心存猶疑,事實上我也頗多難解之處。但請各位明白,醫術一道,有如浩瀚江海,博大i深,我們不懂之處怎可妄加否定?古之神農身試百草,不斷摸索,這才爲我們留下無比珍貴的經驗!若無點吸納接取的胸懷,如何才能将醫術繼續發揚光大!”
衆醫者聽得一齊默然點頭,更有數人低聲道:“說得好!”
張機漸漸行至大堂正中,他面è泛起一層聖潔的莊重之è,語聲漸趨激昂:“如今,天下瘟疫,多少百姓死于非命?我們身爲醫者,治病救人責無旁貸!”
他沉痛道:“若是因爲我們不能敞開胸懷,誠心受教,而導緻更多百姓沉失于這苦海之中,我們良心何在?醫德何在?”
衆醫者皆露出羞慚之è。
張機向縣令深深一揖,目中è出堅決之è道:“大人!我相信南先生貫通中外的醫術,更加不懷疑他行醫濟世的仁心,請大人決斷!”
縣令重重一拍桌案,目中閃亮的高喝道:“張先生此言是矣!下官決心已定,便是拼了這身官服不要,也要和各位共同進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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