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隊黑衣蒙面的武士快速奔行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打破了山間的甯靜。
張魯卓然立于路邊的一塊巨石上,面如止水的注視着腳下一批批手下如同細長而湍急的漆黑溪水滾滾流過。
一名鬼卒悄然無聲的出現在石下,單膝跪地道:“禀大祭酒!兄弟已經集合完畢,現百人爲隊,前後相隔五裏,正向黑虎山急速推進!”
張魯道:“此處距黑虎山還有多少路程?”
鬼卒回道:“以目前速度算,明ri晚間可到達黑虎山山口!”
“好!”張魯眼中閃過一絲興奮,“傳令下去!前行二十裏後宿營!等待後邊的糧草隊抵達,補充幹糧食水後,一鼓作氣直逼黑虎山!”
說完,如大鳥般縱身而起,向正在前行的隊中掠去。
待張魯和鬼卒們遠去,巨石後的一處草堆微微一動,探出兩顆頭來,一人道:“你速去報高頭領和三山哥,天師道約好手,由大祭酒張魯親自率領,今夜将在距黑虎山4裏處紮營!”
“是!”
夜è漸濃,天師道大隊人馬在山路邊的一處小谷就地宿下,燃起一堆堆篝火,很快空氣中散發出陣陣肉香。
張魯和十餘名鬼卒頭目,圍在一處大火堆前。
他雙目緊盯着跳動的火焰,聽着火中枯枝“噼噼啪啪”的燃燒作響,良久,才沉聲道:“還有一ri路程,我們便要進入黑虎山!各位兄弟均是教中英才,對此戰有何高見?”
衆鬼卒頭目一齊恭聲道:“願聽大祭酒教誨!”
張魯一臉凝重道:“其實我也沒什麽高見!隻知道必會有一場血戰!我甚至不知道,兄弟能有多少人幸存?”
衆人一齊默然,一人終忍不住道:“大祭酒!敵人到底有多少人?實力如何?”
張魯苦笑道:“我不知道!”
衆人一齊驚道:“什麽?”
又一人道:“兵法雲:知已知彼,方能百戰不殆!連大祭酒也不知道敵人虛實,我們此次行動會不會有些冒險了?”
張魯長歎一聲道:“我何嘗不知?但是現在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衆位全是教中首腦,黑虎山的寶藏你們定然是知道的!”
衆人一齊點頭。
有人問道:“聽說連太平道都已經放棄了那寶藏,可見占據此山的敵人應是實力強橫了!我們又何必傾全教之力前來争奪呢!”
張魯眼光寒光一閃,低喝道:“你懂什麽!”
那人大驚,連忙低頭。
張魯臉è漸緩,歎息道:“所以我才說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太平道當然可以不要這寶藏,因爲他們須勞師遠征上千裏,又要小心提防官府和各方勢力,如果硬要争奪,将會得不償失!”
衆人又一齊點頭,有人接道:“如此說來,我們如奪得此山,便可獨占寶藏了!”
張魯微笑搖頭道:“錯!太平道可以不要寶藏,我們也可以不要!”
衆人一呆道:“不要?那爲何我們仍要攻占此山?”
張魯呆呆的瞧着面前的火苗,緩聲道:“寶藏可以不要,眼皮下的敵人卻必須掃除!因爲,那将是我天師道ri後起事的一個絆腳石!”
衆人一齊恍然。
張魯又發了一會呆,才道:“不瞞各位!今次的敵人确是勁敵,先是彈指間滅了太平道四大高手,跟着輕易收降了兇悍成i的闆盾蠻,前些ri子更是無聲無息的剪除了我教4名斥候。說實話,我對此戰并無十分把握!”
衆人盡皆悚然。
張魯立起身來,語氣出奇的冷靜:“但敵人越是高深莫測,就代表其危害越大,我們絕不能坐視他們在我們的卧榻之側一天天發展壯大!必須盡早鏟除,否則将會給我們帶來難以估量的損害!現在,各位明白了吧?爲何我和師君會在不明敵情的被動局面下,仍要大舉進攻了吧!”
衆人一齊躬身道:“師君和大祭酒高瞻遠矚!我等拜服!”
張魯眼中閃出森寒殺機:“明夜之戰!可說是關系到我天師道今後數十年的榮辱興衰,無論我們将要付出多麽慘重的代價,也必須将敵人一舉消滅!”
衆人轟然道:“謹遵谕令!”
距天師道營地數裏外的一處密林中,數十條黑影靜靜的潛伏在樹後草間。
一人低聲道:“風哥,所有埋伏在各處的兄弟均已到齊,共計人!”
那風哥緩緩點頭,晦暗的星光照映下,正是高風。
羅三山有些焦慮道:“阿風!咱們怎麽辦?我派猛虎将消息傳回谷中已有大半ri了!長官怎麽還沒有回音?”
高風一咬牙道:“不能再等了!再過三個時辰便要天亮了,我們若錯過今夜,将失去最好的進攻時機!”
羅三山驚道:“你想以我們餘人去硬撼天師道人?”
<a href="零級大神</a> 高風冷冷道:“怎麽?你害怕了!”
羅三山一愣,怒道:“放屁!老子怕你個卵蛋!老子隻是擔心,長官那頭……”
高風擺手道:“你放心!長官一定也會支持我這麽做的!”
說着輕輕拍了兩下手掌,所有人慢慢圍攏過來。
高風深吸一口氣,聲音雖低,卻透出一往無前的堅定道:“各位兄弟,我們已經别無選擇!敵人若經過一夜休整,明天夜裏便會發動對谷中的大舉襲擊!爲了讓戰火不蔓延至我們的家園,我們隻有在這裏挺身一戰!爲長官他們赢得更多的時間!”
他冷笑一聲道:“兄弟們,不要瞧他們人多,長官說過,一群紙老虎而已!讓我們殺光他們!”
所有兄弟一齊低喝道:“陷陣營!殺!”
“說得好!”身後不遠處,一個聲音毫無預兆的傳來。
衆人一齊大驚。
隻有高風和羅三山強按心中狂喜,顫聲道:“是長官!”
南鷹從幽暗的夜è中緩緩踱出,身後黑影幢幢,卻是悄然無聲,他漸行漸近,嘴邊又露出高風最爲熟悉也最爲驚悚的殘酷微笑。
高風不禁仰首望天,夜空無月,隻有點點微弱星光,他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又是一個殺人夜!
天師道衆人經過數ri山路跋涉,均是困倦不堪,除安排數十人在營地外圍巡邏,其他人早已沉沉睡去。
二名鬼卒提刀慢慢行過,一人突道:“老張,你先盯着點,我尿急得緊!”
另一人低聲罵道:“你小子滾遠點方便!沒見大祭酒和兄弟們都是席地而眠嗎?若臭醒了他們,有你受的!”
那人諾諾連聲,奔出數十步外,才在一棵大樹後解褲方便,他剛剛輕松的吐出一口長氣,突見腳下的草叢微微一動,他大驚之下剛要出聲,一個繩圈從樹上垂下,準确的套入他頸中,将他直吊起來。
那鬼卒被吊得頸骨喀喀輕響,哪裏發得出聲音,他拼力伸手去扯頸中繩圈,卻是越扯越緊,他終于記起腰間長刀,剛剛拔刀在手想去割斷繩索,卻覺渾身力量漸失,眼前已陷入永久的黑暗之中,手中長刀亦無力的落下。
長刀将要及地之際,一隻手從樹下的草叢中閃電般伸出,一把握住刀柄,然後慢慢縮回草中。
那老張正自等得不耐,終于見到一個黑衣蒙面人從樹後伸出頭來,向他連連招手,他不由心中大怒,這小子搞什麽鬼,撒尿還要叫人去瞧!
他隻得行去,一邊低罵道:“媽的!老子要不是怕吵醒了大祭酒他們,先給你小子一頓臭揍!”
他行至樹後,不由愕然張大了口,樹後空空蕩蕩,哪有人影?
又一個繩圈無聲垂下,套在他的頸上。
營地最外側,幾名鬼卒在樹下躺成一排,發出陣陣香甜的鼾聲,幾名同樣裝束的守衛從他們腳邊行過,突然同時出手,左手以綿布捂住他們口鼻,右手已将鋒銳的短刀刺入他們的心髒。衆鬼卒一陣輕微的抽動掙紮後,便再無響動,殺人者以綿布堵住傷口,使鮮血不緻外流,然後緩緩拔刀而出,再排成整齊的巡邏隊形若無其事的向下一處行去。
南鷹帶着幾名兄弟如鬼魅般在夜è中潛行,他實在不知道自己已殺了多少人,在拔除所有外圍守衛後,他們便換上鬼卒服飾,對仍在睡meng之中的敵人開始了無聲的屠殺。
他出手如電,殺人無聲,整個過程似一場完美的表演,完成于行雲流水之際,幾名跟随的兄弟不由看得眼睛發直。
南鷹看着已将逐漸深入營地,悄然打出撤回的手勢。
一名鬼卒睡得正香,猛然感到身下冰冷一片,伸手一摸,竟是一攤水迹,心中大怒,這是誰無意打翻了水袋還是有人随地方便?還讓不讓人睡了!他翻身坐起,正yu喝罵,突覺手中液體有異,湊上鼻子一聞,臉上登時現出驚駭yu絕之è。
他猛然躍起,張大了口便要出聲,擡頭間卻見漆黑的夜空中,無數支火箭破空而來,将他凄惶的瞳孔中映得全是點點火光。
張魯從睡meng中突然醒來,心中莫名的升出難以訴說的不安,他側耳傾聽了片刻,毫無異狀,隻得再次睡下。又過一會兒,心中的惶恐之意卻是更甚,他再無睡意,從一頂簡易的帳篷中走出,準備親自查看一下值守情況。
他走出帳篷第一眼看到的是,數十支火箭劃出絢麗的虛影,落向營地o yā。
在張魯不能置信的目光中,火箭甫一落地,竟然神迹般“轟”的一聲,沖起數十團巨大的火焰。
一時間,營地内如開水般沸騰起來,無數鬼卒在睡meng中被劇烈的灼熱驚醒,緊接着駭然發現自己已經被烈火席卷,紛紛慘呼着四處奔跑打滾,結果卻引燃了更多的烈焰,更多的人被卷入火海。
無數火人在大火中倉惶絕望的徒勞着。
南鷹滿意的瞧着遠遠的營地頃刻間成爲人間煉獄,身邊高風、典韋等人卻是一齊倒抽了一口涼氣。
高風結結巴巴道:“難怪有人說水火無情!威力竟至如斯!”
南鷹瞧向典韋笑道:“這可真是多虧了你的老朋友李永啊!若不是他給我們準備了這麽多火油!我們怎麽可能給遠道而來的天師道朋友送上這麽一份大禮呢!”
典韋苦笑道:“主公你竟仍能笑得出來!這份大禮可是險些被你自己享受了呢!”
南鷹又是一陣長笑,突然笑聲一收,冷然道:“兄弟們!再爲天師道朋友們送上另一份大禮!弓弩伺候!”
密集的箭雨向亮如白晝的火場中傾瀉而去,那一條條扭動掙紮的火人正是絕佳的箭靶。
數十名鬼卒連滾帶爬的逃出火場,好不容易尋到一處水源,紛紛餓狗争食般伏在水邊拼命的狂飲,突聽身側草叢中傳來一聲低低的咆哮,一對綠瑩瑩的兇睛從草中閃現,緊着,一對又一對綠瑩瑩的兇睛從遠近草叢中亮起。
衆鬼卒吓得腳都軟了,有人狂呼一聲“媽呀”!所有人四散逃開,不多時,此起彼伏的慘呼聲響徹夜空。
張魯也聽到了這些絕望無助的慘呼在夜空中回蕩,久久不息,他已經顧不上爲自己的手下們感傷,因爲他也在逃命。
他心中的凄惶無以複加,不僅是爲今夜莫名其妙的全軍覆滅,更是因爲他方才碰上的那個恐怖的敵人。
張魯一向對自己的身手有着強大的自信,他号稱天師道第二高手,多年來,無數号稱與他可以比肩的對手紛紛飲恨在他手中,這才造就了他對敵時無比堅定的必勝信心。
然而,就在剛剛,這份信心卻被擊的粉碎,他在那個手持雙戟的敵人手中,連三個回合也沒有接下,便已負上了不輕的内傷。
他激發出體内的所有潛能,飛快的在山林中奔行,心中不禁狂呼,敵人到底是誰?竟然如此強大!他心中升起無比的悔念,此戰不但将張修交與他的鬼卒全部丢在火場,自己多年來苦心培養的死士隻怕也沒有多少可以幸存,且不說回去後如何面對張修瘋狂的怒火,僅是這次出道以來前所未有的慘敗,已可使他終生蒙上心靈的yi影。
他猛然停下身形,頭皮發麻的瞧着前方三條黑影幽靈般閃出樹後,将前方道路完全封死,心中暗道,我命休矣!
南鷹伸手攔下作勢yu撲的高風和羅三山,輕笑一聲道:“對面的可是天師道大祭酒張魯?”
張魯慘然道:“不錯!我死之前,能不能做個明白鬼?我到底死于何人之手?”
南鷹故作訝然道:“大祭酒何出此言?我怎麽加害于你?我隻是有一句話請大祭酒帶回!”
張魯重新燃起求生的yu望,啞聲道:“請示下!”
南鷹淡淡道:“告訴張修!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再敢來犯,滅你全族!”
張魯渾身一顫,忍不住退了一步。
南鷹側身讓開道路,微笑道:“大祭酒一路走好!恕在下不遠送了!”
張魯遲疑着走出幾步,轉身道:“爲何放過我?這句話你亦可讓别人帶回!”
南鷹嘻嘻一笑道:“大祭酒想聽真話嗎?好!我也實話實說!若是殺了你,今後天師道便完全掌握在令叔一人手中,我雖然不懼他,但是有你回去幫忙掣肘,我會更加高興!更何況,大祭酒胸有大志,也不會甘願就此殒落吧!”
張魯如受雷殛,失聲道:“你究竟是誰?”
南鷹微微躬身道:“山野之人南鷹,向大祭酒請安問好!”
張魯呆了半晌,當頭一揖道:“在下在此立誓!今後但聞南兄之名,永遠退避三舍!”
說罷掉頭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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