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太陽格外毒辣,曬在柏油路面上蒸騰出逼人的熱氣,熱得人兩眼發暈|\顧遠在松柏楠街上走了一會兒,渾身的大汗已經濕透了他的襯衫,濕乎乎的布料緊貼着皮膚,黏膩的感受讓顧遠緊鎖着眉頭
手裏的本子已經記下了不少店鋪的地址和電話,他現在就想找個有冷氣的地方坐坐,如果還能有一杯冰鎮的飲料那就再好不過來顧遠舔了舔發幹的嘴唇,按捺着焦急四處望了望,正巧看見對面一個大大的淺藍色招牌上帶着一個奶茶杯的圖案這真是一瞌睡就有人來送枕頭,顧遠沒有猶豫,拔腿就走了進去
“叮鈴鈴!”挂在門上的風鈴發出一串清脆悅耳的聲音,店裏的冷氣開得不算足,但也足夠在大太陽底下烤了很久的顧遠舒舒服服地坐着了木質的門窗,木質的桌椅,木質的書架上擺放着一些書,玩偶,和盆栽,空氣中蕩漾着好聞的奶茶香,惬意輕松的氛圍讓人一坐就不想離開
顧遠暗自在心裏滿意地點點頭,在臨街的大玻璃窗旁選了個位子坐下,穿着店内統一圍裙的服務員立刻送過來一本印着可愛奶茶杯圖案的餐單,顧遠已經顧不上挑選什麽口味,直接道:“給我你們的招牌奶茶”
“好的,請稍等”綁着馬尾辮的服務員笑着說轉頭沖着吧台裏面大喊道:“招牌奶茶一杯,加冰!”随即她又回過頭來給顧遠遞上一張紙巾,“我看你滿頭大汗的,應該會想要喝點冰的”
顧遠沖可愛的服務生楊揚嘴角,“謝謝”這樣的服務非但不讓人覺得被僭越反而有種被認真服務了的貼心感等奶茶被送上來,顧遠迫不及待地咬着吸管深深地吸了一大口,牛奶的爽滑配上濃濃的茶香,時不時被吸上來的珍珠q彈有嚼勁,給人十足的驚喜感,冰冰涼涼的來上一杯,顧遠全身上下從腳底到頭頂無一不覺得舒暢
輕輕松松喝完一大杯,顧遠揚起手想招呼可愛的女服務生再來一杯,卻發現女服務生緊抱着懷裏的菜單,盯着吧台裏面的廚房,眉頭微蹙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完全沒有注意到顧遠的招呼
這是怎麽了?顧遠疑惑地跟随着女服務生的目光看向廚房的方向格擋用的透明簾子被掀開,從裏頭走出來兩個年紀相仿的中年男子走在前頭的那一個一身灰色西裝,手上挎着一個公文包,看起來頭發被精心打理過,戴着一副金絲框眼鏡,看着就是一副精明商人的模樣後頭跟着的那一個穿着和女服務生一樣的圍裙,白色的短袖衫上盡是灰黑的油漬,灰白的頭發有些蓬亂,似乎是好幾天沒有打理過了他微躬着腰,跟在衣冠楚楚的男人身後
兩個人走到門口,精明樣子的男人轉過身對着身後的人說:“老林啊,現在能給的價格也就是這樣了,知道你急等着錢用,我才願意出錢把它盤下來行不行你自己想想,想通了就給我電話,我們再簽約”
“可是這個價錢,這個價錢也太……”男人顫抖着聲音裏有不甘,又憤怒,更多的确實哀求和無可奈何
“你和我多說這些也沒用,就是這個價錢,賣不賣你自己決定”那人一臉不耐地地打斷男人的話,扔下這麽一句就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男人站在空蕩蕩的門口,佝偻的背影無助又可憐
“爸”女服務生急忙走過去,扶着中年男子坐到一邊的椅子上“怎麽樣,他怎麽說?”
“還是那樣,一分錢都不肯多出,如果我們不同意他就找别家”中年人的臉上深深的褶皺堆砌着頹唐愁苦,他把臉埋進手掌裏,樣子沮喪萬分
“他們怎麽能那樣呢!要不是吃準了我們急等着錢用,那麽低的價格也敢來張嘴……”
“算了,我們現在有什麽辦法,你媽的病是不能再拖下去了,這裏的鋪子難得有人肯接手”
“可……”
“額,那個,打擾你們一下”父女兩的争執被突然插入的聲音打斷,少年搖晃着手上空空的奶茶杯,彎起着眼角和嘴角笑得人畜無害,“招牌奶茶可以再給我來一杯嗎?”
女服務生一愣,慌亂地揩了揩可疑地泛紅的眼角,“好的,馬上送過來,你稍等”
“還有,如果不介意,能跟我講講到底是什麽事嗎?或許我可以幫上一點忙”似乎是覺得自己的要求有點過分,顧遠對上女服務生驚訝的目光時,不由得尴尬地抽抽嘴角
“反正不是什麽好事,你想聽聽也可以”女服務生不顧她父親猶豫的目光答應了顧遠雖然眼前的少年很可能根本提供不了什麽幫助,但是她現在滿腹的牢騷和憤懑需要一個發洩的出口,和這個少年唠叨唠叨也好
“哦,這樣啊!”“太過分了!”“不要臉!”顧遠一邊咬着奶茶的吸管,一邊聽着女服務生憤憤不平地講着故事,時不時發出捧場的驚呼
從女服務生口中,他終于把事情理清楚了
女服務生的名字張玲,神色陰郁的中年男人是他的爸爸張志忠,她還有一個媽媽叫王珊現在正躺在醫院裏他們一家三口是皇城本地人,原先拆遷時分到的在松柏楠街的房子,夫妻兩原本以爲松柏楠街借着靠近華新街的地理優勢怎麽樣也會有人潮,于是就合計着拿出所有的積蓄和原本拆遷房的面積買下了這間店面
夫妻兩商量着開了現在這家奶茶鋪,誰知道松柏楠街人流稀少,奶茶店的經營也是日益慘淡,就在這時王珊突然間在店裏昏倒,送到醫院檢查之後發現她居然是胃癌早期手術費,化療費,還有術後一系列恢複治療需要一大筆花費,以現在他們家的存款狀況根本難以應付
于是張志忠就計劃着賣掉手裏的這間店面可是以現在松柏楠街的狀況他們的店在一時半會間難以找到買家願意接手好不容易來了一個有購買意向的,出的價錢卻低得讓他們難以接受可是現在王珊的狀況是早一天動手術就多一分痊愈的可能,對方知道這樣拖下去着急的會是他們,于是死死咬着低價不肯松口
“那那個人到底願意出多少啊?”顧遠好奇地問
張玲咬了咬嘴唇,想到面前的少年也不會洩露什麽,這種事更沒什麽好保密的,就俯過身輕輕在顧遠耳邊耳語了兩句顧遠随即瞪大了眼睛,微揚的眼角裏流瀉出抑制不住的壓抑,“這種價錢”
“是不是獅子大張口,這不是吃定了我們急等着錢用嘛!”張玲攥得緊緊的拳頭在桌子上重重擊了兩下,胸膛因爲憤怒不斷上下起伏,但片刻之後,漲紅的臉色一點點褪去後顯露出無力的蒼白,“可是我們真的沒辦法了,媽媽的病一天也不能拖,這條街的店面賣不出去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連房屋中介也不願意接手,我們已經拖不起了……”
“額,你不要哭啊!”張玲看着被少年遞到面前的紙巾,一摸臉,才發覺自己已經淚流滿面她轉過臉去,抽噎了一下,在陌生人面前哭成這樣真的很丢臉,但是這幾天來她承受了無數的壓力,母親的病,自己随時可能中斷的學業,父親的愁苦的臉,她真的,真的……
“或許我可以幫一點忙”
張玲訝異地擡頭,又自嘲地搖頭,“别開玩笑了,就你……”
顧遠打開筆記本,在上面寫上一串數字,推到張玲面前,“我隻能出到這個價錢,如果你們願意的話,我們下一次見面就可以簽合同”這個價錢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比顧遠綜合了在衆多房産中介站上得出的心裏價位略低一點,但絕對開得比剛才那個男人多的多
張玲這時候才意識到顧遠真的不是在開玩笑,她看着紙上那串數字,不僅母親的費用可以得到解決,她也不用在爲自己的學費擔憂了她蹭地一下站起來,顧遠看着她飛快地沖進廚房,又帶着張志忠匆匆走到顧遠面前
“你剛剛說的,不是騙我的吧?”
顧遠眨眨眼睛,從口袋裏掏出錢包,抽出其中一張證件,“我叫顧遠,這是我的身份證是b大學金融系的學生,如果我騙了你們,那麽你們可以到b大找我”
好不容易說服了将信将疑的張家父女相信自己确實有買下店面的意願和能力,和他們定下下周簽合同付款的約定,顧遠趁着夕陽西下的絲絲涼意在吃街上吃了一堆涼皮,灌餅,烤肉,關東煮之類的吃,滿足地挺着微凸的肚子回到了學校
寝室裏周文堔和田陽已經回來了,開着各自的台燈正在複習倒是喝得醉醺醺的楚孟鑫不見了人影,顧遠估計他是被劉東楠和王松源帶走了,也就沒有在意,也拿出課本來預習明天上課的内容
本來以爲楚孟鑫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但是漸漸的,顧遠他們發現,原來事情沒怎麽簡單就被揭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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