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想到喬母當時是怎麽傷害她自己,她的心裏就一陣刺痛。
她見着喬安然,是在公寓的書房…
他靜靜地坐在書桌的後面,身上很休閑,就坐在那兒,屋子裏沒有開燈,又是傍晚,所以有些昏暗。
“你來了!”他啞着聲音開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裴錦離他大概有兩米,他面上的疏離阻止了她繼續往前。
“爲什麽不在醫院?”她以爲,會看到一個傷重的他,但是他很好,甚至是沒有太多的疲态的,好好地坐在那兒。
喬安然一隻手拿起桌邊的煙,單手點上,長長地抽了一口,才笑了一下,“我母親已經脫離危險期,我有些事情要處理一下。”
他盯着她的眼,忽然就将煙叼在唇上,單手打開抽屜,從那裏面拿出一份離婚協議,“這次,是真的,裴錦,我身上背負了太多,所以,我們離婚吧!”
裴錦站着,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一樣……
許久,她聽到自己的聲音,“是因爲溫馨的死嗎?”
喬安然點頭,“是,我過不去自己這關,裴錦,以後好好照顧自己。”
她看着他,他一臉平靜地對她說離婚。
她想,如果溫馨不死,他是不是就不會這樣說……
“喬安然,你确定嗎?”過去,她多少次,對他說離婚,可是這一次,他徹底地放手了,爲他過去的錯誤買單,但是她的心裏有着說不出的難受。
他笑了起來,摁掉了手裏的煙,苦澀地看着她,“裴錦,我身上背負着一條人命……你走吧!我們不可能了。”
“喬安然!”她的唇顫抖着,不願意離開,就那樣地站着。
她一走,就永遠地失去了。
“走啊!”他的聲音變大,甚至是厲害的,“裴錦,我不要你了,聽懂了沒有,去找謹言,或者是誰,不要再來找我,我不會再見你。”
他手邊有一個水晶的鎮紙,他随手就朝着這邊扔了過來,堪堪地擦過她的額頭,滑出一抹血痕,而那個鎮紙也應聲落地,碎成幾半。
那是她送他的,上面有着他和她的名字,現在,碎了。
裴錦感覺到額頭那裏很痛,她垂着頭,看着地上的碎片……
再擡起頭時,她的唇邊噙着一抹微笑,她朝着他笑着,露出她覺得自己最好看的笑,她從來沒有這樣卑微地求一個人,“喬安然,可是我不想離婚,我想和你在一起……”
喬安然的眼裏,有着一抹腥紅,他看着她冷冷地笑了,“聽不懂是嗎?聽不懂的話去卧室裏将你的東西拿走……”
她的身體晃了一下,額角的那抹鮮血終于緩緩流下……
失魂落魄地走進卧室,她看到了她的東西,全都打包好了放在那兒。
他是真的要趕她走了,連她的東西也不要了。
裴錦看着,淚水沒有停止過……
喬安然出現在門口,“拿着你的東西走吧,裴錦,就當我們從來沒有見過。”
她回身,看着他:“我不信,你連念念也不要了嗎?”
他輕閉了眼,“不要了,裴錦,帶好她,不要再來找我了!”
他說着,走出去……留下她一個人站在卧室裏。
這裏,空蕩蕩的,因爲屬于她的東西,全都不見了。
裴錦閉了閉眼,她沒有要那些東西,她筆直地走出去。
走回書房時,她看着他,而他沒有絲毫回轉的餘地,仍是坐在那兒。
裴錦彎下腰,撿起了地上的文件。
她的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任何的東西。
許久,她才輕聲開口:“喬安然,我走了!”
她慢慢地走出去……而他蓦地擡眼,在昏暗的光線時,他的眼裏有着一抹水光……
化成了淚。
門合上,喬安然的身體也倒下了……
他用一隻手艱難地撐着自己的身體,站起來,站在窗邊-
他看着她走在樓下,看着她不舍地站在那兒,看着她上車,看着她又從車上下來,又站着……
他的心裏絞痛萬分,每看一眼,就少一眼,每看一眼,就像是針一樣紮着他的内心,可是他還是想看,就這樣,将她印在自己的心版上。
就這樣到老了,還會想起她年輕時,漂亮的樣子。
喬安然笑了起來,笑得苦澀至極。
他緩緩地擡起自己一側的手,但是動了動,沒有能舉起來,鮮血順着衣袖滴下,一滴一滴地落在地闆上……那聲音像極了時鍾的秒針。
可是他已經不知道疼了……
他的一邊手臂,廢掉了……半邊粉碎性地骨折,再不能像以前一樣抱她了。
以後,他得練習着用左手,用左手寫字,用左手穿衣服,用左手吃飯。
而她,仍是那麽美好……他有什麽資格,要她留在自己的身邊,陪着一個廢人。
他那樣地傷害過她……
喬安然貪婪地看着她最終還是離開,他看着她的車,看着她離開的樣子……
他想動,想下樓去看,可是身體轟然倒下……
片刻,幾個醫護人員不知道從哪裏出現,扶起他,一個醫生鄭重地開口,“喬,如果你不想整隻手臂都廢掉的話,最好配合手術。”
裴錦在紐約沒有留下,她直接飛回了H市……
但是,她一直沒有去辦理離婚,她保留着那份協議,總覺得她不去辦理,他們仍是夫妻,有一天喬安然會後悔,會回來找她,告訴她,裴錦,我後悔了。
那時,她要對他說,後悔沒有用,她不要他了。
她一定要讓他吃足了苦頭這才原諒他,誰讓他這一次,讓她這樣痛。
可是,秋天過,冬天到來,他還是沒有來……
裴錦知道喬母的傷後來好了,腿基本是保住了,她帶着念念去看了一次。
也碰到了喬安然,不過念念沒有碰到。
他穿着白色的毛衣站在樓梯口,默默地看着她……
念念看到了他,歡快地叫着粑粑……
她是一個讓人無法拒絕的小人,喬安然緩緩走近,伸出左手抱住了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