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查下來，沒有什麽，但是……她流産了。
一個不到兩個月的孩子，不小心流掉了。
喬安然是有些震驚的，她懷孕了……
女醫生聲音溫和，“即使不是這次的事故，她現在貧血很嚴重，孩子遲早是保不住的。”
貧血……
喬安然看着裴錦蒼白瘦削的小臉，他想象着她這麽瘦，懷的孩子是不是也一樣小。
可是那個孩子，卻是沒有機會生下來，沒有機會叫他爸爸。
“先不要告訴她。”喬安然閉了閉眼，手下意識地摸了一下口袋，摸出一支煙來，大步走出去。
他顫抖着點上煙，狠狠地吸了一口……
直到肺部疼痛，他才沉沉地吐出。
他們有孩子了，是他一直盼望的……
如果他不離開她，是不是這個孩子就能保住了？
喬安然，頭一次這樣地痛恨自己……
他想着她的模樣，想着她空洞的目光。
她一直不知道自己懷孕嗎？
喬安然想起了在他們關系最好的那些天，他是無節制地要着她的，有幾次他沒有措施……
裴錦醒來時，病房裏很安靜……到處都是白色，還有消毒水的氣味。
她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她夢到她有寶寶了，和喬安然的寶寶。
就在她的車撞到護欄時，她感覺到自己的小肚子那兒往下一墜，她已經意識到了什麽……
睜開眼，唇有些裂，喉嚨也像是火燒一樣難受……
她想坐起來，發現自己的身體虛弱得要命……
“不要動！”一聲沙啞的聲音響起，她擡了眼，看到了喬安然。
喬安然坐在一旁，大掌撫着她的長發，不像以前那樣順滑了。
“你的車撞了一下，昏倒了。”他簡短地說着。
裴錦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他，好久，才輕聲問：“是不是……孩子沒有了？”
喬安然的唇抿成一條直線，此時他萬分痛苦……
他又怎麽能和她說那樣的話，但是他不開口，裴錦已經猜到了結果。
她閉上眼，長睫不住地顫抖着，她極力地克制着自己，但是不免還是滑下了淚水……
她用被子蓋着自己的臉，小聲地哭着。
這個她從來沒有期待過的孩子，直到失去，她才知道他的存在……
她細細小小地哭着，抓着被子的手指青筋都露出來，慢慢的，那些小聲的哭泣，變得撕心裂肺……
喬安然覺得那扯着的，是他的心。
他更是知道，這個孩子沒有了，他和裴錦，再無可能。
是他離開了家，是他接了程燃的案子，即使他的初衷隻是想見她一面……
可是這些，都直接地讓她的孩子流産了……
後來的許久，喬安然隻要靜下來，都會想起裴錦失去孩子的那一幕。
曾經他覺得自己很愛她，對她萬般容忍，但是到了最後他才發現，人都是自私的，他覺得自己得不到她的愛，不願意再等下去……
可是他錯過的，恰恰就是他們可能的幸福。
如果他沒有離開，當這個孩子出現，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樣了。
喬安然無力改變這一切，哪怕是他想挽回，也已經來不及了。
裴錦在醫院住了半個月被顧西接走……
那一天，喬安然來到病房，他也清減了許多……
手裏是爲她炖的木瓜雪梨，她最愛吃的。
但是病房裏，沒有她的身影，有的，隻是病床上的一份離婚協議……
喬安然慢慢地坐了下來，他伸手拿起那份協議，沒有看内容，隻看到最後的落款簽名……是裴錦的名字。
她的錦字，總是簽得特别地花……
喬安然看了好久，手指甚至都是顫抖的。
許久，他終于放下來，手指遮着自己的眼睛……
一周後，喬安然送了一份離婚證書給裴錦，他親自去的。
初冬，裴錦坐在外面的長椅上，身上裹了厚厚的衣服。
她睡着了……頭側着，頭發擋着半邊的臉蛋。
喬安然輕輕地走過去，他看着，心都痛了。
蹲下一身體，他将她的頭發撥到一邊去……
有好久，他沒有這樣看着她了，她的臉上，比之前好一些，但仍是瘦得讓他有些心驚膽顫，像是随時可能離開一樣。
喬安然的手指，有些留戀地撫在她的面容上。
現在她愛不愛他，他有多愛她，都不重要了，這個孩子是他們的罪孽……
哀求也沒有用。
但他仍是想孤注一擲……他的手指，捏緊了手裏的本本。
裴錦醒了，睜開眼就看到喬安然的面孔，她沒有動，隻是靜靜地看着他。
喬安然也是……許久，他才将手裏的東西放在她的手裏，低頭吻了她的額頭一下，聲音有些啞：“寶貝，好好照顧自己。”
說完，他的眼裏有些熱，無法克制……
他必須松手，否則他們是真的完了。
他起身很快，大步朝着外面走。
如果再不走，他怕自己會後悔……
裴錦仍是躺着，一動也沒有動，許久，她才慢慢地将那本本本放在眼前……是綠色的，離婚證書。
她翻開看着，上面有着她和喬安然的名字。
她還記得，他們結婚的那天是什麽樣的，拍照的時候，他笑得溫和，“裴錦，有你這樣表情的嗎，别人會以爲我是強迫你的，來，笑一個！”
她還記得，他說要她愛他的，可是沒有等她弄清楚，他們失去了第一個孩子。
眼淚，克制不住地往下落，如果喬安然回頭看一下，就會知道，她也會爲他傷心流淚。
裴錦看着他的背影……垂了眼眸。
她不能和他在一起了，和愛恨無關。
在他離開的那些日子裏，她得了輕度的厭食症，她控制不了自己。
她想吃，但是吃下去就會吐……
這樣的她，可能再也無法給他生孩子了。
他是那樣地想要孩子……那時失去孩子，她看過他哭。
喬安然也會哭……
裴錦不想再去想誰對誰錯……她現在一身殘破，她不允許自己去拖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