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祯被内侍引着去往養心殿,殿外已經有龍禁尉等在那裏。
定甯侯面色不變,踏入殿門,走到禦案前向皇帝行禮。
皇帝面色陰沉:“這些證據都是你讓人查到的?”
崔祯道:“微臣在太原時對崔渭有所猜疑,但手中沒有實證,所以就讓人暗中探查消息,最近崔渭收買邊将,借着犒勞将士的機會,暗地裏掌握大同衛所,若崔渭是林寺真的同黨,後果将不堪設想。”
崔祯接着道:“微臣在大同戍邊多年,也是現在才知曉那些人爲了拉攏微臣用出不少的手段,崔渭就是其中一環。”
皇帝皺起眉頭:“崔渭是否與懷王府有關?”
崔祯搖頭:“微臣想通了這一點才會急着進京向皇上禀告,微臣覺得崔渭不但與懷王府沒有牽連,他們反而是故意誣陷懷王府。早在朝廷沒有查到懷王府時,他們已經有了準備。”
皇帝定定地望着崔祯,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崔祯道:“微臣尚在大同時,張氏故意與懷王府親近,懷王命人在朝堂上爲微臣求情,讓皇上懷疑微臣與懷王府暗中勾結,就是等到懷王府案發之後,讓微臣也不能回到大同,如此一來大同就可以更換戍邊将領。
這些人拉攏微臣不成,于是趁機換上自己的人掌控大同。”
說完這些,崔祯的表情更爲肅然:“皇上,林寺真兵變對北疆衛所已是沖擊,梁家出事永平府亂成一團,若崔渭再别有用心,真的有人此時在北疆動兵後果不堪設想,皇上……不若派人前往北疆,捉拿崔渭及這些将領入京,若他們無愧自然不會反抗,若是懷有異心則可早些處置。”
定甯侯這個常勝将軍從來都是得到軍令立即前去戍邊,從未顯得如此急切過。
皇帝一顆心向下沉去,還沒有說話,就看到黃昌又走過來。
黃昌低聲道:“天家,順天府尹蘇甫大人和通政司魏元谌大人遞了密折。”
皇帝看向殿外,天依舊沒有亮,蘇甫和魏元谌卻也急着遞密折入宮。
“帶他們進來。”
皇帝說完這話看向崔祯:“你與蘇甫、魏元谌商議好的一起進宮向朕禀告此事?”
崔祯不疾不徐地道:“不曾商議,但微臣向魏大人問過案情。”
皇帝面容依舊平靜,卻壓制不住心潮起伏,就算之前查到了懷王頭上,蘇甫和魏元谌也不曾焦急地遞密折,難道是有什麽嚴重的事發生?
魏元谌和蘇甫走進大殿,看到崔祯也在蘇甫不禁轉頭與魏元谌四目相對,兩個人似是沒料到會見到定甯侯。
“皇上,”蘇甫先道,“林寺真兵變以及懷王府的案子另有内情。”
蘇甫說完看向魏元谌。
魏元谌道:“這樁案子不但涉及趙老将軍被冤的案子,牽扯到大甯乃至整個北疆衛所,還波及了沿海衛所和船廠,牽連的人衆多,從太子、懷王到各地官員、将領、民衆,籌謀了十幾年之久。
大周衛所、各地衙門、都察院、兵部、工部,許多衙門都在他們掌控之中,也許還包括您親征大甯那一戰,也是他們精心安排的結果。”
魏元谌接着道:“雖然我們查出了戰馬案、私礦案、都察院官員勾結海賊私運案但這些案子背後,還有人在推波助瀾,試圖掩蓋真相。”
魏元谌将船廠的賬目遞給内侍,由内侍呈給皇帝。
“他們要的不是貪墨一些銀錢,也不是暗中爲哪位王爺謀得儲位,他們是借着大周内政黨争,安插自己的眼線和人手,讓大周的兵馬爲他驅使,讓大周的官員爲他效命。”
魏元谌說完這些迎上皇帝的目光:“皇上可記得金州衛鎮撫鄭如宗?”
皇帝自然記得,那鄭如宗是一員虎将,隻可惜曾在大甯任職,與梁王有往來,好在鄭如宗在一次戰事中落水陣亡了,否則他親征梁王時,鄭如宗必然是一大阻礙。
魏元谌道:“此人改姓熊,被人稱爲熊管事,這幾年一直在大甯及北疆走動,海上運來的私貨北上之後也是由他接手安排。”
皇帝聽到這裏,身體裏的血液豁然一下子湧入額頭之中,仿佛要從雙目中冒出來:“你說什麽?鄭如宗活着?”
魏元谌道:“鄭如宗不但活着,他還将兩個兒子,一個送入了朝中做官,一個攀附申家,打着申家的名頭四處行事,此人與布政司張從舉勾結,在船廠大動手腳,用朝廷供給的木料造戰船,将沿海的海賊都收攬賬下,在海上恐怕已成氣候。”
皇帝一下子從禦座上站起身:“私造戰船?”
魏元谌道:“皇上手中的賬目就是明證。”
皇帝耳邊如同有擂鼓聲響,“轟轟轟”震耳欲聾,他目光淩厲的看向魏元谌:“這是你查到的?”
“不是,”魏元谌道,“這就是微臣請蘇大人一起前來的原因,早在七年前有人在查海賊案中發現了蹊跷,他一直追查下去,先是查到了申家而後追去北疆,終于發現了鄭如宗。”
皇帝道:“他是誰?”
魏元谌看向蘇甫,蘇甫道:“他是微臣下屬薛兼的徒弟嚴參,當年時任應天府通判,後應補入大理寺。”
皇帝心思都在案情上,沒有聽清楚魏元谌的話外弦音:“此人在哪裏?”
魏元谌聲音略微低沉:“六年前嚴參被刑部處斬了。”
皇帝眉頭又是一皺。
魏元谌道:“嚴參查到線索,被人忌憚,因此遭遇算計丢了兩條手臂,也丢了通判的官職,嚴參傷好之後繼續帶着坊間人北上查找線索,鄭如宗生怕被嚴參揭穿秘密,與當地衛所将領聯手陷害嚴參,讓嚴參背上了屠村的罪名被朝廷處斬。”現在想來那鄭如宗是怕嚴參在打聽消息時,向村民洩露了案情,那村子本就是鄭如宗的落腳地,如今被暴露,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就此永絕後患。
皇帝面色鐵青,他想到了鄭如宗,鄭如宗假死是在梁王案之前,若說有人故意安排,定然就是梁王。
他征讨梁王時是看準了時機,那時候梁王因爲與兀良哈部拼殺兩敗俱傷,他才領兵前往想要除掉梁王,徹底收複兀良哈部。
現在想來一切比他預計的要容易。
梁王和他的幾個倚重的将領,在此之前死的死,傷的傷,正是大甯青黃不接的時候。
他以爲是天賜良機,如果他是被算計的呢?
皇帝胸口一熱,一股腥甜的東西充斥在口鼻之中。
哦渣渣龍,渣渣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