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翌走在程家的長廊上,迎面立即遇到了一身重孝的程二爺和程三爺。
對這個大哥,程二和程三眼睛中隻有憤恨。
程二爺惡狠狠地道:“我母親待你怎麽樣?小時候好東西送下來先給你挑選,就連你尚公主,母親也是進宮幾次,盡力促成這樁婚事,你不念着母親的好也就罷了,現在反而害死了她。”
程翌看向自己這個二弟,同父異母的弟弟,他看着他們長大,小時候什麽都不懂還會追着他喊大哥,等到漸漸長大,表面上對他有禮,其實大家早就有了隔閡和防備,所以袁氏死了,他們才會将一切罪責都推到他身上,才會前去公主府大鬧。
程翌看着程二爺:“聽說二弟要與臨江穆家結親,這門親事還沒說好吧?二弟年紀尚小,你母親就爲你如此忙碌,由此可見十分疼愛你。”
程二爺胸口升起一股怒火,母親剛死程翌就來嘲笑他。
程翌不理會程二爺那即将暴怒的模樣,接着道:“穆家兩代任過指揮使,想要促成這門親事隻怕不容易,你母親請了保山上門,私底下也開始籌備聘禮,就是想要與穆家早早定下婚約,眼見事情快成了……”
聽到這話,程二爺額頭青筋浮動,恨不得立即上前掐住程翌的喉嚨,母親這樣一去,他與穆小姐的事不可能再提。
程翌道:“你母親有沒有向你交待,穆家的事該如何是好?就算她爲了保全臉面,以死以證清白,想必提點了你,後面該怎麽做,才能讓穆家應承這門親事,你母親一向疼你,處處爲你着想,這樣的大事怎能不透露隻言片語。”
程二爺聽到這話愣在那裏:“你什麽意思?”
程翌看向程三爺:“三弟課業不錯,家中的先生有幾分本事我還是知曉的,你母親有沒有請新的西席前來?想要入國子監讀書,靠着程家的臉面也未必能成事,之前你母親還想要讓我求國子監祭酒幫忙。
那時候我應允了,會幫三弟你說兩句話,可是現如今我母親回來了,國子監祭酒妻室劉恭人的母親,是我母親的姨母,劉恭人自然會一心向着我母親,國子監祭酒這條路走不通了,你母親要設法爲你請個好西席,讓你課業精進,才能堂堂正正的入國子監,這件事你母親可安排好了?”
聽到這裏,程二爺終于忍不住,快走幾步欺身上前向程翌動起手來,程二爺本就年紀小,個頭也遠遠不及程翌,三兩下被程翌逼到了角落裏。
程二爺從前與程翌一起施展過拳腳,沒想到這次全然沒有還手的餘地,不禁大爲驚奇,沒想到程翌的拳腳功夫突然精進這麽多。
“怎麽?”程翌冷笑道,“驚訝嗎?你娘不在了,你若是一心想要爲她報仇,也會像我一樣……”
“對,”程二爺猙獰着道,“要麽你現在就殺了我,否則将來我得了機會就要弄死你……”
“你以爲你母親是因我而死?”程翌松開了程二爺,“你仔細想一想,你現在遇到的事,與我當年又有什麽兩樣?”
程二爺道:“你還在狡辯。”就要再次向程翌動手。
“二哥,”程三爺立即上前阻止,“二哥不要沖動,母親剛剛故去,我們也有許多事沒有捋清楚,還需要仔細思量。”
程二爺瞪圓了眼睛道:“還有什麽可思量的?”
程三爺轉頭看了看程翌:“經過大哥方才提醒,我想起來,母親昨天還與我說過,要去幫我請施先生前來,讓我準備一下,施先生不輕易收徒,她會帶着我上門拜訪,到時候施先生定會考問我的課業。
還讓我不要擔心,她自有法子從這樁案子中脫身,那時候母親沒有半點要尋短見的模樣。
二哥的婚事也是一樣,母親幾次去臨江府,前前後後籌備那麽多年,就算怕穆家因這樁案子變卦,也要讓人去問問才知道,現在消息恐怕還沒傳到臨江府。”
程翌再度開口:“你們母親嫁到程家時手中的嫁妝,這些年攢下的田産,到底有多少,你們心中可清楚?就算之前沒有交代,故去之後,沒有讓管事媽媽前來告知嗎?當年我母親去山西之前,還偷偷摸摸将三個莊子塞給了忠仆,讓忠仆照看我。”
程二爺和程三爺兄弟兩個面面相觑,顯然對此一無所知。
長廊中一下子安靜下來。
程二爺半晌才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你是說母親不是自盡,而是被人加害的?”
“我說了不算,”程翌道,“你們也不會相信,不過,趁着衙門在這裏查案,你們也可以私底下去問個真相,不像我長大之後才知道當年母親落水的實情,除非你們不想問清楚。”
程翌說到這裏彎起了嘴唇:“隻是以後也不要在我面前喊打喊殺,說什麽替你們母親報仇,未免會贻笑大方。”
程翌說完繼續向前走去。
程二爺道:“你去做什麽?”
程翌淡淡地回應:“去給老太太要文書,讓我母親早日脫離程家,當然我母親留在程家的嫁妝一文也不能少,我母親差點豁上一條性命,不能再給旁人做嫁衣。”
看着程翌的後背,程二爺攥緊了拳頭。
程三爺道:“二哥,我們怎麽辦?要不要向大哥說的那樣去查清楚?”想到母親平日裏愛護他的樣子,他就想要弄個明白,雖然查到最後結果可能是他不想看到的。
程二爺有片刻的猶豫,不過很快他也想了明白,就算不幫程翌和官府,他們私底下也該問清楚,至少要将有利的證據握在自己手中。
“查,”程二爺道,“先從進出母親院子的人查起。”
程三爺點點頭:“雖然府衙将侍奉母親的仆婦都叫去問話,也許除了她們之外還有人曾去見過母親。”
程二爺想到了一個人:“桂姨娘,母親在祠堂跪了兩夜腿上不舒服,曾讓桂姨娘前去揉腿。”桂姨娘這個人不簡單,從前是父親身邊的大丫鬟,身下有一個庶子,雖然年紀不小了,父親每個月總會有幾天去她屋子裏。
程三爺皺起眉頭:“桂姨娘身邊的丫鬟鸢兒是母親從人伢子手中買下來的,母親算是對鸢兒有恩,我去将鸢兒叫來問問。”
兄弟兩個邊說邊去内宅行事,他們走了之後,初九才從長廊後的假山石中閃身走了出來。
……
袁氏房中,蔣姑娘踩上了凳子,用手握住了面前的绫子,隻要微微擡起腳就能将脖頸套入那绫子之中。
“姑娘,您小心些。”柳蘇緊張地看着凳子上的顧大小姐,生怕有半點的閃失。
魏元谌也皺起了眉頭,眼前浮起那伏在牆頭上淩空晃來晃去的兩隻腳。
“差不多就下來吧!”魏元谌淡淡地道。
魏大人坐在椅子上,勉強讓自己保持着應有的儀态,眼前的人兒再在凳子上站一會兒,他可能就會按捺不住出手。
顧明珠向外看着,袁氏自缢的位置正好能透過窗子望見外面的情形,袁氏選這個位置定有深意。
要時刻觀察這外面的動靜,這樣才會将頭套進那绫子之中,外面有什麽可看的?是不是在等待時機“自盡”?等她踹開凳子,外面的人就會沖進來救下她。
這樣推論的話,袁氏自缢的時候,誰站在院子裏爲她放風?定是袁氏的心腹,找到那個人,真相也就能夠揭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