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不想與聶忱說話,這聶忱十分可疑不能相信,不過他下意識地吞咽一口。
荷包扔過來的時候,真香。
如果幹活之前吃口肉幹,啧啧!
不知道什麽時候他才能過上這樣的神仙日子。
初九振作精神,村子就在前面了,他要打起精神。
聶忱的目光落在田埂上,田埂上有不少人來回穿梭,看起來都是婦孺和老人。
奇怪,現在收粟米有些早吧?而且這樣的活計怎麽卻沒有男丁來做?
果然有蹊跷。
初九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聶忱身後,就像是聶忱的随從。
兩個人開始向那些人走去。
……
顧明珠這一覺睡得很安穩,林太夫人和管事媽媽不敢将她叫醒,這位顧大小姐有個毛病,若是睡不好,就大吵大鬧個不停,總之會讓人不得安生。
林夫人找了過來,見到女兒這般模樣不禁心疼:“怎麽這樣就睡着了。”急忙吩咐下人小心翼翼地将顧明珠擡到了側室的軟塌上,然後坐在旁邊看護着。
看着這對母女,林太夫人恨鐵不成鋼,懷遠侯府已經這般模樣,她們卻好像一點都不着急。
林太夫人帶着一身的怒氣回到内室裏。
管事媽媽忙上前爲林太夫人揉捏肩膀:“太夫人别氣壞了身子,侯爺也是一時着急,口不擇言。”
“祯哥兒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哪裏能與他認真,”林太夫人道,“我氣得是那背後搗鬼的人,讓我查出來,定然要嚴懲,竟然将手段耍到了我眼皮底下……”讓她顔面全無,隻有扒了那人的皮她才能舒暢。
管事媽媽道:“奴婢已經吩咐下去,将今日去過您院子的人都查一遍,若是家裏的人做的,定能查明……”
想到顧明珠如一灘爛泥,無論怎麽拿捏都指望不上,林太夫人剛剛平複的心情又起波瀾:“祯哥兒今日與我說那些話,想來也是在衙門裏太過辛苦,若不是爲了懷遠侯的案子,他也不會從宣府來到太原,如今我們家忙成這般樣子,懷遠侯府的人倒像沒事似的。
我那妹妹從前在族中就是如此,每日迷迷糊糊不知憂愁,年紀不小了還沒有個婚配,還不是到了定甯侯府做客,這才撞見了懷遠侯,順順利利地做了懷遠侯夫人。”
管事媽媽忙道:“林夫人若非您這個族姐,哪有今日的風光。”
“人不可能一輩子好運,”林太夫人舒展了手中的帕子,“她再沒個思量,我也不會再幫着她,這次過後希望懷遠侯一心一意跟着我們祯哥兒,爲祯哥兒做些事,也算不是個忘恩負義之人。”
管事媽媽應了一聲,停頓了片刻才道:“那我們那件事還做不做?”
管事媽媽指的是周如珺,侯爺交代下來決不能再出事,明日就是道士算好的日子,可現在家裏出了事,委實有些難辦。
管事媽媽壓低聲音:“若不然緩一緩?”
林太夫人立即皺起眉頭:“那老神仙如何靈驗你不是不知道,算好的日子怎能随意更改,其他的事也就罷了,唯有這一樁不能聽祯哥兒的,将事情了了也算去了我的心病。”
管事媽媽道:“奴婢知道了,一會兒就遣人知會兩位仙人。”
“明天早些過去,上下打點好不要讓祯哥兒知曉,做起來應該也容易,無非就是做個法事,将周氏屍骨帶出去丢了,以後那墳冢裏什麽都沒有,周氏也不能再作祟。”
林太夫人說完端起茶來喝:“自從在家中被吓過之後,我許久都沒睡過安穩覺了,那周氏明明就是自己有錯在先,如今做了鬼卻還要來纏着我和張氏,死過一次的人竟還不知教訓,周氏能安安分分的,我怎會想着做這些,說到底都是周氏自找的。”
管事媽媽就要下去安排。
林太夫人又叮囑:“跟兩個仙人說了,明日能做得順利,我定會給他們多些供奉。”
“太夫人,”丫鬟進來禀告,“懷遠侯夫人讓我向您禀告一聲,夫人與顧大小姐要回去了。”
林太夫人皺眉,她剛走珠珠就睡醒了:“讓她們走吧!”留在家中也是搗亂,她們走了,家中的管事也方便查找偷竊壓勝的賊人。
……
顧明珠回到顧家的小院子,陪着林夫人一起吃了飯,母女兩個剛去了院子裏散步,就聽到管事禀告:“馮家表公子來了。”
馮安平是來送消息的。
“從永安巷抓到的賊人中,有人供述了藏匿賊贓之地。”馮安平一口氣将茶喝了,這才咂了咂嘴,好像沒有嘗出味道,真是太可惜了。
林夫人臉上滿是期盼的神情:“結果呢?”
馮安平搖搖頭,如同被霜打了般:“沒找到。”審出口供之後,他們就立即向城外趕去,跑得嗓子都冒了煙,好不容易找到了那處山洞,仔細将山洞搜羅了一遍卻一無所獲。
林夫人有些失望,旁邊的管事媽媽也暗自歎息,唯有不知愁的顧大小姐,臉上仍舊挂着笑容。
林夫人道:“難道是那賊人胡亂說的。”
馮安平道:“許多犯人經過酷刑拷打之後,就會胡亂認罪,當然也有人爲了逃脫罪責故意如此,到時候朝廷找不到明證也隻能以爲他是被冤屈的。
不過我們并沒有對那人用酷刑,隻是吓吓罷了,是他自己想要立功贖罪。”他們都覺得這樁案子不好審,沒想到有個人願意招認,隻可惜最終竹籃打水。
林夫人聽到這話喃喃地道:“也不知道這案子何時水落石出。”
馮安平道:“也許是那些賊人被抓,同罪之人見勢不好,将賊贓藏匿去了别處,衙門還有人在周圍搜找,有了結果我就讓人送消息過來。”
賊贓沒有找到,定甯侯的臉色難看得很,他們都覺得可能是賊人胡亂一指,定甯侯卻覺得有人事先動了手腳,讓麾下斥候四處查看,也許會發現蛛絲馬迹。
林夫人仔細想了想:“藏匿賊贓的是個什麽地方?”那些贓物裏會有侯爺丢的戰馬嗎?戰馬是活物,若是賊人事先知曉消息将戰馬帶離很容易,所以馮安平指的贓物應該不是戰馬,可如果贓物藏匿的地點是在山中,也許在稍遠的地方能找到戰馬?她這是死馬權當活馬醫,有點消息就忍不住要多想一想。
馮安平誤解了林夫人的意思:“您可不要派人過去找,那地方不太平,有衙差在足夠了。”
林夫人有些詫異:“不太平?”
馮安平點點頭:“那裏經常有地動,去年的時候鬧了次大的,死了許多人,那場面别提多慘了,許多人被震飛,有的人身上衣服都沒了。”
地動?顧明珠擡起頭來,就算地動能将人震飛,身上的衣服爲何會不見了?
馮安平說完這些就要起身告辭離開,卻發現顧明珠走過來,伸出手遞給了他一盤糕點。
馮安平不禁心中一暖,還是珠珠仁善,吃了這些糕點他也不用回家去了,直接出城繼續在那山洞周圍尋找。
既然争取出了時間,馮安平就多說兩句:“衙門盤查那些村子,也是想要知曉村中民衆與賊匪有沒有關系,我看八成是無關的,那次地動村子的男子都快死絕了,婦孺和老人能做些什麽?”
林夫人一驚:“爲何會這樣?”
馮安平道:“第一次地動壓住了人,村子裏的壯年男子紛紛前去救人,卻在這時發生了第二次地動,山都塌了下來,那些男子也就被埋在了裏面。”
林夫人連連念佛語,一把将珠珠拉了過來,不願意再讓珠珠聽到這樣凄慘的事,雖然珠珠聽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消息已經送到,馮安平起身告辭,從顧家出來,他向自家方向看了一眼,隻見大門敞開着,他不由地心中慌張,難道家中失竊了?他好不容易才攢下的銀錢若是就這樣被偷,他可以直接去見祖宗了。
馮安平想到這裏,再也顧不得其他,急匆匆地走進院子查看,剛進門就看到了初九如泥塑般筆挺的身影。
“進來吧!”淡淡的聲音從屋子裏傳來。
聽到魏元谌的聲音,馮安平不敢怠慢立即推門走了進去,恭敬地向魏元谌行禮,他還以爲經過了上次之後魏大人要過些日子再來傳他,沒想到安穩的日子如此短暫,好在與魏大人相處次數多了之後,那份懼怕也跟着慢慢淡了些。
馮安平忘不了第一次見到魏大人的時候,那種快要死了的恐懼。
馮安平正思量着,目光一瞥落在屋子裏的箱子上,什麽時候家中有了這些東西?
“将文書簽了吧!”魏元谌指了指桌面上的紙張。
馮安平下意識地将紙張拿在手中。
魏元谌道:“每一箱都要點好,出了差錯朝廷怪罪下來,唯你是問。”
魏元谌話音剛落,就有親随上前打開了其中一隻箱子。
幾塊金餅泛着刺眼的光芒,映入馮安平眼簾。
這些金銀細軟是哪裏來的?馮安平立即想到了商賈失竊的案宗裏記錄的丢失财物,其中就有金餅、玉器、寶石和珊瑚,還有一個牡丹妝奁,裏面放着的是珍珠。
府衙上天入地苦苦尋找的東西,如今就在這裏,馮安平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這些是……”
“贓物。”魏元谌淡淡地道。
馮安平腿一軟立即癱倒在地,祖宗啊,要死了的感覺又回來了。
魏大人分贓分到他頭上了,不但如此還讓他簽文書做投名狀。
他的命是沒了。
魏元谌的聲音更加冰冷:“還愣着做什麽,還不過去盤點清楚?”
“魏大人,您再想想,我不合适,”馮安平哀戚地道,“我還沒娶妻生子,還沒給馮家傳宗接代,不然您換個人吧,太原府同知陸慎之比我官職大……”
“你是太原府通判,分管訴訟且對上官有監察之職,”魏元谌目光淩厲,“快些辦好,我還要将文書送入密匣,呈給皇上。”
呈給皇上?魏大人再猖狂也不能與皇上分贓吧?馮安平将手裏揉皺了的文書仔細地看了兩眼。
“大人,您這是?”
“我不放心太原府衙門,懷疑其中有私通盜匪之人,暫時先将這些贓物封存,等案子查清之後我會向朝廷解釋,但是在此之前,不能透露給旁人,”魏元谌說完向外走去,“快點做好。”
這馮安平雖然膽小如鼠卻還算心正,爲官以來做事仔細且身家清白,以後朝廷查下來不會遭人質疑,魏元谌站在院子中,擡起頭來看天。
頭頂有隻紙鸢慢慢飛起,看方向應該是顧家的院子,魏元谌眼前浮現出顧大小姐利落地轉身推那兇徒的一幕,他不禁微微皺眉,或許他想得太多,總覺得這位顧大小姐身上另有玄機。
不多時候,馮安平走出來禀告:“已經點好了。”說着哆哆嗦嗦地将文書呈給魏元谌,希望魏大人以後不要讓他再做這樣危險的事。
“東西放在你這裏,”魏元谌道,“我會吩咐兩個人在此處看守。”
馮安平瞪圓了眼睛:“大……大人……這不合适吧!萬一朝廷四處搜檢……”
魏元谌道:“即便要查整個太原府,府衙也會先從外籍人查起。”府衙沒有證據這贓物進了城,所以不會大費周章地做這樣的事。
馮安平吞咽一口,話是這樣說,可這些箱籠在他屋子裏,他怎麽能睡得着。
魏元谌再次擡頭看那紙鸢:“你的宅院爲何買到顧家的旁邊?”
馮安平心中一慌,實話也就脫口而出:“其實那院子原來是我祖上置辦的,我本想買回來,後來才知曉被顧家買走了,既然院子不能買回,就在旁邊住下,時常地看一看也好。”
馮安平的話不像有假,魏元谌沒有再問,帶着初九轉身走了出去。
兩個人走出巷子上了馬,直奔落腳的院子,魏元谌的目光從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掃而過,一個有些熟悉的背影映入眼簾。
此人走路有些跛,是那晚在永安巷遇見的人,那醫婆的随從。
既然那醫婆在太原府走動,能在街面上看到這兩個人也是尋常,不過……魏元谌向周圍看去,并沒有見到那醫婆的身影。
一路回到院子裏,魏元谌淨了手開始看桌子上的公文。
初九忍不住道:“公子,您說那地動是怎麽回事?”他和聶忱到村子裏詢問,于是打聽出那三個村子在地動時死了不少的人。
“那不是地動,”魏元谌淡淡地道,“地動不會讓人身上的衣衫不見了。”那是一股大力沖擊,将人的衣服剝離了身體。
“那是火器炸開的情形。”
初九恍然大悟,他們用火器,難道是……
“那接下來該怎麽查?”
魏元谌提起筆來寫公文,有人在暗中一步步引着朝廷查案,不光如此還将崔祯卷了進去,他立即想到在京中發現的蹊跷,定甯侯太夫人請到兩個仙人,匆匆忙忙趕來太原府。
他不關心崔家,但涉及到她,他自然要查個清楚,那兩個道士有意引得定甯侯太夫人上當。
現在太原府的案子和這件事撞在一起,應該不是巧合那麽簡單。
就算是巧合,他也不能眼看着崔家人擾了她的安甯,
魏元谌道:“崔家祖墳那邊讓人盯緊了,明日一早我會前去。”
……
顧明珠放風筝是引柳蘇去後門,如今将文書拿在了手中,她心中的猜測也得到了證實。
那不是地動而是火器爆開的情景。
所以,那些人是在私自開礦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