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巍峨壯觀的王宮建築群中,有一處獨屬于王女莉莉安娜的小花園。花園中種植着各個季度的花朵,無論春夏秋冬,這裏都是一片缤紛豔麗的景色。
王女鍾愛着這座小花園,連貼身的仆人都不讓進入。除了她之外,唯有帝都護衛隊隊長雷翁哈特被允許,有資格踏入花園。
雷翁哈特在擔任帝都護衛隊隊長的職務外,還是王女的近身侍衛。連帶着,花園内的植物,都是他在照顧。
這是無奈之舉,仆從無法進入,而王女可沒有照料花朵的知識,隻能由他來。
好在雷翁哈特樂于其中,甚至獲許住在了王宮内。
……少有人知道,他本就是從小在王宮長大的。
由于在人前一直戴着面具,大家都不知道帝都護衛隊長和王女有一張極其相似的面孔……
今天的天氣格外晴朗。
王女獨坐在鮮花簇擁的中央,享受着溫暖的陽光。
閑雜人等無法進入的花園内,卻有一匹通體雪白的馬卧在王女旁邊。王女伸手撫摸着白馬的鬃毛,時不時被它親昵的動作逗得呵呵笑。
“約瑟芬,你再調皮我就把你趕出去了!”
白馬輕輕拱着王女的下巴,被它的吐息噴的發癢的王女裝作生氣的模樣,笑着喝道。
不算雷翁哈特,也就隻有這匹名字叫約瑟芬的、被王女當做寵物養着的白馬才能讓她笑的如此開懷……
這麽說其實不太準确,在從前,還有王女的兄長萊科能讓她如此無憂無慮地笑着。
前任國王很久之前就因病去世,而萊科,也在擔任攝政王,将帝國的國力和領土發展到空前規模之際,忽然離奇失蹤。
帝國的政務随即由能力僅次于攝政王的大臣擔任,而王女繼承了一切事物的決定權,帝都護衛隊則由雷翁哈特負責一切。
三者相對而言,擁有着攝政王一手帶出來、實力強大的帝都護衛隊的雷翁哈特,話語權要更強一些。
不過雷翁哈特完全忠于王女,這就讓王女的地位穩固的同時,肩上的擔子更在無形之中重了一層。
年幼的莉莉安娜手握着如此重大的權力,着實會很辛苦。在他人的目光下,王女還要努力模仿兄長的做派,免得落了王室的面子。以至于隻要一得空,王女就會拉着雷翁哈特偷偷溜出去玩。
雖然這一舉動常常被雷翁哈特教訓,但是王女知道,他才不會真的對自己生氣,反而事後他還要幫自己處理政事!
年齡僅有十四歲的王女,雖然身負重擔,但生活過得還算惬意。
隻是常常,她會想起兄長……
要是兄長返回帝都,她就可以盡情的玩了!
“也不知道兄長他有沒有收到我的信,要是他能被我感動得承認自己的身份,回到王宮就好了……”王女抱住約瑟芬,呢喃道,“那封信我是讓宮裏文采最好的大臣指導我寫的,不是沒有可能吧?”
約瑟芬打了個響鼻。
“啊,你居然不信!”王女輕輕拍了拍它的頭。
約瑟芬晃了晃腦袋。
王女站起身,雙手叉腰,準備好好教訓一下它。
一陣清晰的腳步聲響起。
脫下戎裝,身着侍者服的雷翁哈特身行端正地走了過來,臉上戴着淡金色的面具。
“連,我說過,在我的花園裏不要戴面具的吧!”叫着雷翁哈特的昵稱,王女将生氣的矛頭轉向了他。
“抱歉,殿下。剛才外邊有仆人,而在下趕的比較急……”雷翁哈特站立,躬身行禮。
他恭敬的舉動反而讓王女的眉頭又上挑了幾分,顯然是更加生氣了。
“你叫我什麽?!”
“……鈴小姐……鈴。”
雷翁哈特放棄般說道,躬下的身子再次直起,語氣也輕松了許多。
在看到雷翁哈特乖乖摘下面具,露出那張基本和她一模一樣的面容後,王女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好吧,原諒你……有什麽事嗎,這麽趕?”王女的眉毛又皺了起來,她以爲又要有麻煩事。
雷翁哈特從懷裏拿出一封信:“是兄……萊科大人的回信。”
王女睜大了眼睛,連雷翁哈特的稱呼都沒顧得上,連忙湊了過來。
“快,我看看!”
從雷翁哈特手中把信搶過來,王女匆忙拆開,随後想起什麽,瞥了雷翁哈特一眼。
雷翁哈特小退了一步,臉上有些尴尬。
“算了,你也過來看!”
見王女不多計較,雷翁哈特松了一口氣,上前的動作下意識有些熱切。
兩人一起将信看完。
“兄長沒有因爲襲擊的事情生氣就好,不過……怎麽通篇都是感謝的話啊,好見外!”王女不滿地嘟囔着。
“……可能有什麽隐情吧。”雷翁哈特臉上有着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失望。
王女把信塞回雷翁哈特懷裏,跺着腳往回走了幾步:“你說他真的是兄長嗎?!仔細想想的話,他的年齡看上去要小一點……”
雷翁哈特知道王女隻是在生悶氣。
等待她氣消了一些,雷翁哈特緩慢而堅定地說道:“那種行動力、武技,和對政務上的獨到見解,毫無疑問……”
回想起自己特意爲“安”安排工作的那幾天,還有那些文件在之後産生的效果,雷翁哈特對安就是攝政王萊科這件事情堅信不疑。
“那他爲什麽不願意回來,不跟我們相認啊!”王女洩氣似的撲到了約瑟芬的身上,纖細稚嫩的身軀癱軟在約瑟芬漂亮的毛發中。
雷翁哈特沒有回答。
他也奇怪于這點。
就算六年前的失蹤别有隐情,可那沒有必要完全不承認自己的身份啊?
在帝都,誰敢對攝政王不利?!
全帝都的人都會湧上去把他撕碎!
就像是被指責襲擊演劇團的前帝都護衛隊長,在落入牢獄後都被毒殺,甚至屍體都沒能好好下葬。
而下毒的那名獄卒,知道自己觸發了律法,在被關進大牢後自盡了,雷翁哈特想阻止都來不及。
他能做的隻有保護好他們的家人。
獄卒的家人還好,就連民衆都有在幫忙照料。不過另一方就麻煩多了,前帝都護衛隊長的家人是雷翁哈特花了好大心思才隐藏起來,在幾天前悄悄送出了帝都。
雷翁哈特不自覺皺起眉。
事實上,他之所以費心照顧那名貴族的家人,是因爲他總覺得事情有蹊跷。
因爲算是前輩,所以雷翁哈特和前護衛隊長也算相熟,他完全不像是會做出襲擊行爲的人。
但即使想調查,前護衛隊長一死,獄卒再一死,根本沒有入手點。
民衆的怒火剛剛平息,雷翁哈特不好大張旗鼓地尋找線索。帝都護衛隊行動的話,還要注意主管政務的大臣,不能讓人說閑話。
萬一被指責是無端挑起是非,兇手都已經死了還要拿襲擊的事做文章,那就糟糕了。
政務大臣确實有可能做出這種事,他雖已年過半百,但卻是個很有野心的人,一直想要插手護衛隊的事。
雷翁哈特無比慶幸小時候受過萊科的熏陶,知曉軍事武裝力量的重要性,所以在攝政王失蹤之際,他在恐懼之中鼓起勇氣,找到了知曉自己身份的兄長的心腹,借助他們的力量,從将要退休的前護衛隊長手中接管了帝都護衛隊。
否則,如今的事态會發展的什麽地步,難以想象。
前任國王體弱多病,國家的政務一直有能力出色的大王子萊科在參與。
帝國雖然因此欣欣向榮,但是大王子的光芒完全遮蓋住了後面誕生的一對雙子。
加上雙子的樣貌極爲相似,很多人雖然知道國王除了大王子之外還有子嗣,但基本都把雙子錯當成了一個人。
王後因難産逝世,國王在雙子出生後不久同樣病逝,大王子不知爲何不願擔任國王,反倒是提出了當攝政王。
不過在衆人眼中,攝政王和國王是一樣,隻是稱呼不同。
攝政王在上任後一直忙于政務,和從前一樣一手擴大領土和國力,很少在民衆面前露面。
不過富裕起來的生活肉眼可見,民衆依舊不由自主地崇拜、愛戴起他,向外征伐的那段時間,調節有度的征兵甚至讓帝國内掀起了一股尚武的風潮。
不過很少在外露面的缺點是,雖然攝政王的名氣火熱到了極點,長相深入人心,但大多數人對帝國王室的狀況卻少有所知,甚至有消息不暢的地方錯以爲王室僅有攝政王萊科一人。
若萊科還在,這其實沒什麽,往後機會讓弟弟妹妹出現在衆人視野的機會多的是。可他一旦失蹤,對王室的其他成員便是毀滅性的打擊。
如果不是雷翁哈特搶到了帝都護衛隊長的職位,與萊科的心腹一起全力擁戴王女莉莉安娜,恐怕王女現在隻會是位高權重者的傀儡。
雷翁哈特的去處,更是猶未可知。
不夠即使手裏掌握着帝都最強的武裝力量,不夠成熟的雷翁哈特仍然舉步維艱。他處處小心,不敢露出把柄。
雷翁哈特不敢承認自己王室成員的身份,整天戴着面具,就怕别有用心者以此反污蔑他冒充王室,心懷不軌。
此前雷翁哈特還隻是謹慎,但是演劇團遭遇襲擊的事情證明,帝都确實有包藏禍心的權貴!
前帝都護衛隊長,很可能是被誣陷的!
……
說到底,要是萊科再次現身,什麽隐患都會消失不見。
可他不願承認身份,雷翁哈特也無可奈何。
所幸王族兄妹二人并非什麽都不懂,還能夠勉強撐起帝國。
莉莉安娜雖然性格任性貪玩,不過從小受兄長萊科的耳濡目染,大是大非還是知道的,所以她會在外表現出王室該有的威嚴,也不會非要讓雷翁哈特公布身份。隻有獨處之際,她才會與雷翁哈特用幼時的昵名相稱。
雷翁哈特則将一切都藏在了心裏,沒有讓莉莉安娜知曉帝都的暗流,讓她能在繁雜的事務下多一分笑容,這是他對妹妹的保護。
隻是閑下來的時候,他也不自覺地想:
“……要是大哥能回來該多好。”
雷翁哈特失神間,将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是啊是啊!”
莉莉安娜一邊認同,不斷地點着頭。
話說出口,雷翁哈特就驚覺,聽到莉莉安娜的認同隻覺得有些尴尬。他目前的身份,是不該、也不能說出這樣的話的。
莉莉安娜靈光一閃,注意到了某件事。
“诶,你說,是不是因爲那個綠頭發的女生,兄長他才不願意回來的?”王女的臉上不滿盡數消失,反倒是像小女生聽到八卦的時候,那種興緻勃勃的樣子。
如果原因真的是這樣,她不介意幫助兄長一把。說不定事成之後,兄長就願意回來了!
她興沖沖地看着雷翁哈特,想要得到回答。
“……有可能。”想起那個綠色的身影,雷翁哈特滞了數秒,才回答道。
“……”
王女看了雷翁哈特一會兒,嘴角逐漸上揚。
“咔嚓,叮!”
有點心不在焉的雷翁哈特,被懷中的動靜驚醒。
他拿出一塊懷表看了看:“啊,到下午茶的時間了!”
雷翁哈特擡起頭,看到王女的笑容,莫名感到毛骨悚然。
“怎,怎麽了?”
“嘿嘿,沒什麽!”王女捂着嘴,搖了搖頭,想到現在是下午茶時間,愉悅的心情更好了幾分,“今天的甜點是什麽呢?”
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雷翁哈特整理了下儀容,以無可挑剔的禮儀說道:“是您不久前稱贊過的舒芙蕾。”
“哦!那真不錯!”王女的笑聲,别有意味,“對了,連,關鍵事情上,你可不能昏了頭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