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作的村民發現兩個容貌秀麗的生面孔,紛紛投來目光,有人熱情地上前。
這是個看上去二十多歲的男人,身材壯實,在這寒氣還未完全散掉的天氣裏,上身隻穿了一件簡單的背心,下身是一條有點髒的毛皮褲和長皮靴。
簡單的裝束讓人不免懷疑,他難道真的不覺得冷嗎?
不過放眼看去,周圍其他人的裝扮也都差不太多。手裏沒停下活的,額頭上還帶着汗。
“早上好啊,今兒天氣難得不錯,希望一整天都能保持這樣!”肌肉虬結的大漢說起話來反而有些憨态,“俺以前沒見過你們,是來俺們這裏找人的還是買賣東西的?”
芙洛雅熟絡地問:“聽你的意思,還有區别?”
大漢摸了摸後腦勺,說:“怪我話沒說完,如果你是來做買賣的話,俺隻能跟你說最近村裏的那幾戶人暫時都不做了。大夥兒最近都在關注叛軍那檔子事,能來村裏拿到錢的,隻有情報販子。”
“生意停下了,你們的生活不會出問題嗎?”
“現在的俺們村短時間還是能做到自給自足的,跟以前可大不一樣了!”大漢自豪地挺起胸膛,“就算哪裏出了問題,我們也能喊人去城裏叫到幫手,絕對不可能出問題!”
“哇哦~”芙洛雅露出驚歎的表情,豎起大拇指。
兩人的對話讓附近的村民全都表露出發自内心的自豪之情。
等大漢得瑟了一會,芙洛雅繼續說:“看來這裏的變化真的很大。怎麽樣,有信心找到路嗎?”
後半句她是對筱月說的。
芙洛雅說完,忽然想起什麽,把筱月拉到前邊,指着她對大漢說:“對了,大兄弟,你能認出她是誰不,她也是你們村的人。”
大漢愣了一下,瞅了筱月半天,撓了撓頭:“俺認識的人挺多,但村裏那麽多人,俺沒辦法全記下來,而且你們看上去在外邊很長時間了吧?唔,不過看着,是有點…眼熟……”
芙洛雅再看向筱月。
筱月露出無奈的神色,回答比大漢幹脆得多:“我都七八年沒回來了,就算熟人也不一定能一眼看出我是誰。在我記憶中,我和這位兄弟從來沒見過。”
“你也是村裏的人啊!”聽到筱月是同鄉,大漢頓時變得更加熱情,“嗐,沒見過正常,俺是村子重組的第三年才回來的,算算時間,應該是跟你出村的日子剛好錯開。這幾年村子發展起來了,好多兄弟姐妹都回來幫忙……”
他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内容能和筱月她們了解的關于這座村子的過去對上。
在那個戰亂和貧窮的年代,如果不想當匪徒,唯一的辦法就是跑去其他地方另尋出路。
這也導緻最開始複建的難度無比巨大,後邊又是往這裏調人,又是号召原村民回來,想了無數辦法。
幸好許多無奈背井離鄉的人心中仍然眷戀着家鄉,号召沒有費太多力氣。
在許多人的共同努力下,終于是把這半死不活的地方給重新救了回來,還發展成了今天的模樣。
如今這個村子,不少人過去互不相識,但經曆過同一種困難、一起生活到現在,就算是陌生人也會自然而然地變成一家人。
若無旁人地唠叨了半天,大漢似乎終于意識到問題。
“好了好了,不說這麽多了!”大漢有些不好意思地對筱月說,“俺帶你們去吧,這麽些年,村子變化太大,你一個人肯定認不來路!”
筱月露出驚喜的神色:“真的嗎,太謝謝了!”
“沒事沒事,告訴我是哪家就行。”
“我叔叔叫昂迪,你知道他家嗎?”
“昂迪…昂迪……啊!我還真知道!”大漢想了會兒,一拍手說,“他家正好離俺們家不太遠,俺們平時都喊他木工師傅,你提名字,俺還一時半會沒想起來。”
“我叔叔确實擅長做木工。”
筱月笑得很甜,看得大漢愣了半天。
“……呃,爲什麽是叔…啊不,沒什麽沒什麽,是我錯了。”
反應過來的大漢本想問問筱月爲什麽報的是叔叔的名字而不是父母的,緊接着他又想起在那個年代,不幸離世的人實在太多了,如果有人在這裏找的親人不是父母,那多半……
“沒關系。”筱月搖搖頭。
氣氛沉默了片刻,筱月笑着說:“還要麻煩你帶路呢。”
“行行,咱們走,那……”大漢回頭對一名笑呵呵的老人說,“老大哥!幫俺看着點,俺帶她們去村子裏!”
“好嘞沒問題,小夥子,你要好好表現啊!”老人樂呵呵地看着三人。
“你說啥呢!”
大漢逃跑似的帶着筱月和芙洛雅離開。
路程比想象中的要長一些,三人一路聊天,臨近中午的時候,來到了一戶有木制栅欄的門戶前。
“木工師傅,在家不!?”大漢在門口喊道。
裏邊沒人回應。
大漢加大音量又喊了幾聲。
“說了最近不接活兒,吵什麽吵,不知道年齡大了就需要多休息嗎?!”留着胡茬的中年男人一腳從屋内踹開房門,暴躁地沖大漢吼道。
大漢憨憨地笑了幾聲,說:“您現在可正是身強體壯的時候!”
“行了,别拍馬屁,啥事……”中年男人不耐煩地扭過頭,卻看到了筱月和芙洛雅,他的話頓時停住了。
芙洛雅迅速掃視周圍,确認沒有多少人注意這邊後,背在身後的手開始一點點攥緊,視線自然地偏向了大漢那裏……
“好久不見,昂迪叔叔。”筱月的眼睛泛着些許淚光。
“好,好……好啊,你來看我了。”中年男人嘴唇止不住顫抖,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從未看見過他這般模樣的大漢不自覺安靜下來。
芙洛雅的手慢慢松開。
“你…你變得…比以前…比以前更漂亮了。”昂迪深吸一口氣,才說出完整的話,“怎麽來之前不先給我寫封信?”
“寫過,您沒收到嗎?”筱月擦了擦眼眶,疑惑道。
大漢提醒道:“可能是堆在城裏了吧,我聽人說信使最近都休息。”
“算了,不管那些,人到了就好。”昂迪一頓,臉色不善地看着大漢,“等等,你小子怎麽跟着我侄女來了?”
“我隻是帶路!帶路!”
大漢立即舉起雙手。
“多虧這位兄弟,不然我還真不一定能找到您家。”
有筱月幫忙解釋,昂迪的臉色才好了許多。
“好吧,算我欠你個人情,現在給我滾,有多遠滾多遠!”
“啊?”
“你給老子爬遠點,以爲老子看不出來?!我……”
“好好好,我馬上滾。”
昂迪暴躁的話還沒說完,大漢馬上腳底抹油。
“哼!”昂迪冷哼了一聲,回頭看着筱月,仿佛換了一張臉,“走,咱們進去再聊……咦,她是?”
“這是我同事。”筱月看着昂迪的眼睛。
“哦,明白了。”
芙洛雅打量着周圍,視線最後落在昂迪的背影上,眼神好奇。她跟在昂迪和筱月的身後,一起走進房屋。
房門關閉,折斷了外部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