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城外就有，我還以爲要到村莊附近……”芙洛雅隐晦地說着，邁動步子在房間内轉悠，查看死角。
這間有兩張床的屋子并不大，芙洛雅很快就轉完了，她回頭看着筱月，直白道：“監控嚴密到這種地步是不是太過分了？”
從城鎮到村莊大約有十公裏的路程，如果敵人以這個範圍來布監控網，所需要的人不在少數。對暗中行動的人來講，太過張揚，也不切實際。
而且要是他們能抽出這麽多的人，還不如直接把村莊裏的居民替換掉來得更有效率。
“從時間上看，重啓調查的相關消息該是剛剛傳來……”筱月想了想，說，“對方恐怕是在讨伐軍集結之時就改變了原有的監控網。不過，我不認爲他們有足夠的人力在這麽大範圍布下眼線，應是隻有城門處和村莊附近有。前者作過濾，後者更加嚴密。”
“隻在城門口安置人手的意義不大吧？敵人布下眼線主要爲了監視目标，村莊向外的路四通八達，如果目标發覺了真相，逃去其他路線，這樣的布置一點作用都起不到。”
芙洛雅的思路和筱月不同。隻是筱月很少犯錯，芙洛雅下意識地順着她的思路想了下去。
“難道對方知道我們要經過城鎮？”芙洛雅表情嚴肅起來。
夜鴉最擅長的就是隐秘行動，這麽多年來從沒有失過手。要是在這上邊翻了車，敵人的麻煩程度得上升好幾倍。
博弈的關鍵在于情報，要是情報上落了下風，想獲勝可就難了。
筱月看了芙洛雅一眼，說：“重視敵人是好事……”
芙洛雅眉頭一皺。
筱月的語氣不含感情因素，但她聽着像是在嘲諷自己。
“但若将敵人看得太過強大，會讓自身喪失行動力。”筱月接了一句。
芙洛雅當即炸毛，怒道：“你果然在諷刺我！”
爲不久前芙洛雅的放肆小小地出了口惡氣，筱月沒有理會芙洛雅，自顧自地說：“方才說過，對方是因爲讨伐軍才在布防上做出了調整，那這個調整，自然也是爲了預防讨伐軍。”
正打算撲上去的芙洛雅一愣，她不笨，隻是由于思路上的分歧才和筱月持不同意見。在筱月的提醒下，她很快就想通了原由。
敵人的确相當謹慎，聽說讨伐軍集結，爲了預防情報洩露、讨伐軍會分出部隊前來剿滅他們的可能，專門抽出眼線安置在了城鎮附近——如果是大量人馬前往村莊，城鎮确實會成爲必經之路。
真正起到監控網作用的，依然是位于村莊附近的那部分。
這也是爲什麽筱月會說後者更爲嚴密的理由。
筱月和芙洛雅之所以僅僅兩人就讓對方布置的眼線現身，是因爲這段時間附近的人流量大大減少，幾乎不會有陌生臉孔出現，眼線擔心她們是經過僞裝的斥候，所以才現身試探。
想通了筱月的邏輯，自己又沒有足夠合理的設想來進行反駁，芙洛雅的臉色尴尬了起來。
好在她的臉皮足夠厚，很快抓住筱月爲出氣而說的話，說：“哎呀，不愧是咱們的首席……姐姐大人，我知道錯了，您就原諒我嘛。我也是爲了麻痹敵人，才做得過分了點，可那不是緊急情況下編出來的人設嘛，爲了裝得像點，隻好想什麽來什麽咯！而且，當時您也沒少罵我呀！”
芙洛雅趁其不備，一把抱住筱月的腰，開始撒嬌。
筱月一手抵着芙洛雅的臉，額頭青筋直冒：“爲什麽不按計劃行事？”
她自然不可能臨到關頭才編排身份，在做僞裝之前，她就已經爲自己和芙洛雅包裝好了“知名商隊的兩個成員共同回鄉”的設定。
這個知名商隊歸屬于夜鴉，就算有人前去調查也不會出岔子，可以說萬無一失。
可誰能想到芙洛雅在面對試探的時候居然臨場加戲？！
面對筱月的質問，芙洛雅沉默片刻，吐了吐舌頭：“……欸嘿？”
筱月腳尖踮起，這是她強行控制住自己沒有真給芙洛雅一個膝撞的結果。
提着芙洛雅的衣領把她掂起來，筱月扶着額頭，說：“休息吧，他們明天應該不會再出現了。”
“計劃呢？”芙洛雅在空中搖晃着手腳，問到。
正常來說，夜鴉行動前會根據候鳥提供的情報作出詳細周密的計劃，确保行動能夠萬無一失。
候鳥的分布之廣，足以确保夜鴉進行任何行動都能得到一定程度的情報。
目标村莊其實也不例外，隻不過筱月她們來到城鎮的時候了解到，關于目标村莊的情報已經許久沒有更新過了。
原因現在看來就是因爲敵人監控網的變化。
已知的情報隻能說明筱月的推斷沒有出錯，筱月她們要想更進一步了解，隻有去目标村莊和候鳥實際見面才行。
這倒不難，位于村莊的候鳥正是筱月她們的接應，隻是提前做計劃就會因爲無法保證可行性而沒有必要了。
當然，筱月知道，其實芙洛雅問的是她們後續應該以什麽樣的人設來面對各種試探。
芙洛雅的胡亂加戲已成定局，事到如今，筱月隻能歎口氣：“就按你說的做吧。”
“欸嘿…暴躁又傲嬌的姐姐大人…欸嘿…欸嘿……”
芙洛雅雙手捂着嘴，發出怪笑。
筱月一下将芙洛雅丢到了床上。
“睡覺！”
……
第二天上午，筱月她們早早做好準備。
出城前，即使知道眼線口中的“狼群”隻是個托詞，兩人還是特意在城裏打聽了一圈。一直磨到中午時分，她們才再次出城。
經過昨天被攔的地方，那個“商人”居然再次出現了！
“終于碰到你們了！”
“大哥，你還在這裏啊！？”芙洛雅的表情意外而驚喜，随後又小心翼翼地說，“前面的狼群怎麽樣了，我們今早在城裏問了一圈，好像沒人知道。”
“這個……”“商人”露出尴尬的神情，“好像是我聽錯了…官兵派人去那邊看了一圈，沒有發現狼群的蹤迹。”
“啊？”芙洛雅露出震驚的神色。
“商人”幹巴巴地笑了幾聲，說：“可能是我膽子小，走夜路太緊張了。”
芙洛雅“噗”地一聲笑了出來：“大哥，你這人高馬大的，看不出來膽子居然小。”
“唉……抱歉抱歉，沒想到搞了個大烏龍，我等在這兒就是爲了給你們道個歉。還好昨晚出城的人不多，不然我這丢人丢大發了。”
芙洛雅擺擺手，說：“嗐——沒事，正好我當時還想不到勸我朋友不走夜路的辦法，大哥你這還幫了我一手。”
“商人”摸着後腦勺，臉紅道：“你們不怪我就行……”
芙洛雅像是想起了什麽，說：“那這樣，大哥，既然你也要去前邊，不然我們搭個伴？”
“不了不了，我朋友去官員那道歉去了，我還得等他。出了這麽一茬，我們得回商隊那邊道歉去，村莊那裏可能就去不了了。”
“是嗎……那好吧，咱們有緣再見。”
“有緣再見。”
芙洛雅對着“商人”擺擺手，拉着表情不悅，似乎處在發怒邊緣的筱月趕忙離開，簡直像個不想留下壞印象的小姑娘。
再次目送兩個姑娘走遠，“商人”矗立原地，久久不能移動。
“怎麽，看上人家了？”
“什麽？！我沒有……”
“那有什麽，人家長得的确漂亮，這麽年輕就在商隊擔任重要職位，也很有本事。”
“我沒…有。”
“不過還是等咱們這事兒結束吧，到時候能傍上這麽個漂亮富婆也不錯，起碼不用刀口舔血。”
“……”
“……咳，等你成功後記得把我介紹給她閨蜜。”
“嘶——頭兒，你……”
“閉嘴，繼續警戒！”
……
“戲挺足，是個好演員……”
芙洛雅的低語僅有離她最近的筱月能聽見，在遠處的“商人”眼中，她隻是在抱怨同伴的态度，而不是在對他說。
“可惜下次見面，就是你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