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威力特領主沒有忘記正題,經過安的提醒,他很快就想到了倉庫易主的原因:“難道說這幾家商會……”
威力特領主第一時間懷疑是這幾家商會與罪犯勾結。
煙花爆竹、柴米油鹽、日用衣裝,經營這三類物品的商人一般都會需要大面積的倉庫以及相應的看守維護人員,這些要求又完全涵蓋了犯人作案的前提條件,很難讓人相信二者毫無瓜葛。
可是這幾家商會都是在威力特領主眼皮子底下一點點發展壯大的,從感情上,他不太能接受自己這個猜測。
在威力特領主糾結的目光下,安搖了搖頭,說:“不太可能。如您所說,這幾家商會是在這座城鎮注冊,這裏是他們的根基。發展到中型規模,必然是花費了不少時間。”
“是啊,大緻算來,已經快十年的時間了。”
安爲這個時間跨度驚訝了一下,不過威力特領主的話恰好證實了他的推測,他繼續道:“沒錯了,經曆這麽長的時間,歸屬感會變得足夠濃厚。聯合外人在城鎮中犯罪的行爲,等同是在破壞自己的基底,能把商會做大的人不會這般不智。僅從利益上來講,做這種事情對這些商會而言也隻有壞處,不會帶來任何收益。”
“他們可能是被脅迫,自身面臨生命危險,才不得不交出這幾間倉庫的所有權。以謀劃者的隐秘行徑來看,表面上這個過程應該包裹着正當交易的外皮,這也許會是個調查方向。”安的用詞很謹慎,但語氣十分自信,“但我的建議是,先對這幾家商會進行安撫,把案情公布,采取相應措施安撫民心。城鎮的運行受到了案件的巨大影響,恢複正常運作才是重中之重。”
安的話雖然有一定道理,但也是希望威力特領主不要再調查下去。城鎮案件的罪魁禍首身在帝國,完全超出了威力特領主的能力範圍。
繼續的話,不說危險,還注定不會有結果!
威力特領主的爲人給安的印象很不錯,他很想給威力特領主做保證,說自己最終會給這裏的居民一個交代,可現在的安扮演的是一個高位者,身居高位的人要顧及的東西很多,不能這樣熱血上頭。
威力特領主終究是更在意民衆的人,雖說對背後的謀劃者心懷憤恨,但有所察覺的他也明白自己并沒有繼續查下去的能力。
他看着安和雷翁哈特,肅然颔首,選擇相信他們。
安下意識松了口氣。
即便襲擊者的真實目标是王女車隊,然而目前爲止受害最大的是這座城鎮,若是威力特領主真要不顧一切地追查,他真不知道自己該以什麽樣的身份阻止。
見威力特領主能控制住自己,安不由得感到放松,可想到之後還得想方設法地讓威力特領主把案件的主犯交給自己,他不免感到一陣愧疚。
安稍感疲倦,伸出手指揉了揉額頭。
“!!”
安忽然間,莫明其妙地感覺自己觸及到了什麽。
難道是在哪裏有所忽略?
一有這樣的感覺,安就開始在腦海中迅速審視之前發生的一切。
看到安忽然沉默,眉頭皺起,雷翁哈特和威力特領主對視一眼。
雷翁哈特意識到什麽,低聲詢問:“怎麽了?”
他沒有避着威力特領主的意思,聲音小隻是怕打擾到安的思路。
“我好像忘了什麽。”安回了一句,沒有停止思索。
襲擊車隊的人一路上都使用過什麽手段?
暗殺……
伏擊……
陷阱……
誘餌……誘餌!
他們從不把人命當回事,即使是自己的同伴,爲了計劃順利進行,也會毫不猶豫地揮下屠刀!
既然如此……爲了保證不洩露更多信息,計劃的執行者同樣有可能被另一個監視者滅口!
猛地察覺到自己忽略的事情,後果之嚴重,使得安頓時悚然。
“我們折返,去另一條路,快!”
來不及做過多的解釋,安駕馬掉頭,迅速朝着前往監牢的另一隊人狂奔而去。
雷翁哈特毫不猶豫地跟在安後面。
“走!”
威力特領主慢了一拍,但也招呼手下緊随其後。
“轟——”
疾行至岔口,剛上走上另一條路,安就聽到前方一聲巨響!
——在巷道中沒有用完的火藥!
意識到是什麽導緻的爆炸後,安臉色一黑,快馬加鞭朝着巨響傳來的地方奔去。在他身後,從小練習騎馬的雷翁哈特竟然有些跟不上。
沒跑多久,安就看到前方燃起的沖天火焰。
還好在先前出于謹慎的謀劃中,這周圍的居民都是在疏散範圍内的,否則這一炸不知道要波及多少無辜!
不過安的内心并沒有輕松多少。當他趕到火場,看到一衆灰頭土臉的護衛隊成員,還有旁邊傷勢不緻命、隻是暈厥過去的治安軍,又大緻确認了一下人數沒有減少時,安才放松了一些。
擡頭看着前方破落倒塌的建築,熊熊燃燒的火焰映照在安的瞳孔之中,像是他内心的寫照。
護衛隊的小隊長來到安所駕的馬蹄之下,半跪行禮,大聲報告:“屬下不察,有人在此處埋下火藥!我們隻來得及救出治安軍的士兵……先前抓獲的俘虜死傷大半,失去行動能力的殺手也已暴斃!”
殺手死了,目前最直接的調查途徑也就全斷了……
火光閃爍之下,安的面容晦暗不清。
小隊長頭低的更底了,由于憤怒,他的拳頭和牙齒咯吱作響。
他第一次這麽失态:“請您責罰!!”
安身下的馬匹被火焰帶來的高溫和小隊長的大喊吓到,變得有些不安分,蹄子到處亂踩,幾次差點踩到小隊長身上,小隊長對此卻沒有絲毫動作。
後續趕來的雷翁哈特聽到了小隊長的報告,看着街道的慘狀,一時啞口無言。
威力特領主的臉上又是憤怒又是慶幸,慶幸于自己的士兵都在這駭人的爆炸中生還。
在護衛隊的幫助下僥幸存活的治安軍逐漸靠了過來,士兵們看着跪在地上的小隊長,想要爲他求情,漫布在周圍的氣氛卻讓他們不敢開口。
沉默中,看懂屬下心思的威力特領主,正要幫忙說話,忽然注意到安的氣勢一變。
安将手放在馬的背頸之上,馬慢慢地在跟小隊長有一點距離的地方安靜下來。
半跪在地上的小隊長有所察覺,擡起頭正好對上安的目光。
“無需自責,我的憤懑與你無關……”
熟悉的嗓音讓小隊長略微失神,愧疚的他反應過來,急忙說道:“可是責任的确在我……”
“沒有人能夠知曉意外的發生,能救下所有同伴已是不易,你大功一件,何來過錯?”
在小隊長的視野中,馬背上的人目光溫和,帶着欣慰,卻讓他心裏堵得慌。
敵人埋下火藥的手段确實陰險狡詐,但他沒能察覺也是事實!
尤其是因爲他的疏忽,襲擊事件的重要線索斷在了這裏!
這讓小隊長認爲他沒臉再面對将重任托付給自己的人。
看着低下頭不願起身的小隊長,那人翻身下馬,來到小隊長面前。
“記得最初成立護衛隊時我說過的第一句話嗎?”
小隊長一怔,擡起頭,那人的面容讓他有些恍惚。
他喃喃道:“以保全性命爲第一準則……”
“沒錯。”
小隊長的視野中,眼前的人與記憶中的身影逐漸重合。
“那想來你也記得我說過,保全性命這點是包括你們在内的吧?站起來,法斯特卿,回答我。”
“謹記于心……”
法斯特一如當年地被那人扶了起來,法斯特的回答也和那時一樣。
“王!”
“呵呵……既然如此,我說你有功無過,可有異議?”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