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預定中的稍晚,王女的車隊在中午的時候抵達了離開王都後的第一座城鎮。
正如安預料的那樣,城鎮的大門雖然打開着,來來往往卻都是身披甲胄的士兵,沒有一個百姓裝束的人,氣氛嚴肅又緊張。
遠遠看到王女的車隊靠近,一個宮廷文官裝束的人立即返身跑了回去。等到車隊靠近大門,文官裝束的人跟在一個面容緊繃的中年貴族身後走了出來。
“恭迎帝國的王女殿下!”中年貴族和文官同時行王國的貴族禮,恭聲道。
莉莉安娜掀起車簾,對他們笑了笑。
以帝國王女的身份,加上隻是路過,她無需走下馬車與這兩人交流。兩個王國貴族自然知曉這些禮儀規矩,于是他們在對王女緻意過後,注意力轉向了王女的代言人。
雷翁哈特跳下馬,走上前對兩人說道:“歸途經過,叨擾了。”
“哪裏,王女兩次途經此地,是我領的榮幸。”中年貴族的措辭很禮貌,但語氣略微生硬。
“陛下特意吩咐要打點好王女路途上的一切,這是我等的職責。”文官的狀态要好一些,但還是有些不自然。
帝國王女在王國都城遭遇到襲擊,雖然襲擊者的目标不好說是誰,但帝國王女僅僅是被這件事影響到,就已經是棘手的外交問題了。
卡利翁王爲這件事情焦頭爛額,他可不希望王女在回去的路上又遇到個不順心,于是事先派人出來想要把路途上的事情安排妥當。
至于結果……
由于事先預料到城鎮裏發生了什麽,所以在雷翁哈特眼裏,這兩人不自然的表現等同于把事情寫在了臉上。
中年貴族沒有将城鎮當中發生的事情刻意隐藏,在他二人将車隊引進城鎮後,雷翁哈特看到道路上仍是一個行人都沒有,街道上僅有嚴正以待的治安軍。
他順理成章地問道:“城中發生了什麽事嗎,爲何戒備如此森嚴?”
中年貴族面容一滞,片刻後才苦澀地說道:“實不相瞞,自三日前的晚上開始,城鎮當中發生了多起案件,我手下的治安官雖已全力調查,可兇手至今未曾抓捕歸案。如今,我的領民們已是人心惶惶。我讓他們停下了一切城外作業,安心待在自己家中,等待案情的結束。”
一旁自王都而來的文官生怕雷翁哈特發怒,急忙說道:“威力特領主爲了抓住兇手,已經數日沒有合眼了。在各位到達的前一刻,威力特領主都在和自己的部下商讨案情……”
雷翁哈特注意到中年貴族藏肌肉不自然繃緊,眼眶深陷,的确是幾天沒有好好休息的樣子。
多虧這座城鎮是威力特家族的領土,換個其他擔心自己家業的貴族,恐怕會不惜一切地将城鎮中的事态拼命掩蓋,去賭那個王女不會遇到危險的可能。
不愧是那個威力特家族的人。
愛民如子不說,也沒有做出将無知的他人置于危險以維護自己榮譽的無恥行徑。
不過,連領主都開始直接參與到調查案情當中……
雷翁哈特不認爲是眼前的這位威力特領主在帝國王女面前作秀,因爲這樣做的負面影響遠遠大于好處。
那可能就隻有案件确實到了相當嚴重的地步!
幾天未休息,思維已經有些遲鈍的中年貴族忽然意識到雷翁哈特半天沒說話,于是趕緊說道:“請放心,案件發生的第二天我就封鎖了全領,沒有任何人出城。後續也發生過案件,兇手必定在城鎮當中!我會讓治安軍一直護送車隊至城鎮外三十裏,王女殿下的安全不會有任何閃失。”
中年貴族深知帝國王女安全的重要性,也知道卡利翁王希望帝國王女在歸途上能有個好心情,所以不惜分出本就短缺的人手,希望帝國的車隊能滿意離開。
他不是不關心案件,奈何心有餘而力不足,隻能二者取其輕。
中年貴族話說完,面帶疲憊之色的治安軍軍官就上前對雷翁哈特行禮,顯然是事先就安排好了的。
“不,您誤會了。若王女殿下遭遇危險,那是我的失責!”雷翁哈特挺直腰闆說完,才看向中年貴族,“我隻是奇怪,城中的案件已經到了如此嚴重的程度了嗎?”
中年貴族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文官的好心幫襯暴露了他。
這軍旅氣息較爲濃厚的領主瞪了文官一眼,虧他事先特意交代過不要讓王女一行知道案件的真實情況。
文官苦笑道:“威力特領主,恕我直言,以您設下的戒備等級,是瞞不住的。”
中年貴族不服氣地還要說什麽,被雷翁哈特打斷:“威力特領主,還是告訴我吧,說不定我還能……我也好早有防備。”
雷翁哈特及時止住了要說出的“出手相助”的話。
以他的身份和現如今的事态,如果出手幫王國貴族破案,不管成功與否,對于王國來說都是件尴尬的事情。
就算真的要幫,也不能明面上說出來。
中年貴族猶豫了一會兒,在文官的眼神暗示下,隻好點頭。他看了眼王女所在的馬車,向雷翁哈特靠近了些,小聲說道:“還請與我多走幾步,詳細情況不便入王女殿下的耳中。”
雷翁哈特意識到嚴重性,認真地點點頭。
三人與莉莉安娜乘坐的馬車拉開了一段距離,先說話的反而是文官:“雷翁哈特大人,此事較爲詭異,我懷疑……”
他遲疑了一下,沒有繼續說。
帝國王女在王國都城遭遇襲擊,回歸的路途上又發生了離奇案件。這本應是兩個關聯不大案件,文官最開始還沒什麽感覺,但這幾天下來,處于思考狀态的他不經意間注意到這兩起大事件當中的共同點——兩起案件都有帝國王女作爲其中之一的經曆者!
會不會兩起案件是同一個主使,都是要對帝國王女不利?
這個想法毫無由頭,仔細想來也有些牽強和匪夷所思,所以文官在昨天早上發回給王都的第三封書函當中并沒有提及,現在打算說給雷翁哈特的時候也猶豫了起來。
如果這一切都是他的臆想,輕易說出恐怕會給招來禍端!
見文官遲遲沒有下文,中年貴族疑惑和不滿地看向他。
心中清明的雷翁哈特幫文官岔開了話題,說:“說案件本身吧。”
若有所思地看了雷翁哈特一眼,文官才繼續說道:
“……陛下在與您商讨過後不久,便下達了命令,讓我打點好沿路的一切。我很早便出發完成,于四天前返回此地,等待與您同行,管顧路途上的雜事——這也是陛下的吩咐。”
“在将彙報和待命的文書借威力特領主之手遞回王都的當晚,便發生了第一個案件。”
“因爲事關王女的歸途,所以我與威力特領主一同到了現場……那是一起惡性案件!”文官皺眉掩嘴,是很典型的生理不适的表現,“有人将大量被割裂不久的動物屍骸随意抛棄在即将散去的鬧市。據目擊者所言,很多都是當空抛下,不少人的衣服沾染了血迹,市場上出現了極大混亂。”
“可惜,目擊者雖多,卻沒有人切實看到抛棄者的清晰長相,大都描述不清,且有前後矛盾的情況。”
“治安官初步認定,是有多人進行這樣惡劣的行爲,調查方向也暫定爲周邊排查……”
“然而第二天淩晨,在城鎮的另一頭又發生了同樣的事件,而且在那之後,距離較遠的不同地方又發生了數起。”
“案件消息的轉播速度十分驚人,在第二天中午的時候,全城的人都知道了城内發生的惡性事件。”
“之後的幾天,案件的惡劣程度也在逐步升級,動物的屍骸體型也越來越大。甚至昨天早上……”
文官的神情不忍,中年貴族代替他說道:“出現了受害的城鎮居民。”
咔——
“安?!”
王女乘坐的馬車出現一聲輕微的異響,然後是驚叫聲。
中年貴族和文官立即緊張地看了過去。
“無妨。”雷翁哈特面具遮擋下的臉部肌肉扭曲,拳頭捏的咯吱作響。
“可是……”
“無妨!!”
中年貴族被雷翁哈特的氣勢吓了一跳,一時不敢輕易回應。
見此,雷翁哈特慢慢松開了緊攥着的拳頭,平複好語氣後說道:“……無妨,隻是馬車長久行駛,有些老舊了。等返回帝都後就會更換。”
文官看了看馬車又看了看雷翁哈特,心中确定了某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