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匡胤,禁軍将士以及易州的武将文官們都在府邸内。
下人們拿來了更多的火燭以及用猛火油燃燒的油燈,将這一整座大廳照得通亮。
大廳内,面前的沙盤組裝在一起,山川、河流、城鎮等,上面顯示的一切帶給人一種清晰明了的感覺,圍繞拒馬河以及易水河流上面有一座關口,這座關口就是金坡關。
金坡關由五座小城組成:拒馬河北岸的小金城、南岸的關城、小盤石城、奇峰口城、官座嶺城。
這五座小城,互成掎角之勢,易守難攻,若要破了金坡關,則要拔除其中一二座,使之不能成爲縱橫之勢。
如今戰事臨近,對于金坡關而言,他們暫時還想不到一個好辦法,因爲金坡關現在掌握在遼軍的手上。
曹彬、潘美等人也着實費了一番心思,望着金坡關内外的情形,他們幾個名将也想不出什麽好的方法。
金坡關一破,北邊幽州南邊的一道關口也被破了,宋軍也可北上攻打涿州、幽州,向西也可進攻飛狐。
趙匡胤記得在離開京城的時候,趙德昭曾經說過金坡關南面以十八盤爲險阻,北面近以浮圖隘口爲門戶,遠以武州文德縣【宣化】、雲州【大同】爲蕃籬,金坡關以一關雄踞中間,群險翼庇于外,峰疊巒矗,如屏如障,是一處難得的關隘,宋軍這次就是要收複拒馬河一帶,順勢西取飛狐。
隻是武州、雲州當年乃是石敬瑭這個兒皇帝割讓給遼軍的,如今都在遼軍手上,遼軍這才可以肆無忌憚地從北邊而下,年年侵擾而下。
望着沙盤上圍繞金坡關四處的邊塞、城鎮、山坳等,以及遼軍結陣自固,趙匡胤心中有些憤慨,他的手指緊緊地掐着,肉都有些生疼了。
其餘諸将也是看到了皇帝憤慨的表情,他們心中也和皇帝一樣。
衆人一緻認爲山前、山後十六州若是不收複,宋軍還将繼續受遼軍的侵擾,而今趙匡胤也明白他們的第一要務是要滅僞漢,而不是遼國,是以趙匡胤也平複了良久。
趙匡胤環顧四周,他見到諸位将士都在低頭皺眉,若有所思,他徐徐道:“此事還需商議,諸位可有圖關之良策?”
大廳内衆人正作苦思冥想的樣子,這個時候曹彬忽道:“官家,臣認爲可用火藥攻擊金坡關,金石火藥極其猛烈,在江南一戰中發揮了極大的用途。”
趙匡胤聽曹彬這麽說,他知道火藥的威力确實是十分可怖,也幫助宋軍在江南一戰中立下了汗馬功勞,此刻他道:“金坡關是用土石夯築而成,土石若用火藥倒是能夠攻破,隻是這次帶上來的火藥恐怕有些不夠,不知易州城内有多餘的硝石等類麽?”
孫行友立即拱手道:“官家,易州城内造甲坊内倒是有。”
趙匡胤問道:“哦,可有多少?”
孫行友道:“官家,有一千石的樣子,不知可夠?”
趙匡胤估摸道:“一千石,那是夠多了,可以做出不少的火丸了。”
其餘諸将道:“一千石,讓契丹人灰飛煙滅罷。”
至于配藥一事,趙匡胤問孫行友道:“孫卿,不知易州城内造甲坊這裏的工匠能否勝任?”
孫行友顯得十分拘謹,他的一張臉色一一道:“官家,造甲坊内,倒是有許多工匠、搬運力夫,他們吃喝都在造甲坊内,這一段時日官家若是吩咐,他們也會日夜加緊趕制出來的。”
趙匡胤點點頭道:“這就好,這幾日我軍首要則是打探城外情形,城中一事則要拜托你們了。”
“請官家放心!”
......
自高勳南下之後,蕭思溫也不得不正面耶律璟的命令,耶律璟的暴戾猜忌性格,蕭思溫非常清楚,任何違抗者的下場就是死,他蕭思溫也不得不服從命令。
前幾日蕭思溫在高勳的建議下,則搬師去了易州西側的金坡關。
金坡關雖然是一座關口,但是關内的布置卻是十分嚴謹,看起來也是滴水不漏,堪稱一座堡壘。
隻是這關口四處的城牆上看起來有些殘破,關口上面駐守的遼軍卻在嬉笑連連,他們認爲躲在了這座關口内就安然無恙了。
蕭思溫這幾日也下令讓将士們加緊修複損壞的城牆。
夜幕下,高低起伏的群山間,金坡關被整個包裹起來,金坡關内點點的燭光也星星點點地抖動着,頭頂也隻有一兩顆星星亮着。
下半夜的時候,夜風吹來,山上有些冷,遼軍的旗幟被吹得作響。
關口上面,諸将也縮緊脖子,将手縮在長條大袖内。
蕭思溫到了夜間有些睡不着,今日他從斥候那裏聽到了宋皇到達易州城的軍報。
一日三報,宋軍已經到達易州,邊塞的壓力一下子增加了不少,蕭思溫倍感壓力,可遼軍其餘諸将那裏卻并沒有覺得有任何壓力。
蕭思溫豁然起身,猛吸一口冷氣。
他對趙匡胤此人越來越有興趣了。
時光荏苒,恍如昨日,蕭思溫想起當年周世宗北征之時,自己慘敗的情形,不過當年周遼一戰,自己率軍在馮母鎮那一戰,遼軍人數少于周軍,蕭思溫上奏增援,可耶律璟并不答應。......蕭思溫覺得自己并沒有錯,錯的乃是耶律璟,若不是自己手底下沒有足夠的兵力,當年也不會慘敗在周軍的手下。
“敵衆而銳,戰不利則有後患。不如頓兵以老其師,蹑而擊之,可以必勝。”蕭思溫還記得當年自己說給諸将的一句話。
現如今,蕭思溫也覺得這一句話還是可以用在宋軍的身上,宋軍勞軍北征,而自己隻要不出金坡關,憑借金坡關的地勢險要死守,宋軍就不能奈何遼軍,何況他們手上還有南下打草谷足夠的糧秣,等宋軍消耗差不多的時候,蕭思溫就可以憑借手上的兵力,從關口率軍而出,與宋軍大戰。
這樣他也可以完成耶律璟的任命。
蕭思溫苦思冥想,已然睡不着了,他直接從屋子内出來去往關口處。
這個時候,高勳披了一件圓領長袍急匆匆地小跑出來。
夜風吹來,将高勳的長袍吹了起來,蕭思溫聽見聲音轉過頭見高勳而來,他立即道:“高相公今夜怎麽也有興緻出來了?”
高勳将衣服緊了緊,縮着頭苦笑說:“蕭留守,我擔心的就是宋軍,所以特意來這裏跟你說一下。”
“高相公擔心的是?”蕭思溫狐疑道。
“蕭留守可知宋軍軍中有一殺器?”高勳道。
“高相公說的是那火藥?”
高勳點點頭道。
蕭思溫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他道:“我還以爲是甚麽,不過是那火藥罷了,那物事我遼軍不也有麽。”
高勳見蕭思溫絲毫沒有一點擔憂,他道:“火藥,蕭留守可不要看輕了此物的效用,此物一經使用,就能穿石裂金,特别是經過宋軍改造之後,其效用更大了。”
“哦,果真?”蕭思溫心裏頭還是有些不信,火藥遼軍中也有使用,卻常常因爲天氣潮濕等原因而濕透,隻能炸傷一點點而已。
“蕭留守若是不信,到時候請拭目以待。”高勳仰起頭,一陣夜風猛烈吹來,将他的衣服吹在了地上,他低下身子開始撿起了衣服。
“那也好。”蕭思溫站在原地抿嘴一笑,他頭上戴着一頂圓形氈帽,他将帽子撂下,然後擡起頭看着眼前的關城,一旁的高勳也是猛吸了一口冷氣,随即打量起了這座關口。
這次南下打草谷,遼軍順勢攻下了金坡關,以此作爲據點,徐徐南圖,他們出兵劫掠了易州附近幾個軍鎮關卡,所獲頗多。
高勳一臉興奮,他這是第二次來金坡關了,第一次是他投降遼國的時候,那時候他過金坡關的時候,接待他的是耶律屋質,他對蕭思溫介紹道:“蕭留守,此關名爲金坡關,關東依萬仞山,西據犀牛山,拒馬河寬闊的河床橫列于長城之北,其形勢極爲險要,曆來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這我知道,高相公。”蕭思溫仰起頭,看着夜空中的最亮的啓明星,良久之後,他長歎道,“天快亮了。”
.......
此刻在金坡關内倒是出現了不少的商旅,他們現在住在關内的一間客棧内,這間客棧名曰:金坡客棧。
客棧内已經擠滿了客人,其中有來自各地的商人。
樓上的房間内,一盞昏暗的油燈幽幽暗暗地亮着。
屋子内住着二人,二人雖然睡在一張床上,中間卻用一個大長條形的枕頭隔開。
二人全部都沒有睡着,躺在床上和衣而睡,裏面那人側翻身子,朝着外側那人,一張臉色在油燈下看不清顔色,不知是何緣故,那人顯得有些拘謹,又有一些嬌羞,時而在床上輾轉。
外面那人将身子翻轉過來,随即道:“冷舞,你還不睡麽?”
裏面那人正是冷舞,她也穿着男裝,并沒有脫下,而外面的那個人則是楊贊,二人前段日子就一直随着商隊從上京城南下而來,正巧在這幾日到達了關内。
“贊哥哥,我......”冷舞說着,臉色越發紅潤了,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着。
稍候,冷舞安然了一會,她壓制了焦躁的心,這才道:“如今我等已在金坡關,不知贊哥哥接下來如何安排?”
楊贊長籲一口氣,神色安然道:“我們的人都混在商隊中,這次一起南下,這金坡關如今在遼軍手上,我們的任務就是裏應外合,到時候一起破關。”
“不知贊哥哥心底可有大計?”冷舞看着楊贊,低聲道。
楊贊起身坐了起來,他道:“遼軍這次打草谷南下,所依仗的就是糧食,他們沒有補給。若是糧秣辎重出了問題,這樣我宋軍也就不戰而勝了。”
冷舞反問道:“贊哥哥所言極是,我們甚麽時候行事?”
“冷舞,就這一二日了。明日我們去茶肆去見黑衣統領。”
“唔。”冷舞說話的時候,眼睛不由自主地閉了起來,“我累了,贊哥哥,我們早日歇息罷。”
Ps.感謝神冷舞,愛笑的宋營打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