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九寒冬臘月,天氣也越來越嚴寒,日子已經到了乾德六年(公元968年)正月初。
這一段日子,樞密院也在調集兵力,等寒冬一過,春天一來,他們就開始打算北征攻漢。
在北方,冰雪與寒冬已經持續了很長時間,北方的溫度也降到了最低。
這段時間,大宋朝廷自此開始也接二連三收到了北疆各地受災的情況,特别是今年,一場巨大的寒潮襲來,使得北方漢、遼二國應接不暇,而且國内的糧食又供給不上,這樣子反而加重了漢、遼兩國的受災情況。
漢、遼的這等情況,也讓趙匡胤看到了機會,他打算等冬天過去。
這一日天剛蒙蒙亮,開封街頭風雪驟停,城門上的火把也依次熄滅,空氣中的冷氣使人寒顫。
大宋将士們虎視眈眈地站在城門上戍守着東京開封府,他們早早地備上了厚厚的冬衣,由于天氣寒冷,将士們呼出的氣一下子結成了碎雪花一般的晶體,滑落在冰冷的铠甲上。
此刻遠處一大隊人馬忽然間朝着陳橋門靠近,在清冷空氣中便能聽見細細的馬蹄聲從遠處越來越清晰地傳來。
天色越來越亮了,城頭上的士兵往下望去,城門遠處,一隊士兵奔襲而來,他們手上持着的火紅色的宋軍旗幟。
這是隊宋軍。
這支隊伍已經靠近了開封陳橋門,爲首一人騎着一匹黑馬而來,他乃是控鶴軍的軍官荊嗣。
“馭——”荊嗣策馬狂奔至城下,未及片刻朝着城頭守将喊來:邊疆告急,契丹人南下打草谷了。
陳橋門上的守将一見對方是控鶴軍的軍旗,他認識那個少年乃是荊嗣,于是乎立即吩咐将士開啓城門。
護城河上的浮橋緩緩下降,與地面平行,身後的衛康見浮橋放下,也立即驅馬而至。
當下荊嗣、衛康等人未待浮橋完全放下便踏上浮橋,立即策馬從女牆這一邊入了城門,朝着皇宮的方向而去。
開封街道上有些清冷,早起的更夫見到一隊宋軍在街道上策馬狂奔,便退讓一旁,等宋軍過去之後,他才繼續打更。
……
卯時一刻,長春殿内,自收到荊嗣的邊關奏報之後,趙匡胤便召集樞密院的一幹官吏進宮商議。
他們方才從府邸出來,此刻天色大亮,街上的行人也漸漸地多了起來,開封府尹趙光義也組織一些百姓在街道上除雪。
方才内侍傳召,樞密院樞相以及其餘官吏也聽說了北關扣急的消息。
這一次的遼軍南下打草谷,想必也是因爲北方受了災,大遼地方也供應不起軍隊的補給,是以南下跨過宋、遼邊境,悍然擄掠大宋邊關軍鎮百姓的糧草與财物。
契丹人公然南下,想必他們的軍隊補給的軍糧也不夠了,隻是如今積雪爲化,天氣依舊寒冷,大宋若是打算北征,還需要一些時日準備。
此刻在宋、遼邊境,契丹人已經公然南下,大宋君臣的心中倒是一緻認爲,這一次讓他們吃一次苦頭。倒是滅亡遼國,大宋心底倒不認爲現在憑借自身的力量就可以行之。
一旁的趙德昭默然站在身側,他感覺倒是非常疑惑,看樣子有些曆史已經被自己改變了,曆史上的宋、遼之戰恐怕要提前了,不過看大宋如今官員臉上的反應,他們倒是并不懼怕契丹人的危害,隻是若是等冬天過去再行出兵,勝算還要大些。
不過眼下契丹人公然南下打草谷,也給宋軍北上找了一個出師有名的借口。
當年,若不是遼軍手下将士縱兵掠刍粟,中原人民不堪忍受,奮起反抗,使遼軍在中原難以立足,耶律德光也不會撤軍北返,死在半道上。否則的話,遼軍估計早就入住中原了。
二十年前,受到打草谷的影響,開封老一輩、上一代的百姓還時常記得那情形。
如今契丹卻縱兵大掠,又要重蹈二十年前的覆轍,滿朝文武一想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且如今的情況已經不是二十年前(會同十年,947年)的情況了,契丹人竟然悍然自籌給養擄掠民間糧草。
這一次就讓他們有去無回。
這是一場戰鬥,一場捍衛大宋領土國家主權的戰鬥。
……
正月初八日,天氣比前幾日要溫暖多了,開封城内也是和風一片。
東京的前期準備已經完成地差不多了,他們這一次隻要求打退契丹人的入侵即可,讓契丹人認爲宋軍不過是想保持宋遼間的和平罷了,大宋眼下首要的還是進攻漢國,以滅亡漢國爲主。
這一日,皇帝趙匡胤正式禦駕親征,随行軍隊主要是禁軍,曹彬、潘美爲行軍正副都監,石守信爲西京洛陽府留守,而東京開封府留守一職則交給了魏王趙德昭。
禁軍諸軍,殿前諸司,虎捷軍、龍廂軍以及武學特種兵也派上了戰場,随行的還有醫官院的一些醫官作爲出征的軍醫。
禁軍從陳橋門而出,兩旁的大宋百姓箪食壺漿地守候着,他們望着大宋禁軍,心裏甭提有多自豪了。
一些百姓聽了這次去打契丹,他們在道旁高喊道:“大宋威武,殺了契丹狗。”
百姓翹首以盼,一些百姓的思緒還飄蕩在二十年前契丹人攻入開封的一刻,契丹人燒殺劫掠,無所不幹,激起了他們的抵抗,如今契丹人南下打草谷,這些百姓自然而然期望大宋勝利。
眼前大宋禁軍将士的衣甲鮮明,隊伍甚是齊整,步伐也是一緻,這樣的軍隊從骨子裏看就是一支強軍、一支鐵軍。
與此同時這些年輕的士子以及目睹過契丹人殺戮的百姓,他們也想加入大宋禁軍,上陣殺契丹狗。
有幾個婦人女眷看見了隊列中武學的特種兵後,她們叫了起來,這些人中有他們的親人,如今卻要上陣殺敵,女眷們自然期望他們建功立業而歸。
“衛郎,可不要沖在前面啊,躲後面點......”一個小娘子從道旁沖了出來,然後拉着衛康的手道。
“我控鶴軍不是孬種,我衛康也不是孬種,放心吧,隐娘,我會保護自己的。”衛康拍着自己的胸脯,一旁那個叫聶隐娘的小娘子将衛康摟得更緊了,眼睫毛上有一絲淚珠劃過。
“衛郎。”
身後的荊嗣趕了上來,見一個小娘子摟着衛康的脖子,然後道:“弟妹放心,有我荊某在,衛平安可不會輕易死的。”
聶隐娘松開了衛康的脖子,臉上一抹紅暈閃現而過,随即道:“衛郎保重。”
說完,聶隐娘小跑回了百姓隊伍中去,兩隻眼睛一直看着緩緩從陳橋門而出的大宋禁軍,尤其是禁軍中那個少年郎。
衛康則順着禁軍的隊伍,緩緩前行,他此刻看着荊嗣道:“哼,荊大頭,誰要你保護,我衛平安到底也是受過武學特種兵訓練。”
荊嗣不服氣道:“自從阿爺死後,我一直苦練武藝,殺過的人要比你學的知識多,我們戰場上見分曉,到時誰殺的契丹狗多,誰就是老大。”
“哼,走着瞧。”二人賭氣着。
在禁軍前頭,他們的皇帝趙匡胤坐在一匹黃龍高馬上,手持镔鐵長棍,精神抖擻,一雙濃眉龍目望着京城的百姓,他高昂道:“我大宋将士、百姓們,這一次契丹南下,我大宋将士會爲你們保衛家園,你等放心即可。”
一旁的曹彬、潘美以及其餘将領也一并道:“我等誓死爲大宋效命,爲陛下效命。”
趙匡胤聽了,龍顔大悅。
趙德昭今日也去送别,原本他也想去,可是趙匡胤卻将留守一職交給趙德昭,東京留守卻是代天子執政,是皇權的象征,管掌宮鑰及京城守衛、修葺、彈壓之事,畿内錢谷、兵民之政皆屬焉,其意思也是不言而喻,趙德昭也是受寵若驚。
趙普轉過頭看了趙德昭一眼。
一旁的晉王趙光義掌管開封府的事務,也不過是個親王爵位領從一品,也就是說自己還處于自己侄兒的下面,到時候也要将開封府的一應事務上報給趙德昭。
趙光義的一張臉色稍微有些難看,隻是如今朝廷出兵北上,他也隻能暫時強壓住心底的妒忌與不服。
趙普見趙光義如此,心底有些自得,當初的一番暗中較量,二人也不分上下。
禁軍已經離去,百官還在原地,趙德昭見百官都在原地,他道:“諸卿,陛下出征這段日子,全賴仰仗諸位了。”
……
晉陽城内,寒風簌簌,晉陽北方雖然有山脈阻隔,可是位于北方的這座堅城内,人們還是會感到十分寒冷。
皇宮匍匐着,在陽春殿内,炭火一直不間斷地燃燒着。
劉鈞這段日子的病情倒是穩定了許多,這也得益于他聽到幽都府蕭思溫派人南下去宋境打草谷有關。
契丹人打草谷,那是年年有,不過今年北方受災實在是太嚴重了,晉陽城内也因爲天降大雪,凍死、餓死者甚多,劉鈞也是擔心這點,所以他才稍微減免了一些晉陽附近百姓的一些賦稅,可其他漢國境内他倒是無計可施。
劉鈞現在隻求契丹人能夠拖延宋國一段子,最好他們之間來個兩敗俱傷,這樣大漢也能從夾縫中慢慢圖強,隻是自己的身子有些虛弱,而他也心知自己身子或許拖不了一年半載的樣子了。
最讓他擔心的還是自己死後的皇位繼承人問題,劉繼恩無治政之能力,而劉繼元根本就是一個纨绔子弟,其餘幾人雖是自己養子,可與自己而言根本就沒有血緣關系,皇位豈可傳給他們。
一旁的内侍行首衛德貴用手輕輕地拍着劉鈞的背後,讓他稍微舒服一些。
劉鈞問一旁的衛德貴道:“衛大官,你說太原尹與檢校太尉這二人中何人适合些?”
衛德貴低眉順眼恭敬道:“陛下,這個老奴不知,老奴一心服侍陛下,這朝政以及陛下的私事,老奴實在是不清楚。”
劉鈞一聽,面色有些不自然,他沒有說話,一旁的衛德貴的身子有些戰栗,他并不知道自己回答的是否讓劉鈞滿意,但是他心裏頭對劉繼元要有些好感。至于那個劉繼恩,他完全是個榆木腦袋,怪不得對于朝政之事完全不開竅。
劉鈞有些心煩意亂,“衛大官,你下去罷,讓朕靜一靜。”
衛德貴一聽,便關上門退出了陽春殿。(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