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繼元還沉浸在方才劉繼恩的輕蔑中,他望着劉繼恩離去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這時候他猛然間聽見有人對他行禮,他轉過頭來,見衛德貴問候,他當即也拱手道:“衛大官不必了,這大髦灰塵拍一下就好了。”
衛德貴見劉繼元如此彬彬有禮,心裏頭還是感到非常高興,他不再說什麽,而是點頭示意了一下,然後入了寝殿。
忽然間風雪襲來,劉繼元打了一個噴嚏,他拍了怕大髦上的飛雪,然後擡頭看了陽春殿屋檐上的冰柱子,那些冰柱子仿佛尖刀一般,随時都要從屋檐上掉下來一般。
他緊了緊自己外層的貂皮大髦,随即轉頭他看到陽春殿的門開着,也就順手将殿門給關上了,接着他就回了自己宮外的府邸。
陽春殿内,内侍衛德貴一直守護在劉鈞的身旁,過了許久後,他忽然間感到頭有一陣眩暈,四肢無力,整個人昏昏欲睡,差一點就要摔倒在地上。
這個時候,他忽然間看了一下房間内,隻見銅盆子内的石炭有些熄滅的樣子,那些炭火的表面顯得有些發白,他刹那間想起石炭緻人死亡的傳聞,這屋子斷然是密閉着,他想到。于是乎他立即跑去窗戶旁,隻見窗戶緊閉,他就知道方才自己爲何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了。
他打開窗戶,風雪從外面吹了進來,雪花奔騰而來,擦在他的臉上,一股疼痛感。冷卻讓他一陣緊醒,殿外的風雪持續吹了進來,衛德貴頓時感到非常清醒,他猛吸了一口新鮮空氣,他已經沒有方才的那種昏睡的感覺了。
隻是他不知道的是這居然就是一個預謀,今日要不是他及時發現,恐怕他和劉鈞都會死在陽春殿内。
龍榻上,劉鈞雙眼緊閉,他的面色忽然間顯得十分蒼白,要不是衛德貴聽見細密的鼾聲,估計他還以爲躺在床上的那個就是死人了罷。
衛德貴見劉鈞睡得很熟,他就一直侍候在一旁。不過他還是有些擔心,方才自己都如此昏沉沉了,而皇帝劉鈞還是一個病人,方才也是吸入了一些石炭氣息,萬一有個好歹,自己的生死也會弄進去。他當即趕去了翰林醫官院去請禦醫前來。
鄧去疾道:“多虧了衛大官,陛下若是在多吸上幾口,這病情就越發嚴重了,還好發現的及時,沒有大礙。”
“那好。”衛德貴松了一口氣,若是在自己照顧劉鈞的時候出了差錯,他這條命要随時給皇帝陪葬的,“有勞劉禦醫了。”
……
風雪晉陽城内,郭無爲坐着驢車緩緩地回了府邸,郭府門口郭騎雲一見自己父親回來了,他當即迎接上去,然後道:“爹爹,孩兒又從老乞丐那兒收到一封信函了。”随即他将信函交給了郭無爲。
郭無爲正納悶,忽然又收到了信函,上一次他就對對方長春堂的身份非常疑惑,這一次他又收到了對方的來信,也不知對方究竟讓自己打算做什麽。
郭無爲拆開信函,見信函内寫着一句話:今明二年,大宋北伐,諸事已備。
郭無爲被這封信函給吓了一跳,他趕緊将信函收到自己的袖口内,然後對着一旁的郭騎雲道:“勿語,這件事情隻有你我二父子知道,其他人都不要告訴他們,你明白嗎?”
郭騎雲道:“爹爹,你給孩兒取名勿語,就是讓兒子少說話,多看事,孩兒自當謹遵教誨。”
“不錯,這才是爹爹的好兒子。”郭無爲臉色有些微紅,他想起另外一件事情,臉色一下子有些發白,他壓低聲音,然後囑咐道:“記住你在大宋開封武學之事千萬不要讓人知曉,也絕對不會提及,要不然我郭家就會被朝廷滿門抄斬的。”
郭騎雲站得筆直,那是他在開封武學學到的,在開封他是一名特種兵,這件事情趙匡胤是知道的,而勿語一詞也正是他當了特種兵之後才被冠以的一個字,此刻他想起了郭無爲的教誨,明白自己父親的處境,他當即道:“是,爹爹。”
“唔。”郭無爲與郭騎雲道一道去了自己的書房,一路上他一直都在思考今日陽春殿内劉鈞說的那番話,他不知道劉鈞是否察覺出了一絲詭異的味道,畢竟身爲一個皇帝,暗中定然會有一些密探紮根在自己的府邸四周,他的一言一行或許也收到了監視。
父子二人在書房内談論了許久。
屋外的雪花也漸漸地開始小了下來,而北風卻更加肆虐了,屋檐上已經開始挂下來了冰柱子,大概有人的一條手臂那麽長,如同一柄柄尖銳的箭矢直插地面,當人經過之時,随時都會擡起頭當心屋檐上的冰柱子是否會掉下來。
陶然居的門口,那幾盆菊花早就被老八給轉移到了内堂中來,内堂中老八圍坐在榻上,周圍則點着開封而來的蜂窩煤以及一些松木炭,内堂還點燃了一些吳越運來的東海木松膏,整個屋子内一片香氣環繞。
此人就是那個老乞丐,他換上了一身商人打扮的服飾,整個人看上去有些精明,他道:“八爺,信函已經送到,下次我們應該在何處聯系?”
老八胡康熙睜開眼睛,他道:“下次讓他直接來陶然居,畢竟他那個郭府不能随意去人,我們的人被人發現了就出現大麻煩了。這劉鈞手下自然也是有人在這京城當中,也隻有這陶然居商肆茶館之地才不會讓人發覺,同時也好閉人口舌。”
那人道:“是,八爺。”
“對了,長青。”
“八爺還有甚麽吩咐?”胡長青問道。
“明日上午讓他來一趟陶然居,我想親自見見郭無爲。”
“好的,八爺。”
郭無爲正納悶間,當夜又收到了另外一封信函,他看完之後,就放在銅盆内直接燒掉了。
次日風雪漸停,街道上來往的百姓也少了不少,陶然居門口也比往常清靜多了。
“陶然居,好名字。”郭無爲擡起頭,看了一下牌匾上的那些個字,然後邁着腳步走入了裏面。
直接走到内廳堂口,一個穿着竹織青色交領長袍的中年人走了出來,初看上去以爲是一個商人,可實際上郭無爲并不這麽認爲,郭無爲一見那人便道:“你就是老糊?”
胡康熙拱手道:“鄙人正是,昨日實在是叨擾郭相公了,今日居然讓郭相公親自來我陶然居一序。”
“不敢。”
“郭相公心裏一定會認爲這是多此一舉罷。”
郭無爲一走進這一所陶然居,他就注意到了此地雖然處于市井之地,沾染了一些商賈的氣息,可在這内廳内卻沒有一絲銅臭的味道,給人一種高雅恬靜的感覺,而且空氣中有一股松木的味道,讓人的心情甚是舒暢,“就該如此謹慎,我那宅邸也不安全,這陶然居一般市井之地,想必他們也不會注意到的。”
胡康熙擡起手,微微一笑道:“郭相公果然心思缜密,實在是讓老糊我佩服。”
“今日别的不多說了,我們就開門見山說說看如何?”
“郭相公果然是個直快人,那好我們就開門見山如何,希望接下來請郭相公不要吃驚。”
老八立即吩咐小厮上了一壺雨前龍井,然後端了上來,吩咐郭無爲坐在軟榻上,一起品茗。
郭無爲見小厮端上來的是琉璃杯,那琉璃杯的純色透明度直接跟水一般澄澈透明,而那水中的碧綠色茶葉正緩緩地随着水而緩緩上升,然後倒立懸浮在水面上,宛若一根根的細針,郭無爲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茶葉,在他的印象中,茶葉一般都是煮着喝得,而不是泡起來的。
“郭相公,請品嘗一下這杯茶水?”
郭無爲端起茶杯,然後小酌了一口,隻在舌尖感到輕微的苦澀,不過味道還真的不錯,倒比那些煮茶喝的要高雅多了。“此茶甚好,不知出自何處?”
“吳越國西府錢塘那兒,名喚龍井,這是上次一個貴人出使那兒送來的。”老八說完,也喝了一口,陶醉道,“此茶隻因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若郭相公有興趣,我這裏就贈一些與你。”
“這怎麽成,君子不奪人所愛。龍井還是留給八爺罷。”
“不。”随即老八從小厮那兒拿來一罐茶葉,然後遞給郭無爲道,“此茶是那個貴人上次出使西府帶來,指名要給郭相公的,相公就收下罷。”
“哦?貴人?不知貴人是?”
“郭相公,貴人不便出面,但是貴人有一句話要讓我轉交于你。”老八頓了頓,然後就不說了。
郭無爲見對方不接下來說話,他忙問道:“何話?快說。”
老八微微一笑,道:“貴人道:郭無爲乃我大宋忠義之士,是我大宋的功臣,身在漢營心在宋。”
“身在漢營心在宋?”郭無爲聽了這個評價後,心裏頭懵了,他還是第一次從别人口中聽見一個這麽形容自己的話,他覺得那人就是自己的知音,能夠明白自己所受的苦,他陷入了深思當中,一個能夠明白自己的人,這個世界上隻有寥寥無幾之人。
老八見郭無爲聽了這句話,他并沒有多說甚麽,他隻是在觀察對方的表情,按照他的觀察,對方是被這句話給感動了。
郭無爲卻擡起頭來看着老八,他覺得對方的身份一定不一般,不過畢竟對方不肯現在告訴自己,也是有些擔心罷。
不過老八那兒卻道:“貴人道:說出來也無妨,隻要郭相公保密就行了。”
郭無爲見老八這麽說,他一下子提起了精神,既然多方要告訴自己,也不怕自己洩密,或許人家根本就不擔心自己洩密。
老八湊近了郭無爲耳邊,簡簡單單說了幾個字,讓郭無爲怔住了,他一下子也不敢相信。
“原來是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