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沿海夏季便有台風,整個西府一直籠罩在風雨當中,一二日後,天氣方放晴。
雨水一停,錢塘湖上的水汽沿着白堤、湧金門一直吹進了吳越王城,吹進了趙德昭的心裏,西府城内外,樓外樓以及江南白家的産業在西府已經發展超過了趙德昭的預料,作爲酒樓兼情報搜查機構,大量的關于吳越國的情報全部通過此地傳遞開封涼城客棧。
三日後,七月中旬樣子,此番出使吳越國的任務也完成地差不多了,這一日趙德昭等宋國使臣便坐上了來時的福船,去的時候也帶去了一些吳越國的特産。海貨魚貝、茶葉、絲綢、錦緞、油料、木材等等,随行的船隻也有吳越國的海船,但是長度比起來要比宋國的福船短一些,基本上都是一些運送商品的海船。
小貴子指着遠處的那艘船道:“殿下,那船好似鳥一般。”
“那是鳥船!”在浙江沿海一代,鳥船便是這裏的一種海船,其船首形似鳥嘴,又因鳥船船頭眼上方有條綠色眉,故它又得名綠眉毛。
宋國使臣全部都上了碼頭,趙德昭眺望江水,隻見錢塘江水依舊濤濤東去,總是無情,非人力可改,它總是按照它的軌迹流着,人這一輩子不能踏進一條河流,這讓趙德昭感概到下一次來西府,高僧延壽說要等到合适的機會,對此趙德昭曉得,隻是他能肯定的是,下一次他若是到西府,估計此地應該成了大宋的國土了罷。
趙德昭他們的福船,沿着來時南下的一條道兒,趁着東南風出了海灣,便一直沿着沿海而北上,在福船上待久了,宋國使臣已經沒有像上一次那麽暈船了,海面上的海船很多。
南下、北上這是一條海運商道,一路上便有大宋登州水師的船隻爲那些商船護航着,這些龍骨大船能抗海上風浪,也是大宋海上的遠洋船隊,其中也有海外國家的番邦而來的船隊。
趙德昭通過千裏鏡觀察,在他們船體的後面出現了一些與到大宋等東方船隻不一樣的船體,趙德昭一看,大概十餘艘的海船船隊,而在那些海船背後,才是大宋海上的船隻。
小貴子他們在開封并沒有看見過這樣奇怪的船隻,因爲開封處于汴河,這些船隻進入不了内河航運,到了内河都換成了大宋的内河船隻,此刻連那些沒有見過大食人船隻的宋國使臣也連連驚歎着。
“殿下,這些船是?”使臣們知道魏王趙徳昭博學多才,見多識廣,便一一問道。
趙德昭擡起頭,指着後頭的那些三角帆船道:“那些是大食(唐、宋對阿拉伯人稱呼,宋代文獻多作大食)船隊,其船自然與我大宋船隻迥異,不過此船的速度倒是有些比起我大宋海船稍快一些。”
“哦?大食人的快一些?”小貴子嘟哝着嘴巴,其餘董仲彥以及宋國使臣也覺得不可思議,因爲在他們的見識中,他們一直以爲大宋的海船比較快一些,不過這畢竟是海船。
“那是三角帆船(阿拉伯語,馬卡布),可逆風行駛的三角帆船。”此刻商浩斌在一旁沉吟道,他自然知道那些船隻,不過他心裏還是覺得這個世界上大宋的船隻才是最好的,“我大宋的戰船才是世界上最好的。”
小貴子看着遠處,隻見那些船,整個船體用木頭建造,船頭與船尾皆呈尖形,船體上豎有一至三根桅杆,桅杆的頂端挂着三角形的風帆,與橫帆不同的是,它可以在船的橫位上做幅度大得多的轉向,甚至可以與船的長軸成一線。
不過大宋的帆船并不直接迎風,而是橫向且稍傾斜地面對迎風面。這樣能夠使船隻即使在逆風的情況下仍然能夠高速前行,無需像西方帆船一般降帆。
如今是逆風,後方的三角帆船已經轉動三角形的風帆,船員們先向一方轉,然後再轉向另一方,象盤山公路一樣沿“之”字型蜿蜒向上。
不久之後,後面的船隻已經趕上了,三角帆船最前頭的一艘船上,此刻站着一人,他遠遠地看見了前頭福船上的趙德昭,大聲呼喊着。
趙德昭隐隐約約聽見了喊聲,他轉過頭來,便朝着聲音的源頭而去。
隻見一個滿臉都是絡腮胡子的粗犷胡人漢子,下身穿一條黑色波斯式樣的燈籠褲,上面穿着一件白色襯衫、一件土黃色白色相間的馬甲,外罩一件白色的鬥篷,這完全就是一派阿拉伯人傳統服飾的打扮,此人一臉笑容,正朝着他這邊極力地打着招呼。
兩船開始離得很近,陽光照在白色的風帆上,光線使人一陣眩暈。趙德昭勉強地半睜着眼睛,他觀察了許久,才從對方隐約的面龐輪廓以及神色中上窺見一二其人的樣貌,随即他猛然想起此人是誰了。
許久未見,他已然知道那是駱駝,隻不過因爲歲月以及常年的奔波,二十多歲的人,倒讓他看起來像是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
駱駝喜不自禁,此刻兩隻海船相接,已經開始并行起來,駱駝從三角帆船上拿下一個跳闆,然後抵在兩艘船上。待跳闆穩定後,他立馬沿着跳闆,快速地走到了趙德昭這一艘畫着魚眼的福船上,随即一個跳躍,跳到趙德昭的福船上。
因爲是在人前,是以駱駝便按照正常的禮節拱手道:“駱駝見過魏王千歲。”
趙德昭看着駱駝,難以置信道:“駱駝,你不是待在馬達加斯加那裏麽?”
駱駝摘下頭上的鬥篷,露出他的頭臉面,并用寬大的袖口扇了一下風,随即道:“殿下,駱駝已經命手下開辟了那裏的航線,而且最近貨物居多,我大宋海船不夠多,是以這次乘坐的船隻也從當地大食人手中購買了一些。”
其次,駱駝又道:“船上有許多那裏來的貨物,正準備送回開封,殿下可以看看那些貨物能賣多少價錢?”
“唔,那正好,看過之後價錢差不多就出來了。”趙德昭說完,直接走到跳闆上,然後從福船上這一頭,走到對面的三角帆船上去了。
對面的三角帆船,據趙德昭估計下來,應該有十丈那麽長,載重三、四千料那麽多,不過這也是估計,趙德昭也不知道準不準,不過想起三角帆船的優良性能,趙德昭便估摸着下次讓大宋船務局的大臣們将三角帆船的優良性能運用在大宋的船隻上。
趙德昭邁着輕盈的腳步已經走到了船艙,這個船艙比較小,隻見在船艙内堆放了不同的貨物,他細細看了一下,有來自東非的象牙、瑪瑙、犀角、豹皮、鴕鳥羽、香料等一些死物,被分門别類、整齊得碼放着。
趙德昭拿起一個象牙,此象牙十分純白,成色也甚好,在陽光下閃現着一些光澤,随即他又拿起一顆瑪瑙,也在陽光下觀察着,至于其他的,他用手摸了一下手感,發現都不錯,他便點頭道:“這些物事倒是可以賣些好價錢,幾十到百貫之間不等。對了,駱駝,其餘船上還有其他物事麽?”
駱駝又指了指三角帆船身後其餘幾艘,他道:“殿下,其餘船上還有活物,比如這昆侖奴(黑人)、麒麟(長頸鹿)、斑馬等。”
“原來如此,昆侖奴那些健壯麽?若是健壯,等到了京城,便獻給陛下他們。”
“是。”
這個時候,商浩斌也從福船上走了過來,他到了貨艙後,便見一整艙的貨物碼放着,若在後世,象牙、犀角、豹皮等屬于高端奢侈品,也屬于禁止被盜獵的物品,一經發現就要被銷毀,可是如今,隻要價高者便能得到。
這麽一船貨物,運到開封賣掉了要多少錢,乖乖,商浩斌看得眼睛都直了。
就在此刻,一旁的趙德昭看着滿艙貨物,點頭笑道:“駱駝,等到了開封,将我大宋的絲綢、茶葉、瓷器、木器、玉器、銅器、鐵器、石炭、金銀器、骨器、書籍等物全部運上船隻,再往大食銷去,這又得大賺一筆了。”
一旁的駱駝已經笑得樂開了花,他那張二十多歲看上去有些滄桑的臉,此刻皺得跟朵菊花似的。
趙德昭與商浩斌二人完貨物後,便又借助跳闆,回到了自己的船上。
這一段時間,趙德昭一直都在思考事情,眼下大宋雖然沒有完全統一江南,可在趙德昭以及大宋君臣的眼中,江南其餘幾個國家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南)漢實際上已經掌握在趙德昭的手上,至于吳越國,則臣服于大宋,而且吳越國地少将寡,全賴沿海的經濟支撐着,吳越國先主訂立的保境安民的國策延續要了錢俶這一代一直在沿用着。
這一次,他們回開封則沿着海岸線,并不走長江内河,福船一路北去,往登州港而去。
八月初,趙德昭一行人已經到了登州。
此刻,登州碼頭,碼頭上下已經停靠了許多船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