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兵器,不然殺無赦!”在林仁肇的背後站着原唐軍金陵守将呙彥、馬步軍都虞候馬承順等将領也一同道,戍守皇宮大内的那些将領原本就是這些人的屬下,是以他們一見到呙彥、馬承順等人,又有天子虎符在手,見虎符如見天子,他們便立即放下了手上的兵器,直接放他們入了皇宮大内。
短時間内,戍守皇城門口的禁軍士兵們已經放下了手上的兵器,恭迎林仁肇他們入城。
接着林仁肇看着面前的那些禁軍将士,他又道:“國主有令,李從慶篡逆,誰活捉了他,便是有天大的功勞,将來便有賞賜。”
虎符在手,禁軍将士立即奉命,他們也不會放過在軍中立功的機會,不一會兒,他們複而又從地上撿起了兵器,便随着林仁肇的軍隊一起往昭慶殿的方向而去。
前面的宮牆一道有一道,往遠處延伸開去。
此刻在唐國皇宮昭慶殿外,與韓熙載站在一起的便是龔慎儀,龔慎儀一雙布滿血色的眼睛中隻有無奈以及惆怅,當他聽聞韓熙載的那句話的時候,心裏頭又想起了以前魏王趙德昭在自己府邸跟自己說的話,如今想起來曆曆在目,這個時候,龔慎儀才明白當日魏王所說之言都不是随便說的,如今卻都已經成真了。
而眼下,龔慎儀也明白韓熙載所說的話,如今三國大軍圍城,這金陵城恐怕即将不保,他們也要做亡國之臣了,龔慎儀并沒有說話,他心底暗暗思忖此事,在興王府,自己的命是魏王他們救的,如今便是粉身碎骨也要報答了魏王的恩典,此刻龔慎儀的眸子裏面綻放出了堅定的光芒。
“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龔慎儀喃喃道,這句話當初是魏王趙德昭說給他聽的,他思忖道既然如此他也就順應時勢而爲,這李從慶并不是一個明主,那李煜就算奪回皇位,大唐江山的國祚也不會長了。
韓熙載注意到了龔慎儀的面部變化,他對他點了點頭,随即韓熙載又走到另外一個官員的旁邊,此人正是徐铉,徐铉的臉上更是一副眉頭緊皺,他本來就對李從慶頗有微詞,如今李從慶病重在床,城外又有三國聯軍圍攻唐國都城,形勢不容樂觀,這城池恐怕會在宋、漢、吳越軍下被攻破,徐铉此刻見到韓熙載靠近自己身旁,随即他在自己耳邊輕輕地說了一句:鼎臣,道者,天地之母,汝以爲父子分兩家,可乎?一姓天下,卧榻之側,不容他人酣睡!
韓熙載說的這句話乃是趙匡胤聖旨上的原話,此刻他将這句話傳達給徐铉,其意義已經非常明顯了。徐铉聽完,身子抖了一下,好在自己恢複地極快,沒有讓其他官員瞧出自己神色的不自然。随即徐铉看着比自己德高望重的韓熙載,眉目之中有一絲狐疑,可是對面的韓熙載卻依舊平靜,他對着徐铉微微一笑。
卧榻之側,不容他人酣睡。初次聽聞,徐铉不知道韓熙載說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可是他細細咀嚼了這句話,如今形勢對于唐國非常不利,而且據聞國主李煜就在開封,若真的如此,大唐江山恐怕後繼無人了,而韓熙載此言如同千斤重物一般,重重地砸在徐铉的心頭。
徐铉的身子耷拉着,他眼睛也随處往四周望去,其餘大臣的臉色皆是不安、焦急,也是各有心思,他們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唯獨韓熙載的臉上卻如同秋水一般平靜,平靜中還有一絲淡淡地若有若無的笑意。
徐铉張了張嘴巴,欲言又止,如今的形勢倒是有些微妙,衆人心頭也是各懷鬼胎,不知道他們在想些甚麽。
站在徐铉背後的潘佑、李平二人則是交頭接耳,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如今大唐國運如此?三國攻城之下,若李從慶一死,大唐局勢即将傾頹,他們也不知這李煜待在何處,潘佑心道:彼謂我爲彼,我亦謂彼爲彼,彼自謂爲我,我亦自謂爲我,終不知孰爲彼耶,孰爲我耶?
有時候人的一己之力,并不能改變衰微的現象,他潘佑原本打算向李從慶提變法圖強之事,可到如今,大唐局勢已經不是大唐人自己做主就能解決的,潘佑與李平的心中覺得有一些悲哀神色,就如同這夜色一般黑暗,充滿了絕望。
所有官員的心思都在變化中,正在此刻,忽然有一個唐軍禁軍都頭急匆匆地往昭慶殿這頭奔來,他邊跑邊粗喘着氣息,見到昭慶殿外的衆官吏,他直接上前就叫喊道:“不好了,我軍部分将領已經叛變,我大唐精銳禁軍也已經被控制,如今正湧入皇宮,正朝着此地而來,......要求廢帝。”
這個禁軍都頭一說完,站在昭慶殿外的衆官員一聽,便開始惶恐不安起來,如今昭慶殿内李從慶昏迷不醒,他們這些臣子卻沒有任何法子,何況拱衛大唐安危的禁軍已經反叛,如今正殺入皇宮,若要現在調兵,恐怕也要出宮去調集其他軍隊了,可是他們不知道該如何做,他們畢竟是文官,也不知那些武官殺起人來,是否會更加瘋狂。
此刻,韓熙載從隊列中走了出來,他擠了擠眉頭,問那個禁軍都頭道:“爲首之人是誰?”
這個禁軍都頭看着韓熙載,他立即道:“是林仁肇。”
“哦?”韓熙載故意嗯了一下,對面的那個禁軍都頭則低下了頭,然後匆匆地走了,走到遠處宮城牆角的時候,他往昭慶殿的方向看了一下,随即往林仁肇軍隊那邊走去了。
其餘官員對于林仁肇,則是通過前線軍報,隻是衆人也不知道林仁肇是如何入城的,按照軍報上的消息來說,林仁肇的潤州軍應該在鍾山附近消失了許久,當時唐軍搜尋許久,未曾找到林仁肇軍隊的下落,如今卻一下子出現在了皇宮中,這速度快得讓人始料不及,衆人的心頭也是緊繃起來。
韓熙載看了看徐铉、龔澄樞以及潘佑等人,他朗聲道:“既然如此,諸位請聽我一言,我等就應該順應時勢,開城投降,何必枉死。”
韓熙載的聲音極大,讓在場之人也是駭了一跳,随即這些官員中倒是有一部分官員直接道,他們衆口铄金,差不多将口水都快要吐到韓熙載的臉上了:“韓熙載你這個小人,居然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你還是大唐的臣子麽?”
一旁的龔慎儀道:“若不是李從慶,我大唐軍隊會一潰再潰麽,林仁肇會這麽快攻入皇宮,李唐會至于如此麽?你們覺得呢?”
聽了龔慎儀的話,其餘官員也在下面想了許久,當官的人并不是愚蠢之輩,這其中的關聯他們還是能夠猜透幾分的。
一些官員則是小聲在底下議論着:“看來傳聞果真是真的,我們國主并沒有死,而是在東京開封府,若是如此,那麽......”
“迂腐,如今大唐風雨已經飄搖,誰能保證房子不被風雨吹塌,若是禁軍攻占了皇宮,我們該要怎麽辦?”說這話的官員,此刻正用餘光看着韓熙載,韓熙載見他時,也用眼角快速看了一下此人。
韓熙載直接道:“李唐如同一間朽壞的房屋,除非要推倒才能新建,想必諸位也明白了我說的意思了。”
此刻龔慎儀見殿外的官吏都在低眉暗忖,似乎舉棋不定,他便道:“李唐如此,我等還需效忠麽?諸位若是打算逃走,可以趁着現在逃走,不然到時候禁軍一來,那些不歸順之人立即殺無赦。”
“這......林仁肇已經不會罷,他畢竟曾經是大唐的臣子。”
“他還曾經是閩國人呢?”
一些官員的身形有些抖動,四肢似乎也随之顫抖着。
雖然站在宮牆後面,隔了皇城的城牆也有幾十道牆體,可是就在此刻,站在昭慶殿外的官員們聽見遠處傳來整齊一緻的步伐聲以及兵器在手的聲響,雖然此刻在夜幕下空氣中的微風有些涼爽,隻是吹在衆人心頭卻如一絲冬日裏的嚴寒。
是逃走,是投降,還是辱罵抵抗?正疑惑間,昭慶殿内的内侍卻從殿内走了出來,他走出門的一刻,忽然間從袖口掏出一把銅鎖,随即“咔吱”一聲,銅鎖将大門口給鎖住了。
這一變化,讓一些官員不明所以,而那内侍卻對着韓熙載抱了抱拳:“韓尚書,如今李從慶就在殿内,小底按照指示,也完成了自己的任務。”
“有勞了,千歲必不會忘了你的大恩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