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士達回了住處,他仔細斟酌,将今日句容城内的情況,重點整理了一遍,随即立即手劄一份。宋士達從鴿籠裏面取了一隻鴿子,在隐蔽處将鴿子放走了。
每隔一二日,無庸子便能收到宋士達送來的密信,今日也不例外,淩晨之時,天色尚未大亮,鴿子飛落到了城外宋、吳越軍中,此刻無庸子已經取出鴿子上的密信看了起來。
丁德裕已經早起,此刻無庸子看完後,立即将密函交給都監丁德裕,丁德裕看過之後,理了一遍頭緒,句容對兩軍而言已經不算是阻礙。
無庸子在丁德裕耳邊靜悄悄道:“丁都監,明日端陽節,一切就交給無爲道長與貧道了,到時候丁都監可派幾個得力士卒混入茅山道場内,貧道等人便來個各個擊破,隻待搶占了城門之後,待我等發了信号後,丁都監與國主便讓伏擊在城外的兩軍進攻……”
丁德裕看着無庸子,點頭笑着,不過他還是有些擔心:“此計甚好,不過到時候軍師等人要注意安全。”
“多謝都監關心。”
接着無庸子又将計劃詳細說給了丁德裕一人,至于其他,倒是要與丁德裕他們配合了。
……
初四夜,無庸子便去了茅山上面的火浣宮中,第二日一早,無庸子師徒三人,混入行列的宋軍将士與無爲道長一行人,早早地随同城内刺史邀請函入了句容城。
一路上,無爲道長也讓人帶了許多箱子,這些箱子雖然看似普通,表面上看着放置了一些祭祀、祈福之物,隻是在裏面卻暗藏着玄機,一不小心,它們就會成爲利器。
到了句容護城河對岸,豔陽高照在高大的城樓上,将句容城池照得越發高大,這座雄踞在秦淮河一側的城池,如同一個釘子一般釘在此處,守護着江甯府金陵城,無庸子等人也對這這座城池看了一眼,城門之上清一色的懸挂着唐軍的旗幟,仿佛在耀武揚威。
無庸子暗忖:句容城池果然不是随硬碰硬就能攻下的,若是強攻,要花費一番大力氣,不過若想在近日攻下句容,他們要除去城内的守軍,還要照顧城中的百姓,這困難可想而知。
如今在戰時,此刻護城河内又有幾十艘大小船隻一起巡視着,唐國水軍的陣仗果然不是虛的,若是要和唐軍硬碰硬,恐怕丁德裕與吳越王的宋、吳越的馬步軍也不是對方的對手。
見無爲道長已經到了護城河對岸,此刻護城河上的吊橋已經放了下來,駐守句容此地的官吏便立馬從裏面出來了。
那些官吏一身圓領官服打扮,油頭粉面,頭山又插着一些端陽驅邪之物,此刻正虔誠恭敬地朝着無爲道長拱手道:“無爲道長,久仰久仰,請。”
無爲道長隻是笑笑,一行人也拱手作答,接着無爲道長、無庸子以及假扮道士的一行人便随同官吏陪同入了城,緊接着,吊橋再次吊起。
今日乃是端陽節,句容城内甚是熱鬧,天氣也有些潮熱。城内,百姓之家的家門口殷懸挂起了艾葉、菖蒲等物,用來驅邪避災。
今日乃是是惡月惡日,以除瘟、驅邪、求吉祥爲主,此刻大街上,洋溢着賣“節物”的商販,賣着桃枝、柳枝、葵花、蒲葉、佛道艾等物品。路過的一些婦女、兒童身上配飾百索、“艾虎”、符箓、五毒圖等。
……來到了刺史府邸,巨大的道場早就準備好了,衙役等皆護衛四周,以防宵小之輩突然破壞。
天氣有些炎熱,在這樣的日子裏,穿着一身道袍也讓無庸子等人叫苦連天,如今一切都是逢場作戲,隻是周圍的官吏、護衛以及一些百姓夾雜其中,無庸子也是暗忖着,過後的一切都得靈活機動,挑揀适當的時機。
道場上,一應端陽祭祀之物,已經全部備妥,無爲道長依照往年的祭祀慣例,開始了辟邪驅魔的進程。
眼下卻無機會,四周護衛森嚴,看樣子隻能步步爲營了。
此時此刻,祭祀已經進行了一半,無爲道長按照往年祭祀慣例,此刻取下瓶中插着的石榴花,沾了一些水,然後灑向四周。他口中念念有詞,一些符文撰文也是念得抑揚頓挫,又加上天氣甚熱,這幾年的儀式也是一直這麽下來的,周圍衆人也是聽得人也有些昏昏欲睡。
祭祀、開法已經結束,句容官吏又邀請無爲道長一行人用了午膳。
午膳過後,無爲道長便借口以天氣悶熱、祭祀心力交瘁爲由,要求靜養一個多時辰。
這個時候,接下來,句容的官員将無爲道長一行人送回了驿館處。
及了館驿,無爲道長一行人也住了下來,那些官吏便也因天氣炎熱,各自回府邸午休去了。
周圍人已經散去,驿館也頓時變得靜悄悄的。
宋士達作爲一個普通的軍驿,也隻能站在最外面,他是沒有資格眼見祭祀這一切的,好在他軍中職份低下,是以少了這一人也沒有誰會記得。他在祭祀結束之後,便按照事先安排,也去了驿館。
今日他依舊是一身士卒打扮,對于一個軍驿而言,褫奪信函乃是家常便事,有時候忽然間就會收到上級要送的信件,不過正是因爲這個身份,他才有機會接觸到各種密信往來。
無庸子見四周無人,當下認爲是一個好時機,而眼下,宋士達也到了驿館門口。
驿館對于宋士達來說,内外一切都已經了然于心,此刻他輕車熟路地走了進去。
他認識無庸子師徒三人,他是長春堂一員,早就将一切了然于胸。
無庸子見了宋士達,甚是激動,可眼下要幫宋軍開城門,他便直奔主題:“士達,現如今城中如何?”
宋士達将自己今日看到的一切說給無庸子聽:“先生,今日是端陽,城頭的守将、士兵也少了大半,唐軍也隻留下了一半兵力守護句容,若在此刻,突然我軍殺入句容城中,非常容易,隻是行事風險極大,一不小心就會……”
無庸子明白宋士達的顧慮,隻是他已經出謀劃策這麽久了,他擔心的不是自己的性命,而是魏王趙德昭的計劃,這關乎大宋的大業,見此,他安慰宋士達道:“士達不必擔心,貧道做事有分寸,此事也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而這東風也立馬顯行。”
宋士達點了點頭,他知曉無庸子的決心,此決心一旦定下,就是不容置喙的,接着他又問道:“不知先生打算現在還是晚上?”
“晚上好,晚上我等會住在城内。”無庸子接着詳細道,“今夜那些官吏、士紳又要邀請無爲道長赴宴,趁着他們晚宴之時,你等幾人去城門那邊,打開城門,埋伏在城外的宋軍便能長驅直入。”
此刻那些宋軍将士,也就是裝作道士混入之人,也換了普通百姓的衣衫,他們的任務則是混入城中。
若是待會兒有人問起來,無爲道長也隻會說他們去逛街采買了,畢竟無爲道長才是句容官吏邀請的貴客,至于其他大小道士不過是個陪襯罷了。
午後的陽光更加毒辣,使人昏昏欲睡,無爲道長則在驿館内假寐,無庸子師徒三人則跟着軍驿宋士達趁着此刻,去城内打探情況了。
句容城内,一些商販常常将垃圾丢在巷子裏的陽溝,眼下天氣炎熱,聞起來散發着一股惡臭,四周的蚊蠅也漸漸地多了起來,一些地帶,走得百姓衆人也是掩鼻而過。無庸子師徒以及宋士達則搖搖頭,苦皺着眉頭。
經過那些士兵守護的城門口的時候,無庸子見戍守城門口的士兵卻如宋士達所言,比他剛進城内的時候少了一半,而且眼下天氣炎熱,士兵們則是東倒西歪地斜靠在牆壁死角,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有些則是直接打起了呼噜。
無庸子笑了,他看了一會兒,随即與一旁的安東野竊竊私語。
安東野明白無庸子的意思,他大搖大擺之下,便走近了一個士兵身旁,然後拍着那個士兵的肩膀。士兵已經被驚醒,他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穿着普通衣衫的青衣漢子過來了,他愠怒道:“你是何人?居然如此膽大?”
安東野皮笑肉不笑的樣子,随即故作歉意拱手道:“太尉,真是不好意思,我兄弟也是在城頭當個小兵,剛才喚我要請你去鋪子小喝幾杯呢。”
這個士兵一聽要去喝酒,早就忘記自己是在當職時刻,那臉色立馬換了個晴天,抿嘴道:“喝酒,甚好,現在就去麽?”
安東野如同一個痞子一般,立即将手搭在了那個士兵的脖子上,然後笑着:“是啊,太尉,今日端陽節,我家兄弟早就在鋪子等急了,我們立馬去。”
士兵一聽,立即點頭,然後勾搭安東野立即往酒鋪子方向而去。
宋士達問道:“先生,你徒弟這麽做,是否有危險啊?”
無庸子笑道:“我這個當師父的都不怕,他這小子的命不會這麽脆的,是罷,裕哥兒。”
安德裕:“……”
……不久之後,遠處一個士兵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此人正是安東野,他将頭盔的帽檐壓得很低,又故意裝作一副喝醉酒的樣子,而他身上的盔甲裝束也是從剛剛那個士兵的身上扒下來的,此刻那士兵早就喝得不省人事,被無庸子等人看住送去了館驿。
安東野則大搖大擺地混入了城頭,趁着天氣使人昏睡的這個空檔,他在城頭上面轉悠了一遍,與周圍的士兵也混了個臉熟,至少現下他的行蹤沒有一個人起疑。
安東野暗忖:“如此的軍紀不嚴,難怪唐軍經常打敗仗,今晚就讓你們好好嘗嘗我大宋軍隊的厲害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