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大營已經化爲了灰燼,遍地都是殘骸,零星地點綴着許多灰色的火藥痕迹。
衆将士們正在擡着傷員死者,所有人緊鑼密鼓地在收拾軍營,打掃被火燒的地方,軍醫正在爲傷殘的将士包紮傷口,所有人已經在營地内忙得不可開交。
馬誠信以及馬承順望着被火燒盡的大營,二人正走在田坎上,馬誠信這心裏總有一股憋屈的樣子,馬承俊也知道他的心思,他知道句容大營這一次卻比上一次損失的還要慘重。
馬誠信站着身子,捏緊了拳頭,對着空氣無力地劈了一拳頭,“可惡的林仁肇偷襲我句容大營,這份仇我一定要報。”
馬承俊寬慰他道:“大兄,這一次我溧水那邊兵力倒是一次都沒用上,等我請示陛下後,我溧水、句容二軍便聯合起來,共同對付不遠處的林仁肇叛軍。”
聽了馬承俊的一番話,馬誠信心裏頭有些落實了,随即他又道:“今夜我得回句容城一趟,賢弟就與我一同去句容休息一日,明日再回溧水。”
“唔,也好。我去城内也好打點一下接下來的計策。”
說完,馬誠信與馬承俊駕着馬回了往句容城池走去。
馬承俊到了句容城後,即刻書寫了一封信,交給手下的軍士,當夜用了加急的快馬,連同句容的軍報一同送去江甯府。
……
遠在百裏外的江甯府金陵皇宮内,夜幕下皇宮的燈火也隻有零星的幾點。
昭慶殿内,李從慶那邊剛從床上起身,他睜開朦胧的睡眼,擡頭看去,隻見殿外一片黑夜,身側的李延年已經睡得朦胧,正打着鼾他,李從慶摸着李延年寬大的背脊,全身一股欲*火又開始燃燒起來。
李延年隻感覺底下一陣酸痛與酥*爽……不久之後,李從慶簇擁着李延年沉沉睡去。
次日一大早,太陽剛剛升起之時,此刻殿外不遠處傳出來一個急促的腳步,李從慶光想想看就知道前方或許有事情發生了。
果不其然,就在此刻,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李延年已經醒了,他道:“陛下還是去看看罷。”
李從慶在李延年的伺候下無可奈何地披了一件亵衣,即刻起身去迎接了。
門一開,那個送信的軍士跪在地上,他趕了許久時間的路,到了此處便一下子癱倒在地上,哽咽道:“陛下,緊急軍報。句容城外的大營昨夜遭叛賊夜襲,大營被大火焚燒殆盡了……”
李從慶方才還是惺忪一片,繼而被這個軍士的話給震醒了。
“怎麽會?好端端的,句容城外的大營怎會如此,是不是你們防守不周?”李從慶拉扯着那個軍士的衣服,随即一把手将它提了起來。
“咳咳……”衣服被李從慶拽着,軍士已經被勒得透不過去氣來,一張臉色也已經慢慢地變得青紫色。
一刹那,李從慶一把放開手,軍士便落在地上。
李從慶反問道:“句容城沒有失手罷。”
“陛下,那倒是沒有。”軍士道,随即他磕着頭再道,“陛下恕罪,昨天夜晚馬虞侯原本要去偷襲林仁肇大營,可誰曾想,居然被林仁肇偷襲,是以……”軍士已經說不下去了,他一連在地上磕着頭,磕着地闆磚匡匡直響。
“馬誠信,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厮。”李從慶看着軍士,繼而又問道,“現在軍中,掌軍書記統計出損失了沒?損失到底有多少?”
“陛下,這個……末将說了陛下切莫動怒。”軍士看着李從慶陰沉的面色,戰戰兢兢道。
“說——”
軍士磕着頭道:“陛下,據書記統計今夜句容大營共損失軍帳五百頂,糧草十萬石,盔甲三萬套,其餘共計四萬有餘,燒死負傷死亡者……十一。”
“一場夜襲,居然讓我軍後營損失如此慘重,你們……若不是朕手上沒有兵員戰将可用,你們呐早就……”李從慶早就習慣聽到失敗的戰報,京城外圍三路大軍均有損失,水上神衛水軍也差點全軍覆沒,李從慶心忖着如何勝利,可是如今手上兵力以及猛将确實捉襟見肘,鳳毛麟角。
下一刻,李從慶卻道:“讓馬誠信戴罪立功罷,希望下次能夠聽見他們打敗叛軍的消息,另外朕會調集我大唐水軍,速來加強秦淮河沿線。”
軍士也沒想到新皇如此仁慈,他趕緊地磕着頭,道:“多謝陛下不怪之責,陛下,末将這邊還有溧水馬承俊将軍的信函,要轉交給陛下。”
李從慶接過信函,即刻讀了起來。
“準了。你傳個口信給溧水的馬承俊,讓他襄助馬誠信一二。”
“是,陛下。”
軍士走了,這邊李從慶卻闆着一副臉,他疲憊地拖着身子,複而又回到龍床上,失敗讓他的内心更加飽受摧殘,隻有在床上,他方能覺得自己是常勝将軍。
昭慶殿内,李延年還在熟睡,李從慶立馬拉上了床帳子,此刻他縱馬馳騁,一片肆意,馬兒嘶吼着,身下的人兒業已昏去了無數次。
完事後李從慶忽然想到,若是從秦淮河沿岸一線的防線(鍾山——句容——溧水沿線)崩潰了,李從慶便要從江右(湖口、采石、池州等地方的水軍)那邊調集兵力了。
隻是他這麽靈光一閃,随即殿門口來了幾個服侍的宮女,“陛下,該洗漱了。”
……
陳府内,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氣襲來,屋檐上滴落的水珠在寒冬裏凝結成了冰柱子,如利劍一般。
這幾日,陳喬、林荊門二人都難以入睡,他們在擔心韓熙載是否會按照林仁肇所說的做,如今再這麽拖下去恐怕遲則生變。
陳喬他們并不知道昨夜句容那邊發生的事情,若是他們知曉定當會爲林仁肇感到高興的,覺得大唐江山還是有救的,至少他們心裏是這麽認爲的。
不遠處的秦淮河下遊河畔,清音閣内,一陣晨曦照亮了窗戶上的一盆石蘭。
忽然間,趙德昭被陽光刺了眼,适才他才注意道到窗外有一絲動靜。
“是信鴿。”趙德昭敏銳洞察到了一切。
信鴿上已經綁上了一行字,說的就是昨夜句容大營之事,趙德昭安插的眼線提供了這一情報。
隻不過他看了一下,卻有些高興不起來,若是讓林仁肇真的揮師殺入金陵,他們苦心孤詣的計劃就越發困難重重了。
太陽升起來了,一股暖意也回來了,屋檐下的冰柱子開始滴答滴答地淌着水。
突突突,門口有人敲着門,趙德昭立即又起身開門去了。
那人閃現進來,“屬下見過少主。”此人乃是黑衣探花手下的殺手——明。
明已經許久未曾露面,此刻他來想必是爲了南方的事情,“少主要屬下做的事已經完成了,植點檢的軍隊已經從廣州出發,此刻過了郴州,正朝着金陵而來,再過十幾日就能兵臨城下。”
“唔,此事辛苦你了,今日你就不必出城了。等他們到江甯府過後,再說。”
趙德昭大計劃的下一步,就是讓(南)漢軍隊快速到達金陵城下,而今選擇的道路就是從宋國湖南境内北上,之後便從江陵府坐船沿江而下,然後與宋軍配合,在采石登陸。
明總共與趙德昭隻聊了短短的時間,便按照原路返回去了。
房間内,趙德昭一人正看着地圖。
“句容乃是江甯府金陵城的東南門戶,溧水乃南大門,鍾山【紫金山】便是東大門(原本潤州是東大門),采石是西大門,北大門已經洞開,隻要控制了江甯府四大門,金陵就暴露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是以這四門一定要控制在我們手上。”
趙德昭思忖了片刻,又結合當今天下的局勢。
如今天下這這般形勢。
最近幾日,東南,吳越王錢俶領升州東南面行營招撫制置使,親自率兵數萬從西府(杭州)出發,沿着運河北上策應,此刻已經到了蘇州城外。趙匡胤另外遣派丁德裕爲吳越軍的都監(即監軍),此刻吳越軍以尊王讨逆的口号,對蘇州城内的将官說道了幾句,隻是蘇州守城官員并不清楚爲何吳越王親自率領軍隊到了蘇州。
而在長江上遊,自李從慶爲了加固金陵防禦,抵禦潤州林仁肇軍隊的進宮,特從湖口、皖口等地調集了大部分的水軍沿着長江而下,已經加固了從江州、采石、秦淮河、潤州西北水面的防禦。可是湖口那邊的水軍一動,整個宋、唐邊境的水軍實力最爲薄弱,兵力也一下子抽空了。
由于曹彬此刻在金陵城,是以趙匡胤令潘美爲都監,水路軍五萬,主帥爲曹彬從江陵府出發,楊長江東進,西路又從蜀地附近調集王明爲池、嶽江路巡檢、戰棹都部署,關鍵之時爲牽制唐國水軍的部署,保障主力東進。
而京城内,這一段日子,趙匡胤先後去了教船池、金明池以及玉津園,加強水軍的備戰以及步軍、弓軍的布防。北面因爲擔心(北)漢與遼國忽然入侵,趙匡胤加強了北部的邊防,武守琦守護晉州等地,特别是晉州沿線的布防,同時爲了加固東北方向的防禦,又遣登州水軍每日在登州港港口附近的海域巡邏操練,從沙門島又調集了一部分馬兵,加入了沿海附近的巡視中。
南方,假劉鋹派出了二萬兵馬北上,這一次由禁軍殿前都點檢植廷曉帶領馬兵六千,步兵一萬,弓兵四千北上,另帶糧草辎重十萬石,沿着靈渠北上。
東南沿海的泉州清源節度使陳洪進此番并沒有出兵,可是大宋的诏令不得不從,他這次便從泉州調集了幾艘船隻以及其他辎重不少,提供給三國聯軍。
這一切即将将戰争推上高潮。
再後來,隻是衆人不知道的是,句容酣戰膠着之時,遠在幾百裏外圍,一支火箭已經對準了蘇州城頭,這種熱武器是由宋國提供的,對于攻城而言,是再好不過的了。不久之後,轟鳴一聲,地面城頭在顫抖,蘇州南大門連帶城門被火炮給轟垮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随即幾個時辰過後,當夜醜時末,蘇州被吳越國的軍隊占領,吳越國軍立即率師進入蘇州城,卯時三刻,休整了一個時辰過後,都監丁德裕以及吳越王錢俶正火速率領大軍往常州方向趕去。
與此同時,遠在南方,植廷曉此刻正揮師北上,帶領(南)漢的軍隊,渡過了郴州,正日夜兼程往北去。蘇州失守的軍報并沒有這麽快傳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