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場上,林仁肇正在與部下在練兵,而且他忽然發現自己麾下的将領自從昨夜回來之後,這軍中的氣氛就有些不對勁了,人人都在說潤州軍如何如何無敵了。
荊州牙将林荊城自打率領五千人馬回了句容以東的林仁肇大營之後,大營内的士兵們熱情高漲,因爲昨夜偷襲成功,也給潤州軍從側面減輕了一點點的壓力,也給士卒鼓足了勇氣。
林荊城興奮地彙報了這一切,他得意地看着林仁肇,道:“林帥,昨夜末将們可是将大半個句容營地騷擾個天翻地覆,看他們那個樣子恐怕也損失不少糧草辎重了。”
隻是林仁肇的臉上似乎并沒有多大高興,他看着面前的林荊城以及其他将領,卻陰郁着一副臉色,轉而呵斥道:“你們别高興的太早了,行軍打仗最忌諱的就是驕兵了,古語雲驕兵必敗,你們看看今日的這副樣子,卻讓我着實擔憂,你們不要忘了,在你們面前擺着的是十萬精銳的大唐禁軍,在這些精銳禁軍背後,這大唐天下可并不僅僅隻有這十萬禁軍,遠在湖口、江州等地還有神衛水軍精銳呢。而且你們昨夜用的火球,朝廷并非沒有此類火藥,在軍器監等處藏有大量的火藥作坊以及軍械,威力遠比那些火球之類的了,因此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林仁肇所說的一番話無疑在将士們的心上澆了一盆冰水,整個現場一片安甯,隻有林仁肇一人長歎氣,隻不過過後不久,林仁肇知道衆人的心思,他卻道:“諸位也不必如此,這自古以來就有以少勝多的戰役,這行軍打仗光靠軍械先人一步也是不行的,重要的還是靠諸位的齊心協力、迎難而戰,唯有如此,我們才能取勝,盡管面前有再多的敵人也不必懼怕。”
林仁肇的話像鋼針一般刺進了衆位将士的心頭,整個操場一片寂靜,在這個寒冬臘月内,缺少的不是寒冷,而是熱血澎湃,勇往直前的韌勁、拼勁,它可以讓冰雪融化。
“是,林帥,末将明白了。”衆将士聽了之後,捏緊了手中的拳頭,他們現今已經明白了林仁肇所說的意思,一股奔流的血液在他們的胸膛裏燃燒着,冰雪似乎也并不那麽嚴寒,反而他們也覺得越發有幹勁了。
林荊城忽而問道:“林帥,今日是否決定破解其他三路大軍?”
“不了,我大軍勞師遠征,今日暫且歇息一日,等明日,今日這雪地難走,而且守将呙彥、馬誠信、馬承俊他們肯定也已經戒嚴起來,恐怕此刻他們無時無刻不在那頭等待我們的沖鋒莽進,在金陵我們是客人,他們才是主人,他們無非打算将我們在這裏拖延的時間越長,那麽這樣對他們而言就越加有利,如何反客爲主,就需要諸位配合了,我們可以出奇制勝,可以一決高下,或者是必要時候斷他們的後方糧道。”
林仁肇的一番話,給了衆位将士一個方向,自然也是一種鼓勵。
忽而林仁肇對着操場上的幾個将領以及士兵道:“諸位繼續操練兵馬,其餘諸将請随我入行軍大帳,制定下一步作戰計策。”
“是。”這些人便全部入了軍帳,一同商議接下來的對策。
大風在軍帳外吹着,但是将士們的氣勢卻絲毫未減,林荊城看着操練的士兵,忽而又想起自己的兄弟林荊門,“不知他在城中如何了?”
前段日子,在林帥的安排下,林荊門便攜帶着書信去了城内。
……
不遠處的秦淮河一側,在離京城最近的地方。
此刻一支騎兵從地平線上露了出來,馬蹄齊整地在原野上,踏出一個個淺坑,帶起了路上的雪花,濺了騎兵将士一身的雪花與泥水,而騎兵上的将士臉上各個神情拘謹,絲毫都沒有懈怠。
遠處高大的城牆在地平線上越來越清晰,城頭飛舞的唐國軍旗也在風中舞動,越靠近城牆這邊便越能聽見風卷軍旗發出的響聲。
一個戍守城頭的士兵見到遠處的騎兵,便拱手對身旁的李從慶道:“陛下,是守将呙彥将軍的騎兵!”
忽而這支騎兵已經快速到了城下。
此刻李從慶一身戎裝,雖然神采奕奕,可是臉上卻有倦色,頂着一雙熊貓眼,他這樣也是強打起精神爲金陵的将士鼓足勇氣,與此同時也是消除自己登基的不利一面,果然戍守金陵城頭的将士們見到他們大唐皇帝親臨城頭,這些将士全部跟打了雞血一般,昂揚起戰鬥的意志。
李從慶道:“呙彥将軍,前方軍情如何?”
呙彥從馬上一個翻身下來,随即單膝跪地道:“陛下,我鍾山那邊倒是一片安靜,而且叛軍還在句容東,沒那麽快到京城近郊,隻是聽聞句容東側的敵軍未動,似乎是懼怕這大雪蓋原,今日看樣子林仁肇他們不會出兵了。”呙彥推測道。
李從慶點了點頭,繼續道:“既然如此,那便好,鍾山的防線就交給呙将軍了,這是我金陵最後一道防線了。”
城門開了,守将呙彥立即帶領一支騎兵入城了。
金陵城城頭,此刻站滿了戍守京城的禁軍士兵,他們的臉上神情嚴肅,正盯着前方蒼茫的雪原,隻是遠處開外的平原山丘之處隻有京城的三支部隊,并未林仁肇他們的叛軍。
大風吹來,一陣冰寒,唐國大旗在城頭飄揚着,烈烈作響,似在猙獰。
在李從慶的吩咐下,駐守江甯府金陵城的大唐軍隊已經備妥了火箭、抛石器械等物,此刻正準備林仁肇率軍前來攻打,若是林仁肇果真帶着軍隊前來,李從慶堅信城頭的火力自然會将林仁肇的軍隊給吓得不敢前來攻打。
“諸位辛苦了,在這麽冷的天氣還讓你們在此戍守京城,這是我大唐的福氣啊。”
這時候守将呙彥已經來到了城門上方,轉而到了李從慶身旁。
李從慶拉住呙彥的手,再三叮囑。
呙彥點點頭,随即又帶領一支騎兵沿着原路返回了,在返回的途中,守将呙彥又看了看城門上的李從慶他們,隻不過他不知道大唐内部的這一場自相殘殺是否是值得的,而他在城中也曾聽到過流言蜚語,關于李從慶、李煜的一切,他還是心底有些知道的。
隻不過雙方代表的都是大唐,大唐人卻在自相殘殺,呙彥一想,心裏頭便覺得有些冰冷與可笑。
“駕——”呙彥轉過頭,揚起馬鞭,繼續策馬,朝自己大軍的駐地趕去。
李從慶依舊裝模作樣地在城頭上慰問士兵,他提高了嗓子,卻略微顯得有些喑啞。
城頭上,一個稚嫩的年輕士兵此刻正對着李從慶道:“陛下多言了,我等身爲大唐将士,自該爲大唐戍守江山,保家衛國,這也是我們的職責所在。”他的這一句話出自肺腑,他也是大唐的人。
“你叫甚麽名字?”李從慶對這個士兵感到有興趣,他問道。
年輕士兵拱手道:“陛下,小底不過是個守城的小兵,區區賤名,何足陛下挂齒。”
李從慶覺得今日發現了一塊寶貝了,他随即道:“哈哈,有趣。既然這位壯士不肯告知名姓,朕卻會追問到底。來人,升任他爲朕身旁的副都頭。”
“多謝陛下,末将木……荊門謝過陛下。”他自報姓名之時,忽然間停頓了一下,生怕露出破綻。
李從慶對着這個年輕的士兵道:“不錯,這才是我大唐将士的風骨,我大唐若是人人都這麽爲朝廷着想,自然大唐江山也不會到了如此的境地了,如今林仁肇乃是逆賊,他興兵攻城,自然是天道不準,不久之後必有衰敗之迹。”
年輕士兵怔怔地看着面前的李從慶,似乎被這個新皇說的話給感動了,隻是待李從慶從他身旁走過之後,這個年輕士兵卻不屑一顧地冷哼一聲,這個聲音也隻有自己心裏才能聽見,不過大唐對他而言就是自己的母親,隻是面前的這個人卻讓他覺得惡心,爲他效忠,如此不忠不義之人如何值得自己效忠。
李從慶走遠了,消失在城門垛口之處。
木荊門随即盯着面前的這座高大的金陵城池,之後他眼神又轉過另外一側,朝着城外遠處不遠處的一頭望去,在不遠的地方那就是秦淮河的上遊之地了,而在秦淮河的東面那頭駐紮的就是林仁肇的大軍,雖然眼前有山丘阻擋,可是在年輕士兵的心中,潤州軍才是他的家,潤州軍代表了大唐,而今他混進城中,乃是爲了一個計劃。
“木兄弟,恭喜你了。”
城頭上那些守城的士卒看着他升職,心裏有些羨慕,又有些嫉妒,爲何方才自己沒有對陛下說出那番肺腑之言,他們心裏無奈感慨,不過既然面前這個人的官職比他們高,自然成爲衆人巴結的對象。
木荊門皺着眉頭,一臉苦笑着,他在荊州也算一個副将,如今成爲禁軍中其中一軍的副都頭,想想看似乎也不錯,隻是他卻道:“多謝諸位了,身爲唐人,自然爲大唐效力。”
之後木荊門因爲軍中職務調動,正式成爲禁軍中的一員。
繁華的金陵依舊繁華,當木荊門随着一隊士卒在京城裏巡防之時,恰好經過陳喬的府邸,他快速地看了一眼陳府的牌匾,暗暗将陳府的位置記在心底。
隻是這陳府卻略顯孤單,他也在其他禁軍将士的口中略微打聽道陳喬的近況,他在心底也爲這位大官感到敬佩與崇敬。
木荊門走遠了,看樣子隻有等天黑過後,他才能有機會進入這座宅地中。
就在此刻,一架驢車從這對禁軍士兵身旁駛過,忽然從車内伸出半個頭來,那人看了看這一隊巡邏的禁軍士兵,随即目光盯着那個最前面的木荊門的身上。
“怪了,此人似乎在哪裏見過?”此人正是陳喬,此刻他腦海努力回想着,忽然間他想起此人是誰了。
“爹爹,怎麽了?”身旁的陳彥看着陳喬,關心道。
“沒事,彥兒,爹爹累了,我們先回府罷。”陳喬下了車廂,直接往府内走去。
……
漫天的風雪吹落在金陵城頭,同時也飄落在秦淮河河水上面。
第二日天色大亮之時,四周一片雪白。
早起之人已經注意到了金陵城頭上架起了許多類似抛石器械軍械之類的物事,除此之外,弓弩床子弩等物也已經架上了城頭,對着遠處一字排開。
“這就是用來對付叛軍的罷?”城頭上部将們也在議論着,此物他們也曾經用過,至于威力,比那些刀槍弓弩有用多了。
城頭上方來了幾個禁軍中的虞侯,都頭,副都頭等,此刻他們正嬉笑道:“這一次,叛軍若是來攻城門,定讓他們有去無回。”
“隻是如今叛軍尚在句容東,沒這麽快到京城吧,而且鍾山還有呙将軍把守着。”
“這個還是防備爲上,萬一這京城守軍不濟呢?”
“噓,這話可不能亂說。”
“……”
ps.
①9年,狼山江(今江蘇南通附近狼山的江面)之役,錢元瓘應用火油擊敗了淮南楊渭,這也是中國第一次将火藥應用到戰争中。
②宋人将雙活塞應用到油泵中,以連續噴射火焰。曾公亮的《武經總要》中記載的“猛火油櫃”已經引入了火藥作爲引燃物。
③公元975年(宋開寶八年),宋軍進攻金陵南唐主李煜,南唐神衛軍都虞侯朱令赟用猛火油縱火攻宋軍,由于風向改變,火焰反燃而導緻本方軍隊大敗。李焘的《續資治通鑒長編》詳細記載了該戰役。
④親們第四卷馬上就要結束了,哈哈,大家夥兒就開始期待第五卷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