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遊的水流急速流淌着，轉瞬間隻剩下那些士兵的兩隻手在江水上面拼命掙紮。一波襲來，沒過了頭顱，最終他們還是逃不過被江水吞沒，連屍體也見不到。
神衛軍都虞候朱令赟此刻站在樓船之上，江水的晃動讓他胃液在胸膛内一陣翻轉，看着這一切，他差一點就要吐了出來。
自己所乘坐的這艘樓船，雖然外觀巍峨威武，而且船上列矛戈，樹旗幟，戒備森嚴，攻守得力，宛如水上堡壘，可是神衛軍都虞候朱令赟心中還是有些不安。
觀其對方，雖然潤州水軍的戰船比之簡陋，可是他覺得對方船小而狹長，兩邊各八十槳，全船上下差不多共一百六十條槳，機動性比樓船要強多了，若是論速度，還是對方快些。樓船與之相比似乎動力不足，加之船首爲方首，速度和機動性差一些。
如今形勢有些琢磨不透，殺機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何況在江水北面方向而來的就是宋國的水軍，而在南面就是潤州水軍，朱令赟不知道對面的宋國水軍今日所來的目的，因此他并沒有下令對宋國水軍采取任何措施。
朱令赟望着損失的船隻，有些惱怒，而此刻東面水面上的一些船隻已經四散開來，一些船體被撞毀，木頭碎裂，四處飄蕩打着轉兒，有的還在冒着煙火，順江東去。
朱令赟下令放棄那些被損壞的船隻，任憑東去的江水逝去，他眼神望着遠方的船隻，惡狠狠地瞪着江水上面的潤州水軍。
“朱令赟，你考慮得如何了，要不要投降我潤州軍？”潤州軍戰船上，那個将領提高了嗓音，并揮舞着手上的旗子，“若是你再不投降的話，休怪我不念袍澤之誼。”
朱令赟聽了之後，心裏覺得可笑，就憑潤州軍這麽一點人馬就想讓自己投降，他覺得這事這個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雖然自己這邊折損了一些船隻，可是實力究竟是在潤州軍上面的，怕的就是萬一宋國忽然間趁着兩敗俱傷之時，一路掃來，那麽就完蛋了，隻是這個時候，宋國水軍居然就在江水的北面，待在宋國的勢力範圍，并沒有過來。
一陣西北風吹來，冰與火在江水上交織着，火焰也肆意燃燒着。
“朱虞侯，潤州水軍如此嚣張，虞侯這是在作甚，還是即刻下令起攻吧！”船上的監軍蕲城看不下去了，若是自己這一邊再不動作，估計潤州水軍的氣焰就越發嚣張了，而且他身負李從慶的命令，懷有神衛水軍的監軍之責，說實話他就是李從慶派來監視朱令赟的，他望着一些船隻已經碎裂燃起了大火，他即刻道，“朱虞侯，這次陛下特意讓末将監軍，可不是爲了看虞侯的笑話的，我神衛水軍豈可讓他人笑話。”
朱令赟有些顧忌，這兩邊的人馬都是唐國的，他道：“隻是這宋國水軍在側，還是小心爲上，這次陛下派我們來潤州，可是爲了拖延林仁肇，而不是對着自己人下手啊。”
“自己人？”監軍蕲城看了一眼冒着煙的小船，又轉過頭來道，“自己人會下這麽重的手，要知道這林仁肇早有反意，聽說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消息，說國主還活在世上，然後假借國主未死消息，僞造一封國主的信函，繼而讓自己坐上天下兵馬大元帥的寶座，攻入金陵城中。總而言之，他這是想名正言順地登上皇位，他這是觊觎我大唐江山啊？”
朱令赟低頭未語，而潤州水軍也沒有動作。監軍蕲城已經看不下去了，軍中他爲監軍，就要履行監軍之責，而且自己也不是一個将領，而是一個富家子弟，自己這一份也是因爲自己的軍中的父親而得來的，若是這次建功立業了，就能入得李從慶的法眼。他氣呼呼地冷哼一聲，然後就調轉身子去往船尾了。
當斷不亂，反受其亂，監軍蕲城直接來到船尾，那裏已經站了幾個将領，此刻也都在埋怨着。
“老子乃堂堂神衛軍的，如今卻要受潤州水軍的欺負，這說出去真是丢死人了。”
“這也怪你們的虞侯。”
神衛軍都軍頭鄭賓道：“我神衛水軍無所不能，怎可受人欺負。”說完，他直接脫下頭上的頭盔，随手扔在了江水之上，随即消失在滾滾東去的江水之中。
其餘神衛軍一個将領此刻瞥着眼睛，快速看了一眼遠處，又看了一眼監軍蕲城，随即道：“潤州水軍不堪一擊，還是我湖口水軍才是天下最精銳的水軍，要不監軍帶領我們建功立業吧。”
“這可如何是好？”監軍蕲城心頭早已樂開了花，這份功勞掙了就是自己的了，這樣也可讓李從慶更加關注自己，他接着裝腔作勢道，“對了，我方傷亡如何？”
這時候神衛水軍之中一個士兵急匆匆地趕了過來，方才他見都虞候朱令赟在一側沉思，知道他的脾氣，并沒有趕過去彙報，而是直接到了監軍蕲城這裏，“禀告蕲監軍，我方戰船損失小船十餘條，大船二艘。七十人喪亡，其餘下落不明者三十五人。”
一百零五人，也隻是十分之一，這次湖口神衛水軍去往潤州的共計約一千五百人，蕲城想到。
潤州水軍依舊不依不撓，此刻他們的船隻已經靠近了神衛水軍的三丈外的南面江水之上，大有一副做好了準備戰鬥的樣子，而且方才在潤州水軍的共計下，給神衛水軍以先頭正面一擊，這叫先聲奪人，雖然神衛水軍的戰鬥力是唐軍水軍之中戰鬥力最強的，可是潤州水軍的将領以及将士們認爲在林仁肇将軍的帶頭下，他們的戰鬥力絲毫不會弱于神衛水軍。
神衛水軍才是天底下最精銳的水軍，這是他們的驕傲過往，也是一段證明自己的履曆，也在他們驕傲士兵的骨子裏烙印着。
監軍蕲城從甲闆上站了起來，走到朱令赟的身側，“虞侯有些過慮了，此時怎可優柔寡斷？”
朱令赟轉過頭，見監軍蕲城一副擔憂的樣子，他卻覺得十分惡心，水軍作戰還是他熟悉，時候時候輪到别人來指手畫腳，而且此人還對軍事一竅不通，“軍中之事還是本将來應付，煩請監軍約束我部下，他們都是性情中人，監軍也請監視好他們，說不定待會兒鬧事的就是他們。”
監軍蕲城聽了不悅，這話明顯說的就是自己，聽了之後他覺得臉皮有些挂不住，可心中卻憋足了一把火，不知往何處發去，而眼前潤州水軍卻緊緊相逼，似乎就是一個發洩的地方。
“哼，等着看吧。”蕲城賭了口氣，撂下話負氣而走。
眼下兩軍相隔甚遠，朱令赟得到的命令隻是防禦，至于其他的還得靠陸地上的馬步軍來對付林仁肇的軍隊。
此刻北面江水之上，冰冷刺骨寒風中，一宋國将領站在船頭，手中拿着一枚千裏鏡，對着西面水上的唐國湖口神衛水軍喊話：“汝乃神衛水軍都虞候朱令赟麽？”
風聲很大，宋國船隻已經快速開往唐國神衛水軍那邊，神衛水軍都虞候朱令赟見到宋軍船隻往這邊而來，他警惕地下令讓水軍兩翼的船靠攏，随時準備做好作戰的準備。
“汝乃神衛水軍都虞候朱令赟麽？”宋國的水軍将領又強調了一遍，隻是相隔甚遠，饒是用魏王發明的“擴音喇叭”也沒有多大的用處，宋國船隻被快速朝着神衛水軍這邊靠了過來，兩支水軍此刻已經相隔五丈遠了。
江水滔波之聲格外響亮，神衛水軍都虞候朱令赟擡起頭，看着遠處的宋軍，他神情緊鎖，不知如何應對，也不知這宋軍今日會不會趁火打劫。
“不知對方可是宋國水軍？”朱令赟有些不确定，但是他還是吩咐了一個水軍小兵隔空喊話，若是自己一不小心得罪了宋軍，不僅僅完不成軍令狀，可能還會成爲被宋軍攻打的一個靶子，那後果可就……那麽李從慶就會遷怒自己。
宋軍船隻已經靠得唐國神衛水軍很近，那個宋軍将領臉上一笑，爲了打消朱令赟的顧慮，然後他撫須道：“我軍不過是例行巡江，虞侯可放心。”而且今日他并不是直接攻打朱令赟他們的，而是趁火打劫的。
下一刻，潤州水軍早就按耐不住性子，必須好好在江面上打一場戰鬥。
“抛石——”這邊潤州軍見宋軍已經過來了，他們并不認爲宋軍會大加幹涉，此事乃是他們唐國内部的事務。而且聽聞國主李煜此刻正在揚州休整，說不定這些宋軍就是李煜派來幫助自己的。
“都頭，這個，我們是不是要……還是暫時不要了罷……”潤州水軍船頭，一個副都頭問道。
對于神衛水軍，潤州水軍還是挺重視的，“還是神衛水軍爲主，這次李從慶從湖口調集水軍前來，一定是做個魚死網破的結果了。這次我們潤州軍一定要滅滅神衛軍的微風，你且吩咐下去，讓全軍繼續作戰。”
“是。”
潤州水軍又開始了第二波攻勢。
神衛水軍都監蕲城見到潤州水軍再攻，他就格外興奮，戰鬥終于再次來臨，而自己也有搏鬥的資本了，下一刻自己這一方似乎勝利在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