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從慶放眼望去,一片雪白,高低建築羅列其中,在雪中更加靜谧了。
檐牙高啄,瓦片上的雪花已經被風吹落,陳喬一邊聽着李從慶的一番話,于此同時他也并沒有将李從慶的話放在心上,不過聽了潤州的情況後,陳喬也是目瞪口呆,他明白林仁肇的爲人,在陳喬的心目中,林仁肇生性剛強堅毅,武藝高強,人稱林虎子,是個不可多得的軍中帥才,他對這個将領看得非常重要。
隻是眼下監國齊王似乎都林仁肇有怨言,而且聽聞派去的皇甫繼勳也被斬下馬,陳喬道:“監國,皇甫繼勳可是與林虎子有仇,這在朝中何人不知何人不曉,而且此人雖然行事有些粗魯,但是卻心細如塵,此番出京或許是有其他事情的?”
“哼,本王派去的禁軍在城外被人伏擊全軍覆滅,後來本王更派了禁軍本打算前去潤州興師問罪,可是那林仁肇卻斬殺了皇甫老将軍,其餘人馬都被林仁肇收歸部下了,陳喬陳學士,你覺得這其中會有何誤會麽?”李從慶一張臉說得通紅,唾沫星子噴在陳喬的面前。
陳喬心裏還存有一絲幻想,他順了一口氣,建議道:“果如監國所說,那麽這林仁肇果真是留不得了?監國,如今我大唐正是用人之際,何不前去潤州安撫林仁肇?”
五代十國最不缺的就是驕兵悍将,陳喬是文官,自古至今,特别是這個時代,皇帝走馬觀花如同地裏的秧苗一般,換了一茬又一茬,比地裏的麥苗長出來的時間還快的也有,陳喬明白也知道武将亂國的危害,隻是他對林仁肇并無這麽認爲,但是眼下若是能安撫便安撫,能和則和,至于不和到時候再說。
李從慶聽着陳喬說話,他這是以和爲貴,想要充當和事老,隻是現在鍾山又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讓李從慶更加惴惴不安,他覺得這背後就是有人在搞破壞,蓄意而爲。李從慶越想越蹊跷,這一切的背後總覺得有人。他打算回金陵城後,讓歐陽雲天等人暗中幫他尋找這背後的黑手,至于鍾山這邊,下葬是不可能呢,李從慶這心裏是萬萬是不能答應的,而那個消失不見蹤迹的趙德昭也是一個老大的難題,如鲠在喉。
陳喬見李從慶心中想着事情,他明白李從慶在想什麽,一時半會兒也沒有多問,隻是道:“監國,如今先王之事,下葬也隻能延後了,靈柩就暫時安放此處,等修建完再行下葬之禮。”
李從慶聽了陳喬的話,也隻無奈道:“就依照陳學士之言,今日即刻啓程,至于林仁肇,本王與朝中大臣商議過後再定奪。”
“監國既然這麽想,事不宜遲,晌午過後便啓程。”
李從慶這時候忽然想起有事,便急匆匆地趕回去了房間。
轉過走廊,李從慶遠遠望去,隻見李延年依舊守候在門口,卻耷拉着身子,如弱風扶柳一般站着,眼眸閃動着。
見到李從慶走了過來,李延年當即拱手道:“李延年見過監國。”
李從慶見到李延年,心裏一咯噔,他遂又想起了昨夜已經今早的那件事情,可是李從慶卻發現自己怎麽也提不起憤怒的表情,何況李延年在王府跟自己也許多年了,還是有感情的,至于那檔子之事,他也享受到了不同的樂趣,在這個社會,隻要不觸犯男女之大防,倒也無傷大雅,豈止那士大夫,貴族之間的龍陽之好,斷袖之癖,也很正常。他看見李延年長得眉清目秀的,也挺招人憐愛的,便道:“此事算了,本王也不怪罪。”
“多謝監國。”李延年擡起頭,兩眼汪汪地看着李從慶。
李從慶擡起李延年的下巴,便道:“今晚有空沒?”
——
晌午過後,太陽光更加刺眼了,大地一片雪白,整個世界也澄澈一片,而希望也在原野之上播撒着。
這些乞丐經過一夜的安睡之後,今早已經全部醒了過來。
他們一大早便已經收拾好行裝,正站在山神廟外欣賞着雪景,一片陽光灑下大地,那是希望,希望就在那金陵城中,隻要往金陵城出發了,就會有希望,于是乎今天他們便打算去城内押鋪抵押這些物事。
其中一個年老的乞丐爲了行事順利,便道:“俺們這樣子就算到了押鋪,也會被他人懷疑成賊人的,不如讓一個人去押鋪将這些物事拿去換錢?”
“二蛋哥,我們這些人當中隻有你認字,金陵城中那些商販的花花腸子恁多的,你去了之後俺們便放心。”這些人中大多都是大字不識的鄉裏百姓,他們打從出生起就與農田打上了交道,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而今也隻有面前這個十七歲的少年會認字,因此那幾個乞丐道。
“多謝各位父老鄉親信任俺,俺愧對相親們吶。”二蛋一想起往事,就泣不成聲。
“二蛋哥,這不怪你。”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二妞一直勸着面前這個少年,她輕輕地擡起手,擦着少年眼角的淚花,“二蛋哥,别傷心了,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隻要俺們剩下的村民活着就是。”
二妞忘記自己的手上拿着一塊木炭,她手上的黑灰也弄了二蛋一眼角的灰塵,此刻二蛋因爲流淚的眼角,使得半張臉上留下了一條黑色的痕迹,如同小醜一樣,“二蛋哥,不好意思,你的臉被俺弄髒了。”
二蛋嘿嘿笑着:“嘿嘿,二妞,你的手真髒。”說完,二蛋握着二妞的手緊緊不放。
“二蛋,你放心去金陵城吧,我們在城外等着你便是。”鄉親們道。
不過爲了順利去押鋪,不被人當做乞丐,那個發現物事的少年乞丐與便換上拾荒而來的一身行裝,親自去押鋪将剩下的一些物事給抵押了。“俺把衣服換了,這樣他們就不會以爲俺是乞丐了。”
二蛋換上衣服之後,便如同換了一個人一般,劍眉星目,隻是瘦弱的身體在這件袍服間顯得有些倉促、單薄。
“二蛋。”鄉親們叫着。
“二蛋哥,你真好看。”二妞丐嬌羞地看着面前的二蛋,笑得露出了牙齒,她想起手上還是黑黑的,并沒有捂着嘴巴,在她心中二蛋一直都是這麽好看,如今換了件錦衣,更加英俊了,少女的一顆朦胧的心跳得更快了,她嬌羞地轉過頭去,扭捏不看。
二蛋回過頭來,他怔住了,握住少女乞丐的手笑着,“二妞,俺好看麽?”
“唔,二蛋哥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看的人。”二妞快速朝着二蛋一看,那張鵝蛋臉便低了下去,埋在衣服裏面。
在二蛋五六歲的時候,他的頭部受了撞擊之後,便将前塵往事給丢了一幹二淨,而村裏的父老鄉親們從小就叫他“二蛋”,至于真名倒是忘了,隻記得他是商家族人的一員,不過這二蛋也是天生的文曲星下凡,那些個字似乎一見面他們就相互認識了。
今年年中,村裏受了幹旱,商家村的村民因爲災荒餓死了不少,其中就包括二蛋的爹娘,隻是這唐國的官吏卻死死相逼,硬是逼着村民交稅,這不這幫村民忍受不住官吏的逼迫,便逃去了山林間,二狗也是在偶然之下,爲了幫村民讨回公道,一失手便殺了其中一個官吏,而這個官吏的背景不小,後台乃是唐國的州官。
州官知道後,親自出面将二蛋捉了去,一番嚴刑拷打之後,原本健壯的二蛋也變得傷痕累累,羸弱不堪,……獄卒以爲打死了二蛋,便将屍體抛在亂葬崗,……後來二蛋隻知道是三個道士救了他的命,二蛋這才撿回一條性命。
回到村裏之後,原本的田地顆粒無收,商家村也因爲二蛋殺了官吏,一把火被夷爲平地,餘下的村民無家可歸,已經變成了災民。
直到今日,二蛋一直因爲這件事情耿耿于懷,在鄉親們的面前感覺犯了錯誤一般,“是俺二蛋對不住鄉親們,要不是俺失手殺了那個狗官,俺們商家村也不至于這般。”
“行了二蛋,狗官死了就死了,你也是替俺們商家村報了大仇,隻是當時你被捉了去,俺們以爲你會死在狗官那裏呢,俺與俺渾家剛想去給你收屍,這不見你平安回村,俺便知足了。”二蛋的二伯父道。
二蛋聽了二伯父這麽說,一行清淚已經抑制不住流了下來。
“這次俺二蛋進城,一定會辦成功的。”
二蛋已經出發了,後面的鄉親們也一道出發去金陵了。
金陵高大的城牆,在整個大地上格外醒目,城門口的禁軍也正守護着城門,履行自己的職責,隻是一個場景讓他們看呆了,在一個眉清目秀、錦衣華服少年的背後跟着一群乞丐,而且那個少年穿着的衣服也是質地上乘,看樣子是哪個達官貴人、王侯将相家的官人。
告别了鄉親們,少年問了周圍的百姓,用口袋中年僅剩的幾個盤纏,雇人将此物一同用騾車運到了城南一帶。(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