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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山神廟外的風雪還在繼續下着。
此刻廟内,待所有人睡着之後,乞丐從袖口中掏出那塊玉佩,就着還在冒着火星的篝火看了起來,淡淡的玉脂色澤在火星下閃現淡淡的黃色光澤。
乞丐暗歎一聲,看樣子這玉佩價值不菲,興許比那些衣服換不少錢了,便又再次放回了衣口袖子内,捂着那塊玉佩沉沉睡去。
而在金陵城内,那群去購買壽材的人已經到了城南棺材鋪子那頭,雪中倒是有鬼見愁的眼睛一直盯着他們,趙徳昭此刻卻出現在棺材鋪子周圍,頭戴鬥笠,身上披着一件蓑衣。
那群人揚言要購買鋪子裏最貴的壽材,棺材鋪子老闆李無雙便将鋪子内最貴的壽材賣給了那群人。棺材送上車後,那些人又去了冥器鋪子買了些喪葬物事,之後便急匆匆地押送棺材、冥器等物去了鍾山方向。
待那些人走後,趙徳昭便進了棺材鋪子,李無雙見到趙徳昭,立即上報了好消息,趙徳昭便點點頭,而在冥器鋪子内侯着的鬼見愁等人也出來了,楊澈與趙徳昭說了幾句後,便令手下遵照趙徳昭吩咐。
抛開歐陽雲天以及鬼見愁,李從慶也隻剩下金陵城内的府軍以及皇宮禁軍可用,如今歐陽雲天與鬼見愁也已歸順了趙徳昭,現下李從慶的勢力實在是太弱小了,潤州那邊有林仁肇相逼,李從慶雖然占據金陵,實際上被覆滅的可能性很大,隻是趙徳昭擔心李從慶一倒,也就沒有借口與攻打的一面旗子。
若要保持這微妙的平衡,而不是讓李從慶與林仁肇此消彼長,趙徳昭就得在二人身上下點工夫,暫時讓二人的力量保持平衡,趙徳昭這個第三方勢力也好遊刃有餘施展計劃,今晚這一場自編自演的鬧劇,讓趙徳昭甚感無奈與好笑。
今夜城中,因爲李從慶身份重大,已經抽調了不少禁軍出去,而在皇宮四周守護的禁軍也不多了,在雪夜之中瑟瑟發抖。
皇宮靈堂之内,韓熙載一邊在火盆中燒着紙錢,一邊則打量着那口巨大的金絲楠木梓宮,梓宮内躺着的并不是李煜,韓熙載心知肚明。今日,他并無随行出殡,他借口要爲國主守靈,便一直待在皇宮中,接下來有事情要辦。
韓熙載燒完紙錢過後,便有一個女官趕了過來,她身邊帶了不少宮女,她走到韓熙載身旁,然後低頭在韓熙載耳邊說了幾句。韓熙載兩眼放光,随即點點頭,他當即起身,快步離開靈堂,他得看看人來了沒。
屋外的雪還在下着,皇宮四角的禁軍依舊守護皇城,隻要有人靠近十步之内,便立即用弓弩射殺,隻是眼下已經到了輪崗戍守之時,忽然間從皇宮側門出現一隊禁軍将士,立即趕去皇宮東南西北四門。
依舊戍守的将士原本打着哈欠,在雪夜中縮着脖子站着崗,此刻見到那隊替換的軍士,立即眉開眼笑,恨不得馬上各自回家,與自家婆娘兒子在一起。而新來的禁軍也已經替換了這隊禁軍,在皇城跟上站着。
韓熙載走得急,而韓府的仆役韓四則在皇城外等着自家主人。韓四,三十多歲上下,這一年才跟了韓熙載,先前乃是趙徳昭派去監視韓熙載的長春堂密探,現如今韓熙載也已經默認了他的存在。
韓四一張老臉在風雪中張望着,雪花在他臉上劃來劃去,他看着那些剛來的禁軍,一張臉繃得緊緊地,他上下打量着那些禁軍的臉龐,忽而臉上勾起一抹笑意。而在禁軍中也有幾人意味深長地看着韓四。
韓熙載終于出來了,韓四在他耳邊絮絮叨叨了半日,韓熙載則又看了看新來的禁軍,心裏倒是放心不少,隻是他不知道趙徳昭爲何繞了這麽大一個彎子。
“老夫老了。”韓熙載喃喃自語,坐上車子回了韓府。
……
千金一笑樓後院的燈火已然點燃,趙徳昭等人便通過密道,一起便去了城北外的圓寂寺中。
圓寂寺白蓮閣外,五十個武僧已經久侯在此地,風雪飄着,圓寂寺禅院内,火把已經照亮了半邊院子,那些武僧渾然鐵人一般,筆直站着靜候趙徳昭的佳音。
趙徳昭打量着這些人,朗聲道:“今夜,多謝諸位配合了。”
“但聽魏王千歲吩咐。”
風雪小了不少,卻斷斷續續下着,所有人高舉火把,出了圓寂寺便往鍾山那邊趕去……
在雪中運送物事兒是件極其痛苦之事,從城南出來的那幾輛車馬已經陷入了泥沼中,好些人在泥地裏拖着走了好遠,走走停停,一刻都不敢停歇,生怕出現今日馬夫得罪監國齊王那件事情。所有人都不明白生性柔弱的齊王居然也有這麽嗜血殘酷的一面,他們一想到此處,下意識地縮緊了脖子。
風雪在他們的臉上刮着,這些人則死命拖着馬車,運送着沉重的棺材,車轱辘在泥水地裏拖出長長的痕迹。
一個半時辰後,棺木等物已經送到了鍾山。
城外鍾山,幾座宮殿在山上發出亮亮的燭火,卻不失寂寞。李從慶左等右等,被耽擱在了鍾山北宮一處佛香閣中,陳喬等人站在一旁,默然不語。李從慶那張臉上低沉地可怕,陳喬等人也爲那些人說着話。李從慶這心裏頭隻好忍受,一口氣始終在胸中憋着。
偏殿之内停放着李景達死屍,今日若無意外,下葬之事也已經完成,李從慶也不必在鍾山皇陵這等鬼地方多待一夜。陳喬等人無計可施,壽材已經運送到鍾山了,那些個下人則在爲屍體穿戴起壽衣來。
今夜是不可能了,要等明日一早棺材才能在墓穴裏下葬,李從慶一想起這些,他就極其憤怒,父親的屍體被辱,他就怒罵打了不少下人,讓在場的不少人頓覺李從慶是個難以相處之人,搞得整個出殡雞飛狗跳。
死屍已經盛裝打扮好,此刻隻得讓屍體入斂。……一切準備好後,蓋上了棺木,用竹釘子絲絲地封住了棺木,李從慶生怕再出個幺蛾子。
李從慶這才安心地去休息去了,陳喬等人也遂退下。
李從慶回到一座宮殿内,早有服侍的丫鬟爲他暖床了,李從慶不知道的是這個暖床的丫鬟就是那日宮中的那個将水倒在他大腿上的宮女,隻是李從慶一見這丫鬟的姣好面容,他估計此女的年紀大概在十八,九歲,他一見便頓時起了色心,一把鹹豬手以及自個兒貼着身子往那個丫鬟那頭湊去。
“監國不要啊,奴婢最近身子不好,怕是服侍不了監國了,奴婢還是改日吧。”丫鬟避開了李從慶的攻擊,側身一閃就躲過了一劫,讓李從慶撲了一個空。
李從慶一雙眼睛如饑似渴地看着那個丫鬟,恨不得立即上去一番虎狼,隻是,“今夜本王這心中虛火旺盛,早就寂寞難耐了,何不順應本……”李從慶一下子扯開自己胸口那件素衣,笑道,“不,你該叫朕陛下了。”
丫鬟裝作一副恐懼的表情,忽而又露出一臉笑意,“監,陛下。待奴婢爲你先寬衣再說。”
李從慶沒想到幸福來得如此快了,丫鬟已經幫忙脫下了最外面的那一件孝服,放在了架子後面,此刻丫鬟背過身去,偷偷地從綁腿之内夾層中掏出一根銀針,這根銀針上塗抹了一些迷魂的藥物。丫鬟已經将此刻銀針捏在手心,之後她便轉回身子,一副笑臉相迎,繼續幫李從慶寬衣。
最外面的衣服已經除去了,李從慶忽然感到那個丫鬟的手已經按在自己肩膀上,傳來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覺,接着他忽然間感到背後被什麽物事刺了一下,旋即李從慶便如一灘爛泥倒了下去。
“哼,要不是魏王有命,千次萬次都要殺了你。”緊接着丫鬟蹲下身去,從李從慶的胸口摸了半日,撈出一塊腰牌,收進了自己袖口中,然後将死沉昏迷的李從慶拖到床上,蒙上被子,一切準備就緒後,丫鬟邁出房間,穿着鬥篷出去了。
半夜之時,鍾山上響起了鍾聲,這是哀悼之聲,隻是在雪夜中聲響減輕了不少,并不那麽響亮,李從慶如同一隻死豬般睡得死沉死沉的。
……
鍾山,蒼茫起伏的群山,一片靜谧,雪花已經小了。
在雪夜之中,趙徳昭所派之人已經摸入了鍾山附近一裏之内。那些随從武士到了此處官道,此刻一陣窸窸窣窣響聲,便見一個嬌小玲珑的黑影出現在道旁的一棵大樹背後,不小心抖落了樹上雪花。
趙徳昭見到此人,便知道此人是誰了。
“玖姊姊,是你麽?”趙徳昭低聲喚了一聲,此刻便見一個二十二歲的少女從樹後面竄了出來,一身鬥篷顯得十分拉風。
她邁開步子,一下子小跑到趙徳昭的身旁,身上帶過來一股淡淡的花香。
“玖月見過千歲。”張玖月施了一禮,禮儀雖然看上去十分到位,可是動作卻顯得急躁,施完禮後,張玖月嘟哝一句道,“昭哥兒怎麽現在才到,害得人家在樹後面躲了很長時間。”
“玖姐兒,你還好吧?”趙徳昭苦笑一聲。
“多謝昭哥兒關心,李從慶的令牌已經到手,沒想到我在唐宮扮了這麽久的宮女,這隻色*狼終于上鈎了。”張玖月說這句話的時候,雲淡風輕地說着,似乎這一切都是極其順利。
可是趙徳昭卻不說話了,他忽然記起上元節那件事情,張玖月,也就是那個女漢子,如今出現在了鍾山前面。
現在不是回憶的時候,趙徳昭當即下令衆人往鍾山深處走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