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入暮,冬季的夜晚十分漫長,在皇宮的一座大殿内,酒菜等物已經擺滿了好幾桌子,滿朝文武大臣以及宋國使臣也已經全部坐下了,而那些教坊司的歌姬舞姬以及樂師也都側立一旁,此刻就剩齊王李從慶一人了。
按照原先的時辰,現時是宴會開始的時候了。宋國使臣那邊已經等得亟不可待,沒想到一個監國,說的話卻是如此當成兒戲,當宋國如猴子一般耍麽,宋國使臣一臉憤怒之意,特别是曹彬,到如今心頭仍對魏王失蹤一事一直耿耿于懷。
齊王李從慶未到,整個大殿内一片聒噪之聲,所有人都在交頭接耳地讨論中,此刻整個大殿内的氛圍顯得有些詭異,雖然燈火依舊,可是這邊宋國使臣這邊全部臉色鐵青,則是充滿了一股火*藥味道,好像随時要爆發一般。
而那邊唐國的幾個重臣,陳喬他們有些落不下臉面,看着宋國使臣鋒利的目光,他們幾個心裏頭也是盼望着齊王快點到,不然這國宴之上兩國的關系就越發緊張,日後與大宋之間也會再起沖突,齊王未到也成爲了兩國關系的一個節點。
“齊王呢?怎麽還沒來?”宋國使臣中,曹彬一臉怒意,他從座位上起來,拍着桌子質問陳喬以及一幹唐國的文武大臣道。
陳喬一臉尴尬,他也不知道齊王爲何道現在都沒有赴宴,正午之時都已經說好了,可是事情卻出乎陳喬的預料,齊王身爲監國,卻到現在還沒赴宴,這讓唐國整個國家的面子都不好往哪裏擺了。除了陳喬之外,整個唐國的文武大臣也是坐立不安,心頭一陣焦躁,恨不得此刻有一個洞躲進去。太丢臉了,陳喬也隻得出面甚是安慰,希望宋國使臣能夠諒解。
曹彬收起了話,他的臉色如同豬肝以一般紅,兩隻眼睛惡狠狠地瞪着陳喬等人,一股火星子跳躍的味道。一旁的王樸也是坐着,耷拉着一張臉色,仿佛如一塊冰塊一般,萬年不化。而在對面位置上,韓熙載則是面無表情,緊緊地看着這些人,默然不語,其他唐國臣子也是。
大殿内,氣氛已經到了僵持之時,大殿,仿佛也置身在了冰場一般,散發着寒氣,讓所有人都不舒服。
唐國文武大臣以及宋國使臣都在等齊王,可是過了許久齊王還未曾到來。就在此刻一個内侍打破了這個氛圍,隻見龐大的大殿内,隻有那個内侍小跑過來的聲音,衆人的目光也一直看向那個内侍。
忽然那個内侍急匆匆地跑到陳喬一旁,竊竊私語說了幾句。隻見陳喬的那副臉色極其不好看,随即低聲與内侍說道了幾句,陳喬點點頭,讓那個内侍先退下。
陳喬那副不好看的臉色忽然間三百六十度變化,轉而笑臉相對,适才拿起手上的酒杯,施施然地來到宋國使臣這裏,然後對着王樸以及曹彬一幹宋國使臣道:“王太師、曹将軍請息怒,齊王已經在來的路上了,方才齊王因爲有事耽擱了,真是不好意思。”可是心頭,他仍舊是有些忐忑,因爲他方才聽内侍說道齊王已經昏迷,所幸齊王已經醒了過來,隻要穩定了宋國使臣興師問罪的心以及控制住了國宴上的局面,這樣也算是一個勝利了。
“哼——”局面仿佛并沒有按照陳喬所預料的發展,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一向來面色和善,和事老形象的王樸忽然間勃然大怒,他從座位上登時起身,厲聲道,“陳學士,魏王失蹤這麽一件大事,你們唐國是如何做的,爲何到現在都沒有找到魏王下落,是不是你國官吏無能,監國無能,而且今夜國宴之上,你們監國居然到了現在都沒有都沒有赴宴,是在向我們大宋耀武揚還是怎麽的?”
陳喬一聽,不知道王樸怎麽也變了一副臉色一般,陳喬也是驚聞,頓時臉色炸變,他的喉嚨裏仿佛塞了一塊布一般,半天愣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感覺大殿内隻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人站在原地,周圍的所有人也都在看他接下來如何應對,片刻後,陳喬忙遞過一個求助的眼神,看向那些大臣。
其中一個大臣見此,站了起來立馬拱手就道:“王太師此言差矣,魏王失蹤,我們監國派了不少禁軍暗中查找,隻是遺憾的是,到現在都沒有找到,而且齊王向來愛民如子,想必此刻因爲一些事情耽擱了。方才陳學士也說監國過陣子再來,想必此刻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宋使不妨多等片刻,稍後監國就到。”
陳喬感激地看了一下那個大臣。事關唐國的面子,那些唐國官員也是一緻道:“就是,監國可能有事耽擱了,王太師你老就别動怒了。”
“哼,就等一炷香,一炷香不到,休怪我大宋翻臉,無情了,陳學士。”王樸見自己的意圖已經達到,就暫時也不鬧了,他連忙坐回了位置上,那杯桌上的酒不小心被打翻了,掉在地上發出的聲音如同在每個唐國臣子心上沉沉地痛擊了一下。
就這樣,整座大殿又陷入了冰冷的尴尬氛圍之中。
半柱香後,齊王李從慶終于出現在了大殿門口,隻是他的一副面色極其憔悴,憔悴地仿佛剛睡醒一般,而那張臉色也是裝作一臉笑意,笑意中也是極其尴尬,尴尬過後則是慶幸自己沒有被人暗中做掉,李從慶今夜剛剛經曆過一次刺殺,驚魂甫定,而國宴遲到了,對他的名聲來說也是污點,是以在一路上,李從慶也是暗中想了無數種對話方式,挽回國事上的一點面子。
陳喬以及唐國大臣見李從慶雖然姗姗來遲,可還是赴宴了,遲到總比不到要好,此刻他們的心頭也是舒緩了不少,正齊齊地看着接下來李從慶如何對付宋國使臣。
隻見李從慶半躬手,低着頭,略帶歉意道:“不好意思,本王來遲了,王太師、曹将軍你們還請見諒。”
王樸見李從慶的臉色帶點蒼白,一雙眼睛一直盯着李從慶的臉上,李從慶也是躲閃着目光,那張臉在燭火中顯得更加蒼白了。
片刻後,隻聽見王樸故問道:“唔,監國你這麽晚來,想必是生病了麽,爲何面色如此差?要不要讓禦醫去看一下。”
李從慶道:“多謝太師關心,金陵夜晚的風有些大了,适才本王趕得及,吹了一肚子的風,王太師也千萬不要大意,這金陵的風比開封的風濕冷多了。”
王樸打斷了李從慶的話,搖搖手道:“老夫的身子骨還行,就不勞煩監國關心了。”
李從慶見這老匹夫也是一個不好對付的貨色,也就不再去讨彩頭吃了。
而在此刻,一旁的曹彬卻依舊不依不饒,他的臉色還是憤怒,滿口話語中依舊夾雜着零星火星子,“齊王,一句話就能解決了所有一切事情麽。此番我等受我宋陛下的使命出使唐國,一方面是哀悼你國主,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魏王的下落,齊王如此一句淡淡的道歉,就能讓我宋人打消疑慮麽,又或者是齊王辦事不力。”
李從慶的那張蒼白的臉色,此刻顯得越發蒼白,他隐隐約約間忽然覺得下肋有些刺痛,那股刺痛感一閃而過,先前自己在那個刺客的車廂内,被那個刺客踢了一腳下肋之後,那時候就有一點疼痛,隻不過過了片刻,他卻感受不到那股刺痛了。而現在那股刺痛又是一閃而過,使他渾身便出了一身冷汗,他隻得低低道:“曹将軍若是不滿意,本王現在就派人去找,直到找到魏王爲止,可否?”
曹彬對着李從慶的臉,忽而又撇過頭去,勾起嘴角笑容,“既然監國都這麽說了,曹某又怎可怪罪監國呢,監國若是自己人不行,要不還是讓我們自己人在唐國境内找吧?”曹彬說完,意味聲長地看着李從慶。
李從慶的心裏憋着一股氣,剛要發怒,就在此刻陳喬轉過臉,示意齊王切勿那麽做。李從慶一見,感激地點點頭,當即并無多言,而是說了一句:“宋使切勿煩躁,本王現在就下令禁軍連夜去找。”言語之中帶點不忿,随即他立即又派了禁軍出去尋找魏王下落,期待早一日找到這禍根,給宋國一個交代,也好讓這些宋人盡早回到宋國,以免發生甚麽不可預估的局面。
曹彬當即不再言語,既然目的已經達到,也就作罷,現在最要緊的就是找到魏王趙德昭。
隻是他們大殿内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們記挂的趙德昭一直以來都在金陵城中,隻是隐藏得非常好,并不打算讓所有人知道。
宴會隻好進入了它的程序中,所有人都在這宮殿中享受着珍馐美食,而方才的一切也仿佛如鲠在喉,一切美食都仿佛覺得食之無味、索然無趣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