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松等人駕着車馬也已經到了金陵東面二十裏外,寂黑的夜幕下,李煜等家眷還在昏睡之中,車馬一直颠簸個不停。
萬松頓時覺得這一趟他的使命重大,也是絲毫不敢拖延與猶豫,他們這些人隻能在暗夜中趕路,因爲此刻尚在唐國,一切行蹤也不能随意暴露。
如今萬松便要護送李煜等人出唐國,而這隻需要過了潤州,渡了江水順利到達揚州之後,這趟任務才算完成。之後他還得回來,再去潤州監視林仁肇等将領。
當下他立即揮動馬鞭,駕着車馬,他期望加速車行,而這些車馬在官道之上快速地奔馳着,在地面上留下一長條的車轱辘印子。
而圓寂寺中,西廂房内,趙德昭與周嘉敏二人坐在軟榻上面對面地坐着,此刻二人正在玩葉子戲,這個葉子戲也就是現代的撲克牌,不過如今也就葉子一般大小,故名葉子戲,而這個葉子戲有四十張牌,分爲十萬貫、萬貫、索子、文錢四種花色。
周嘉敏對此津津樂道,而她已故的姊姊大周後,在唐代葉子戲的基礎上又編撰了《金葉子格》,開創了一種全新的遊戲方式。
按照當時的葉子戲,趙德昭玩了一下,接着趙德昭看周嘉敏如此無聊閑适,便也将後世的撲克牌給鼓搗了出來,試試另外一種玩法。
撲克牌已然制作完成,趙德昭耐心地給周嘉敏介紹如何玩牌,之後周嘉敏開始玩牌了。
二人初時,趙德昭占了上風,之後周嘉敏已經順手了,二人殺了個平局,也讓趙德昭暗暗垂淚,羞愧難當。
月落烏啼霜滿天,一到子夜便又是活躍之時,周嘉敏絲毫沒有睡意,兩隻眼睛依舊十分興奮,在她的熟練之下,已經妥妥地赢了幾把,讓趙德昭甚是汗顔,若是現在有四個人,就能組成一桌麻将了,隻是趙德昭手上還有事情。
周嘉敏猛然擡頭,也見到趙德昭的眉頭有些緊鎖,目光似乎一直都朝着門外面望着,魂不守舍的,于是她便嘟哝着小嘴道:“昭哥兒,我看你魂不守舍的,要是你有事就去忙吧,我一個人閑的無聊可以彈彈琴,翻翻書籍的。”
“周姊姊如此深明大義,倒顯得是我唐突了。”
“這也是我無聊貪玩,讓你見笑了。”周嘉敏不好意思地低着頭。
“周姊姊?”
“啊?甚麽了?”周嘉敏表情一怔,複又一雙眼睛緊緊地看着趙德昭,她發現她的心中對這個男子甚是牽纏挂肚,隻怕離開了就不會再見的感覺,隻是他是大宋國的魏王千歲,身份尊貴,自有一番大事要做,她一個小女子,不想成爲世人眼中的紅顔禍水。
周嘉敏還在情深意重地注視着眼前的男子,她之後便明了一道:“你有你要做的事情,我自己一個人能應付,絕不會給你添麻煩的。何況我已經在寺中多待了幾日,心中甚是想念我娘,今夜你入城之時帶我回周府可好?”
趙德昭聽了周嘉敏的話,甚是激動,他一雙手放在周嘉敏的肩膀上,拍拍她的肩膀道:“城中太危險,若是讓人發現行蹤,一個不留意,你若是出了事我也放心不下。”
周嘉敏聽了心頭甚是感動,一陣暖暖的感覺流遍了全身,她目不轉睛地對視着趙德昭,按耐不住激動,故作抿嘴道:“有你這句話就好,我不會給你添堵,我……确實是想家了。”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壓低了,隻有她自己能聽見自己說的話。
在周嘉敏的堅持之下,趙德昭也不好再拒絕了,他思及再三,點點頭道:“那好,等送你回周府之後我再離開。”
“唔。”周嘉敏聽了,一陣暖流劃過心尖,兩隻手不知不覺之間搭上了趙德昭的一雙手腕。
二人說完話後,久久地注視着,彼此心照不宣地看著對方。
夜,已經很晚了,屋外甚是冰冷。二人各執火把從圓寂寺密道進入。密道之中,有些陰寒,盡管周嘉敏穿着一身厚厚衣服,可還是感覺有些冷,趙德昭箭周嘉敏縮着身子緩緩前行着,他邊走邊從自己身上脫下最外層的一件衣衫,罩在周嘉敏的身上,周嘉敏停下腳步,任憑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她時而轉過頭,看着對方,時而又用手指觸摸着衣服,呼吸着衣服上男子的氣息,不禁莞爾一笑。
“還冷麽?”因爲還要趕路,趙德昭并沒有察覺到周嘉敏的這副表情,周嘉敏也隻是時而看着,時而不好意思地轉過頭不去想、不去看。
這一趟下來,竟然比平時多花了一盞茶工夫。
偌大的金陵城中,如今加上國主大喪,一切歌舞娛樂暫停,就連歌舞不休的秦淮河這邊也比平時更加單調寂冷多了。
就着夜色,趙德昭終于将周嘉敏送回了周府,周府門口的仆人見了自己小娘子回府之後,立即跑進府内将好消息告訴了周夫人。
周嘉敏脫下最外面的衣服,遞給趙德昭,随即不舍地拉着趙德昭的手,那雙手給了她溫暖與希望,但是她知道這個男人現在做的事情,于是乎她立即踏入周府。
在府門關閉的那一刻,周嘉敏又不舍地回眸一望,随之一笑。
趙德昭也報之一笑,在短暫地眉來眼去之後,他留下了一個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清音閣内的燭火還亮着,竹炭也燃燒着。此刻屋内坐着三人,辰源以及歐陽雲天已經在屋内等了快半個時辰了,可是他們的少主趙德昭還是沒有到這裏,會不會在半路之上出了甚麽。
歐陽雲天剛想出房間,就見房間的門一下子被推開了,等了許久的趙德昭終于來了。
歐陽雲天按捺不住喜悅,登時拜見。
王屋山也立刻在火盆内添了一些竹炭,辰源以及趙德昭則對立而坐,四人均坐在軟榻上,圍着一張小木方幾開始議事。
方才送周嘉敏回府,适才耽誤了一些時間,趙德昭心中覺得有些慚愧,“不好意思讓你們就等了。”
“屬下多慮了。”
來此的第一件事情,趙德昭就有任務計劃好了,他當即脫口道:“天黑之後,李煜已經送出了寺中,接下來就是應對金陵城的事情了,我們剩下的目标也就是李從慶與那鬼見愁了。”趙德昭斬釘截鐵道,“李從慶此人倒是不足爲慮,隻是這鬼見愁的實力倒是還沒與我們幹仗過,或許深不可測,或許能夠跟我們長春堂有得一拼,不過我還是非常堅信我們長春堂的實力的。因此當下除了密切監視李從慶之外,最重要的就是鬼見愁了,我不希望在關鍵時刻,被這麽一群勢力給攪亂了計劃。”
辰源已經率先開口了,他拍着胸脯道:“少主放心,請讓屬下派一些人馬過去,再加上少主訓練的這些特種兵,屬下相信一定會滅了鬼見愁的。”
趙德昭搖搖頭,道:“不,主上過段日子就要來了,你們可以對鬼見愁的一部分勢力進行剿滅,但是那個錦袍人你們暫時不要動他,他或許有用。”
“主上要來金陵了?”歐陽雲天并沒有見過他們口中的主上,他也是頭一次聽趙德昭這麽說。
“有用?這是作何解釋?那有爲何少主讓我們?”三人臉上都露出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他們也不知這個錦袍人爲何如此重要,連他們的主上也驚動了,要親自來金陵城。
趙德昭見三人心中有疑惑,便笑笑道:“我是覺得主上似乎認識這個錦袍人,或許主上那邊有對付錦袍人的計劃,但是除了錦袍人之外,其餘的小喽啰你們可以盡情對付,隻要對大局不造成變化即可。而且你們除了監視李從慶之外,也要保證他的安危。”
接着趙德昭轉過臉,對着王屋山道:“王屋山這邊過段日子,有人會配合與你,以保證錦袍人的行刺計劃不會成功。”
“是,屬下知道了。”
“對了,禮賓院那邊應該隻有小貴子一個人知道我的行蹤吧?”趙德昭當初隻告訴給了小貴子一人,就是不希望自己的行蹤被自己國家的使臣知道,也就是不希望他們瞎添亂。
辰源道:“是,少主說的對。這幾日禮賓院的那些官員鬧得十分厲害,自從少主故意失蹤後,使臣也是每日進宮,要求李從慶給他們一個說法,而李從慶也隻是模棱兩可,将少主失蹤之事推給李從善,但是我大宋使臣一日不見到少主,就一日不消停,據說前幾日他們拟了一個折子已經送往開封了。”
事情已經按照趙德昭所想的發展了,他欣慰道:“唔,做得好,隻要我一日不露面,李從慶一日不得安生,這樣我大宋使臣也絕對不會善罷甘休,倒是官家怪罪下來,就有了伐唐的借口了。”
歐陽雲天這心頭還是有些擔心,他疑惑道:“少主的錦囊妙計就是好,隻是這次伐唐真的是好時機麽?”
“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而且我大宋已經厲馬秣兵數載,此刻唐國禍起蕭牆,乃是他們自作孽的下場,唐國内患不斷,李煜未死,試想一下将來會如何?”
“兄弟阋于牆,外禦其侮,可如今李煜在我們手上,我們可以适當地給李煜增加籌碼,讓李煜帶着大宋軍隊南下,李煜也會依靠我大宋軍隊收複江山,虎兕出于柙,龜玉毀于椟中,到時候控制金陵的是大宋的軍隊,李煜又如何奈之,呵呵,這又是誰的過錯呢?”
歐陽雲天聽了,不禁感覺到自己的選擇甚是明智,而對臨座的趙德昭也是報以希望。
其餘二人一聽,又陷入了沉思當中,而燭台的燈火也上上下下起伏着,燈花也結成一個碩大的黑果,屋内的光線也一點點有些暗了下來,王屋山幾人聽着聽着,也忘記了要去挑斷那顆燈花。
趙德昭手中把玩着一顆黑子,不住地往桌子上敲去,擲地有聲,其餘三人方才從計劃中醒了過來,王屋山登時拿起一把剪刀,剪去那顆燈花。
……過得盞茶時分之後,四人已經商議地差不多了,頓時覺得口幹舌燥,不知不覺又喝光了一壺茶。
這屋内依舊溫暖,火盆内的竹炭也已經燃燒殆盡,化爲了白色的炭灰,隻有零星的竹炭上還附着火星。
趙德昭低頭一見,卻發現隻要除了這些剩下的不安分的火星,整個金陵城的局面也就大開了,再接下來就是大宋的皇帝發讨逆檄文,樞密院調兵遣将之事,而李煜也就成爲一顆握在手中的棋子,離開了唐國,他隻能任人擺布了。
誰是黑子,誰是白子?趙德昭繼續把玩着黑白兩顆棋子,其餘三人也隻是看着趙德昭的表情與動作,暗自揣測。
當今的形勢業已是複雜多變,趙德昭不希望苦心操作的一個驚天計劃攪黃,他的神情甚是複雜多變,眼下這一切都是爲滅唐而作鋪墊,接下來就是兩國間的相争。
……直到天色大明,四人方才去了清音閣内的客房歇息去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