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港口之上望江亭那頭已經有唐國官員在迎接了,趙德昭與董仲彥等人先後下船,望江亭内的绯衣、青衣官員見到宋國使臣的船隻到了碼頭,便立即出來迎接。
唐國官員之中爲首出來迎接之人的乃是一個穿着金線紫袍的青年,年紀約莫二十七八歲,頭戴金絲寶冠,腰纏金魚袋,看這行制似乎是唐國的一個王爺,趙德昭這麽想到,便見這個青年施施然地走到他面前拱手道:“小王李從善見過上國使節,上國使節光臨是我唐國上下的榮幸,從善代表我大唐國主恭迎使臣到訪江南。”
原來是唐主李煜的弟弟鄭王李從善,隻見此青年長得确實挺标緻的,倒是比李煜長得好看不少,趙德昭的眼睛一直都在李從善的山上打量着。
趙德昭笑吟吟地回了一個禮,“原來是鄭王千歲,失敬失敬!”
鄭王李從善的旁邊還跟着好幾個官員,他們幾個也一并擡起頭打量着宋國天使魏王趙德昭,聽聞魏王現年十七歲,果然年紀輕輕、一表人才,樣貌端得一副英姿勃發。這些個官員見魏王容貌稚嫩,但是舉手投足間大氣沉穩、從容不迫,頃刻間已經将鄭王李從善給比了下去了,心中的滋味也是十分複雜。
韓熙載自然知道趙德昭,卻用和善的目光看着趙德昭,趙德昭也一并看着韓熙載。
不過另外一旁,皇甫繼勳的表情卻是十分冷漠無情,一派陰冷之色,他與趙匡胤的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如今殺父之子站在自己的面前,換做任何人會有甚麽好臉色,因此連帶整個宋國使臣以及整個宋國都很仇視,他此時也沒有做任何恭敬之色,而是站立在後頭,惡狠狠地瞪着趙德昭等宋國使臣。
趙德昭見到此人,身上穿着武官的服飾,卻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似乎目光不善,他也想知道此人是誰,于是乎他湊過頭去,問鄭王李從善道:“鄭王,此人是?”
順着趙德昭所指的方向,李從善擡頭正眼便見了此武官是皇甫繼勳,他仰起頭立即道:“皇甫将軍,這是宋國的魏王千歲,還不快過來拜見。”
皇甫繼勳冷哼一聲,又見周圍其他文官朝着自己遞過疑惑不解的眼神,便拖拉似地走近跟前,忙作一禮快速說道:“皇甫繼勳見過上使。”
鄭王李從善見皇甫繼勳上前了,也行禮了,他倒是沒有怪罪,卻也沒有理睬,而是接着道:“宋使這邊走!”
一旁的韓熙載也道:“貴使一路舟車勞頓,着實辛苦,禮賓院已經備好住處,還請貴使前去休息!”
車馬已經備好,趙德昭等人坐上車馬,一行人朝着禮賓院而去,至金陵城門口,城門口已經開始戒嚴,道上的百姓也被圍在兩旁,由禁軍開道,可見李煜此次安排算是妥當。
趙德昭撩開車簾門子,見巍峨城牆已近眼前,一條青石頭路面延展開去,在甕城後的城牆上,立有門樓,門樓兩側城牆下還有藏兵洞,而藏兵洞内也站着許多士兵,不知道将來一戰中,這些士兵可堪大用,與此同時他也在觀察着金陵城其他的變化。
金陵府城,現已是唐國江甯府,如今乃是(南)唐的都城,前倚雨花台,後枕雞籠山,東望鍾山,西帶石頭城。城周二十五裏四十四步,上闊二丈五尺,下三丈五尺,高二丈五尺。
趙德昭等人從城南南門而入,過了南門口,便見街上兩側都是店鋪,店鋪上挂着木牌布幔招牌,而街旁兩側的百姓已經站滿了兩側,大多衣着樸素,看着宋國使臣的車馬駛過來,人群中有人在指指點點,有人則目無表情地看着宋國使臣,不知道他們心中在想甚麽。
而此刻趙德昭的雙目已經在人群中見到了辰源幾人,而在辰源的身邊也跟着一個青年,他身着素色衣衫,一隻手吊在脖子上,手上則纏着厚厚的紗布,頭上戴着一個紗帽,目光正望着馬車上的自己而來,兩目一對視,那青年的目光一下子縮了回去。
人群中,那名站在辰源身邊的青年忽的低聲對身邊的辰源道:“辰源大哥,這就是宋國使臣了吧,那個少年郎就是宋國的魏王千歲,果然是年輕氣度不凡啊!”
此青年就是樊若水,他方才被趙德昭犀利的目光呆住了,因此才側過臉對着辰源道,隻是他并不知道辰源就是趙德昭的親信。
辰源則是站在一旁,沒有說甚麽,樊若水也隻好一個人自言自語着。
……
馬車趟趟而過……終于來到了唐國位于秦淮河邊的禮賓院,而離禮賓院不遠之處就是皇宮,規模自然不必說,昭顯唐國初期國家的威勢以及富強。
趙德昭等人也下了車馬,見到臨水而建的屋舍殿宇的門口寫着三個大字“禮賓院”,而在禮賓院一旁就是秦淮河。
秦淮河,古稱龍藏浦,漢代起稱淮水,唐以後改稱秦淮,源起于上遊句容、溧水二河,自西向東,流經金陵城中。禮賓院的屋舍裝潢得十分大氣精緻,雕梁畫棟而設,院旁栽種着楊柳與花卉,可謂是廣廈華庭。
門口也站着仆役等青衣,上前将車馬上的行李等物擡到院中,趙德昭等人随着鄭王李從善在後頭走着,李從善邊走邊介紹,又一一吩咐着,“貴使若是有甚麽請求,可以提點一些,吩咐左右仆役即可!魏王千歲可先在禮賓院歇息,我主改日既會設宴邀請參見千歲。”鄭王李從善道。
“鄭王客氣了,小王有事便會吩咐,聽聞這金陵城繁花似錦,秦淮夜景更是美不勝收,這次小王便想一見這金陵美景。”此番來(南)唐,除了訪問一事自然也須了解唐國的朝政軍備,經濟民生等。
此刻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過來了,“千歲若是出遊,可帶上左右仆役、左右禁軍将士出巡,方才能護衛千歲左右,随便出走可不妥啊,而且這金陵城可不太平啊!”此人正是皇甫繼勳,他臉色上有絲哂笑。
趙德昭自然知道皇甫繼勳與自己父皇之間的事情,而且他對皇甫繼勳此人并無好感,此人不過是仗着自己父親的功勳而被李璟看中,皇甫繼勳的軍事才幹并不怎樣。
不過趙德昭卻若有所思地說道:“金陵城怎可不太平,皇甫将軍不是戍守京城巡防的大将軍麽,莫不是将軍你的疏忽。”趙德昭這麽說,将金陵城的不太平說道是皇甫繼勳的治軍辦事不利,也是對皇甫繼勳一個赤*裸*裸的打臉啊。
此刻皇甫繼勳臉上白一陣青一陣的,對方可是宋國的魏王,他不好在大庭廣衆之下發怒,隻是他沒想到一個十七歲的娃娃如今牙尖嘴利,硬是讓自己說不出甚麽反駁之語,皇甫繼勳也隻是幹瞪着眼睛,冷哼一聲,同時他心中也在想等甚麽時候定要給你一個教訓,這裏是唐國,可不是宋國!皇甫繼勳這麽一想,這臉上便開始陰笑起來。
在場的氣氛一下子冷場、尴尬起來,鄭王李從善心中也苦笑着,他面色有些不自然,就在這個時候韓熙載拱手道:“魏王千歲可滿意?”
“不錯!”趙德昭見韓熙載這麽說,也是想緩和一下現場尴尬的氣氛。
唐國官吏侍候了一陣過後,便離開了禮賓院。
而天色已晚,趙德昭等人用過晚膳之後,便想出去金陵城中的别院中,見見楊暢、辰源他們,而晚飯過後,忽然在禮賓院内出現一人,此人赫然是給事中龔慎儀。
趙德昭沒想到見到了他,此刻龔慎儀欠身拱手道:“今日陛下讓下官做事,未曾遠迎千歲,實在是抱歉!”
“夫子有事不必如此,夫子今夜前來所爲何事?”
“千歲還曾記得在郴州下官所說的話麽,不知千歲明日正午是否有空,請到下官府中一序!”
趙德昭忽然間哈哈大笑起來,道:“既然夫子有請,明日正午定會去夫子那裏的。”
龔慎儀拍着自己的腦袋道:“明日晌午前,下官會派府上仆役前來叨擾千歲。”龔慎儀話說完就離開了。
……
天色漸漸入暮,而在禮賓院挨着的秦淮河一側,燈火已經全部都亮了起來,趙德昭便與小貴子二人信步走在秦淮河邊的小巷内,由于唐末後期天下大亂,而江南相對平靜,再加上江南自然條件優越,物産豐富,百姓富足,秦淮河兩側越發繁華起來。
此刻秦淮河兩側滿眼皆爲燈紅酒綠,華光溢彩,可與現在的開封城有得一拼了,秦淮河兩側皆爲酒樓茶館等地,還有許多楚館,河面上也有花船陸續而來,船頭内隐隐約約傳來琴聲,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卻也風花雪月,十丈軟紅,而在趙德昭的身後也跟着幾個唐國的護衛,一來保護,二來監視。
看着文人騷客吟詩作對,販夫走卒沿街叫賣,聽着青樓歌女搔首弄姿……趙德昭走着走着,已經來到了一個巷口,此巷口正是烏衣巷口。
從黑暗的巷口出踉跄地走過來一個公子哥兒,在夜色中,此人穿着素色圓領襕袍,然後正不巧地撞上了走路的趙德昭,一下子撲到在趙德昭的懷中。
趙德昭束手無策,而小貴子也瞪着一雙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自家殿下,沒想到殿下居然有這般奇遇,隻是對方是個男的啊,小貴子吓呆了。
趙德昭沒好氣地瞪了一下小貴子,而在這個時候,趙德昭正要将此人交給小貴子的時候,忽然間發現這人的耳垂下有個洞,莫非……這人雖然一身酒氣,可是身上有股幽幽暗暗的脂粉氣息,随即他看向那人胸口……趙德昭敏銳地發現此人是個女子,呵呵,原來是女扮男裝,想必是喝醉了酒。隻是這麽晚了,他也不好意思将此人随便放在街頭,這街上的混混很多。
這人一副酒氣沉沉的樣子,看樣子得給她找個客棧才是……接下來,趙德昭便扶着這個女子,來到了秦淮河邊的一家“燕子客棧”,付了錢,将那人扶了上樓。
等安置妥當之後,便吩咐了一個客棧的小厮代爲照顧,接着趙德昭等人便去了辰源那頭。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