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正是趙德昭,他今夜穿着一身窄袖圓領服,正提着長劍在禮賓院内練劍,他身形如猿,出鞘的劍鋒如訣,一如落英缤紛,又恰似閑庭信步。
後院中,在趙德昭的身後站着小貴子,此刻也在看自家主人練劍,手上還拿着一塊擦汗香巾。
一場劍術練習下來,趙德昭覺得渾身的每個細胞都仿佛經過洗練一般,疲憊之色也一掃而空,氣息間也平定了不少。汗漬淋漓,整個身上都濕透了,他忽然感覺自己的劍術也提高了不少,也不知道他的劍術能不能跟他的師父王彥升有得一比。
最近一段日子趙德昭覺得在興王府待得都快發黴了,有許多事情都不得不在暗中進行,而在明面上他已經好幾日都沒有跨出這座禮賓院了。
“殿下,毛巾。”小貴子立即伸出雙手将毛巾遞給趙德昭,而後返身又去廚房那兒丫鬟們熱水燒好了沒。
趙德昭接過毛巾,擦了起來,随之去往房間。
……
沐浴後,趙德昭頓覺渾身輕松,他換了一身黑色圓領長袍,去往涼亭中等候消息。
約定的時間到了,楊明也偷偷地出現了禮賓院内,朝着涼亭走去。
殘月如鈎,在夜空中隻留下一道傷疤,清風徐徐吹來,有些涼意,趙德昭立即将手伸進長袖口中,坐在涼亭内等候。此時此刻,趙德昭望着燈火通明的(南)漢皇宮,看那樣子今夜的禁軍已經成功去往國師府中,樊胡子或許已被帶至皇宮接受審訊。
涼亭内,楊明一身夜行衣,忽然間出現在趙德昭的身前,然後拱手道:“屬下見過少主!”
趙德昭走到楊明面前,迫不及待地問道:“楊舵主,皇宮那裏的消息怎樣了?”
楊明禀告道:“妖女樊胡子已死,現今禁軍也已經包圍了國師府,差不多就等盧瓊仙那兒了。”
“死了?這也太便宜她了。”趙德昭回想起(南)漢的這段悲慘的曆史,心道,妖女樊胡子畢竟也是做了不少的壞事,死了也太便宜她了。趙德昭忽然間覺得直接讓二娃子假扮的“劉鋹”直接投降,這倒也是極好的一件事情,隻不過趙德昭現在并不打算這麽做,他打算等(南)漢國内的叛亂分子一網收盡之後,等局勢穩定下來再說,而且他心中還有一點兒私心。
“你再去皇宮那邊看看,盯着盧瓊仙那兒,不知她是進還退?亦或者?”趙德昭說這句話的時候也已經不确定自己心中到底如何做,不知道會不會發生變數。
……
見事情緊急,宮女小紅、小青已經急匆匆地返身回嘉德殿的路上,女侍中盧瓊仙此時正在殿内焦急等候着消息,她坐在軟榻上,手拄着下巴,時而醒來,時而打着盹兒,殿内的燭火一下子起伏不定,如人的心情一般,焦躁不安,噼噼啪啪地抖動着。
忽然間殿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盧瓊仙像是受到了驚吓,她一下子睜開鳳目,随即緊張不安地從軟榻上起身,快步閃身小跑至門前,如一隻受了驚吓的鹌鹑一般,站立在門後。
腳步聲停住了,忽然有個低沉的聲音道:“娘娘。”
盧瓊仙忽聞殿外小紅、小青低聲叫喚着,便把門栓放了下來。她拉開殿門的那一刻,見到小紅、小青一臉神色緊張的樣子,便立馬讓她們入内。
盧瓊仙帶上門急切地問道:“怎樣了?”
小紅、小青支支吾吾道:“娘娘,國師在迎春……苑吃了她親手給媚豬的藥丸後,便……死了……”
“這甚麽?……”盧瓊仙實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相信樊胡子就這麽死了,“是陛下處死的麽?”
小紅繪聲繪色道:“這……當時站在門口的黃内侍聽見裏面國師與陛下、李太醫說話,之後李太醫說是那個小瓶子中裝的是鶴頂紅,可是國師不信,陛下還特意問了國師這個瓶子是不是國師的,國師說是自己的,後來……陛下就讓國師親自嘗試了裏面的藥,沒想到國師就倒地而亡。奴婢就知道這些了……”
“小青,小紅說的是真的麽?”盧瓊仙轉過頭,見小紅與小青站在一旁,點點頭,她忽又道,“最近當真是不太平啊,自龔太師死後,京城内已經死了不少人了,接下來也不知會如何?”
盧瓊仙怎麽一想,倒也擔心自己的命運,她并不是一個安分守己之人,當年她跨入這座宮廷,如履薄冰地過了一段日子,之後就成爲劉鋹身邊的女侍中,與龔澄樞、陳延壽、薛崇譽、樊胡子等人把持朝政大權,就已經準備好了勾心鬥角的日子……如今她身邊的支持者與反對者都少了不少,看樣子日後行事須要萬分小心。
盧瓊仙也不知道皇帝劉鋹現在到底在想甚麽,反正她忽然間覺得這一切發生地實在是太詭異了,到底該怎麽做,她暫時也想不好,是進好還是退好,一切都在一念之中。
嘉德殿内的燭火還在搖曳中,這一晚,盧瓊仙失眠了。
……
最近一段日子,興王府城中先後發生了多起刺殺事件,将矛頭指向魏王趙德昭以及宮中的“劉鋹”。而在刺殺之後,先後倒了太師龔澄樞一黨以及國師樊胡子一黨,剩下的那些黨羽也提心吊膽地過着日子。
龔黨與樊黨一死,整個(南)漢的朝政又發生了變化,而幸存下來的都是一些喽啰小輩。至于盧瓊仙一黨的以及其他黨羽,也夾*緊尾巴低調下來了,似乎這一段時間也銷聲匿迹了。趙德昭那兒暫時想不出好的方法鏟除其他黨羽,不過如此一折騰倒是讓皇宮内的二娃子一下子顯得十分尊貴,大部分的權力也收了回去。
不過這宮禁内倒是還存在一些不穩定的因素,這幾日也趁着收拾樊胡子餘黨之時,借口調換了宮中的守衛以及各個宮殿内的宮女、内侍等。
趙德昭能安插的都安插好了,能策反的也策反了,二娃子那邊也将劉鋹的個性演繹得淋漓盡緻,宮中的各處眼線也在觀察着暗中發生的動靜,随時預防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情,以便提前應對。
……
這幾日宮中發生的動靜倒是沒有讓盧瓊仙産生任何情緒,而且她也在暗中觀察着突如其來發生的一切。
嘉德殿内,盧瓊仙一身白色的描金大袖衫,腰環玉佩坐在軟榻上等候消息,這幾日她已經好幾日都沒有睡個安穩覺了,整個宮殿外到處都是巡邏的禁軍将士,夜半時分,都是舉着火把巡邏禁軍的腳步聲。
殿内,已經點起了檀香,香煙袅袅,整個殿内一片昏昏然、
“不好了!娘娘,宣仁殿的那條眼線已經斷了。”小紅、小青已經急匆匆的跨入殿内,适才她們差一點就暴露蹤迹,若不是正值禁軍輪崗戍守之時,恐怕她們兩個也會被當奸細一樣給嚴查法辦。
“娘娘,德清殿的也……斷了。”
“娘娘,上清宮的……”
“娘娘,最近幾日禁軍調動的十分厲害,宮中也已經開始戒嚴開去,除了一日三餐、衣食之外,各宮中已經嚴禁妃嫔走動,奴婢也是從其他殿内知道事情的。”
“怎麽會這樣?”盧瓊仙豁然從軟榻上站了起來,她對望着空蕩蕩的宮殿,怎麽也沒想到事情忽然間會發生這種變化,她甚至是來不及應對,便被人暗中斬斷了好幾條眼線,如今眼線已斷,她就如同一個瞎子一般,隻能摸着石頭過河了。
她歎了口氣,繼續道:“唉,沒想到自國師一案後,發生的變化真是始料不及,我們的人馬來不及應對,便被人生生地折斷了,小紅、小青,現在宮中當真出不去麽?”
小紅垂頭喪氣道:“娘娘,我們已經試了好幾次,都不抵用,隻能坐以待斃了。”
“算了,先待着吧,現在情形不明,貿然出動也不好,靜觀其變吧。”盧瓊仙推開殿門,挽着袍服從容地走到殿外的石階上,正在此刻,周圍的一隊禁軍侍衛忽然間闖入了殿外。
小紅、小青見到有戰甲以及步法聲音,便從殿内小跑了出來,見自家娘娘正與禁軍将士說話。
盧瓊仙見到一個陌生将領帶領禁軍往嘉德殿内走來,她怒視道:“你是何人?怎麽忽然間帶了這麽多禁軍侍衛來嘉德殿,莫非是要問罪我?”
那位禁軍統領也是最近剛剛調往宮禁之中,盧瓊仙沒見過他倒是情有可原,隻見到這位将領抱着拳頭,道:“最近陛下先是被人劫持,後是遭人差點毒害,這宮禁中十分不太平,因此特命末将在各宮的宮門口把守,以防旁生亂子,還請娘娘你待在嘉德殿内不得擅離宮禁,等一切平定過後,再出行。”
盧瓊仙道:“若是有個事情要出去,那該如何?”
那位禁軍統領欠身道:“娘娘若是想出去,便可讓末将跟陛下傳個口信,陛下允許了即刻。”
盧瓊仙不知道該如何作答:“等有事再說!”
說完,她便返身,叫上小紅、小青一起回了殿内。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