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貢院外邊,早就已經排滿了前來報名的百姓、大夫、江湖郎中,畢生爲醫,若是能夠踏入大宋醫學院,是一件光耀門楣之事。
自那日韓匡嗣知曉趙德昭欲讓他進入醫學院之時,韓匡嗣感恩戴德,也去參加了醫學院報名,之後韓匡嗣便憑借自身的醫術,進入了醫學院教授名額中。
韓德讓也替自己的父親感到高興,隻不過現在韓德讓并不能出現在明面上,也隻能暗地裏爲魏王千歲謀劃,成爲一把利劍。
開封涼城客棧,也已經擠滿了人,在客棧最隐蔽處,楊濛依舊住在此處,而傳遞信的信使也已經到達客棧中,等待少主到來。
趙德昭到了客棧,立即到密室内,黑暗處,長春堂往返遼國大宋的密探道:“楊副統領已經與大室韋的酋長寅尼吉,寅尼吉也答應與少主合作,這下子遼國恐怕要亂上一陣子了。”
趙德昭淡淡道:“這個倒是未必,耶律璟在行軍打仗上還是有一定勝算的,不然這幾年遼國上下好幾次叛亂也不會被鎮壓住,除了提防此人,遼國一些大将也要提防,若是君臣不合,倒也是件好事,上京城石家兄弟現如今怎樣了?”
“石家兄弟密切關注着上京城的一舉一動,自從耶律賢死後,據石家兄弟他們彙報,上京城的契丹貴族、各族勢力以及漢人官員也對耶律賢之死耿耿于懷。”
“耿耿于懷,有時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人而死,此事說不清才最能讓人疑惑,至于你說的那些人遲早會還是會叛亂的,隻要添上一把火,一把恰到好處的火……”黑暗之中,趙德昭的臉上露出一絲欣喜之情。
“少主英明。”
“你先下去吧。”
刺探遼國的密探剛剛轉身離開不久,一封來自南漢的信函到了趙德昭的手中。
專門刺探南漢的密探已經站在一旁,将南漢的一些軍情以及其他事,一一彙報着。
“少主,從流州而來的海船已經分次進入興王府港,楊舵主已經按照殿下的吩咐,将那些易燃之物,盡數藏在興王府城外的一處山洞内。潘美将軍還在收複南漢侵占的故楚之地的國土。”
“南漢那邊我們當下也隻能從港口入手,想必劉鋹也不會平白無故失去海商的巨利,而貿然關閉海港,自亂陣腳的。”趙德昭背對着那人,之後問道,“如今我們在南漢有多少人力?”
那人一一回道:“加上楊舵主,一共三百人,分散在南漢各處地方。”那人拿出地圖,“少主,這是長春堂在南漢的分舵各點,還有南漢各處兵力分布,還有一封楊舵主的信函,請少主一一過目。”
趙德昭從他手上接過地圖,桂州、道州、韶州、雄州、富州、昭州、以及興王府等地全部都有,南漢的兵力大多駐紮在五嶺以南的各處關口,桂州、道州、韶州、雄州這四處的兵力較多。
“做得不錯。”趙德昭忽然道:“潘崇徹乃是南漢第一名領,此人爲人勇武,喜讀兵書,南征北戰,屢立奇功,隻是此人因劉鋹的猜忌,被劉鋹削奪兵權,而不得不韬光養晦,你們倒要留意一下,此人值得我大宋拉攏。”
那名密探已經暗暗記下了潘崇徹的名字,道:“屬下知道了。”
趙德昭揮手道:“你先退下吧。”
……
趙德昭留自己一人呆在這密室中,密室中并沒有點蠟燭,隻有一絲光線,趙德昭轉過身,将地圖展開,平鋪在地面上,然後接着光線,仔細地看着地圖上的每一處位置。
五嶺之南,越城嶺、都龐嶺(一說揭陽嶺)、萌渚嶺、騎田嶺、大庾嶺五座山組成一座天然屏障,護衛着弱小而又繁華的南漢國。
大宋在一統天下道路上,還隻是踏出了第一步,南方尚未平定,北方也并沒有平定,在統一的步伐之上,唯有大宋比其他國家先進,無論在經濟上、政治上、軍事上、文化上都要領先一步。
按照大宋原先的步伐,大宋要過個幾年,才滅南漢,然後是南唐,不過如今趙德昭倒是希望能夠早一步平定江南,然後集中精力應對北國的戰争。
到底是南唐先滅,還是南漢先滅,這倒是讓趙德昭思考了好一陣,随後他離開客棧,去了城北西雞兒巷口的武家車行,武淩清此刻正在武家車行内掌舵。
作爲武家車行的少行主,武淩清也要照顧自己的生意,随着四輪馬車的興起,武家車行坐擁整個車行之首,朝廷的以及民間的訂單源源不斷地下達給車行,武家車行因此成爲大宋朝廷重要的一個車行,武淩清也要多費一些工夫在車行上面。
武淩清正在車行内,指揮車行内的掌櫃,還有一幹雜役,小厮,仆從正在搬運四輪馬車的一些固定的零件兒,比如車轱辘、大小橫梁、刹車片、馬辔頭、支木等。
忽然門外一個小厮急匆匆入内禀告,“小郎君,趙小郎君求見。”
武家上下仆從全部稱呼趙德昭爲趙小郎君,并不知道對方的身份。
武淩清立即出門,見到趙德昭坐在一輛四輪馬車上,趙德昭立即催促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上馬車來說。”
武淩清“唔”了一聲,随後吩咐車行内衆人,如約辦事,自己脫身上了馬車。
“怎麽了?”
“你看看。”趙德昭拿出南漢的地圖,以及兵力布防圖,道,“有了南漢的這份圖紙,不知道攻打南漢的勝算有多少?”
武淩清接過手中的兵力布防,道:“五成應該有了,隻是攻伐蜀國,宋軍元氣尚未恢複,莫非你想現在想在就讓大宋出兵嶺南。”
趙德昭也不确定自己心中的想法,他道:“可能還需要一二年的布置,我不希望出任何差錯。這次來你這裏,隻是希望征詢一下你的看法。”
武淩清忽然間問道:“小昭,一群人去平推一個世界,到最後反而被這個世界改變,你說這是爲啥?”
“這,或許是因爲他們在這個世界待得太久了,反而融入了這個世界,有了自己的喜好,所以做起事情來有些顧慮,可是這跟我們現在談的有聯系麽?”
武淩清指着趙德昭道:“我是穿越者,并不熟悉這裏的環境,因此我提出的都是千年後的,而你不一樣,你即是穿越者,又同時擁有古代人的思維,因此做起事情來,也更能明白這個時代的需要,而我所想的,會跟這個時代有跳脫,所以這件事情你還是問問朝中的大臣,或許有更好的建議。”
“那也好,我現在就去。”趙德昭随後将武淩清送回武家車行,去了王樸府上。
王樸自從辭去了官職之後,以太子太師一職賦閑在府上,每日無非是在庭院後面種種花卉,逗玩自己小孫兒于膝下,日子過得十分清閑,隻是趙德昭這段日子去王樸府上的次數也少了許多。
如今大宋的朝政看似一片清明,那是因爲大宋在對外上以統一中華爲己任,可難免不會發生曆史上原來那樣的局面。說到底,趙德昭還是有些忐忑不安,隻是他如今手上握有一些資源,也能暗中調動一些人力物力,才不至于像曆史上一樣,最終被逼自刎。
趙德昭可是親自飽受過朝堂紛争,諸王争鬥的……俗話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朝堂紛争總會降臨,日後自己難免也會卷入其中。
趙德昭坐在馬車内思考着問題所在,不一會兒,馬車已經到了王樸府上,呈送自己拜帖之後,府上下人回拜之後,趙德昭才跨入王樸府上大門。
王樸府上已經不是一次二次到這裏了,這裏布置簡單,雖然簡陋,可是無意間卻讓人升起一股敬仰之情。趙德昭熟練地走到王樸府上後院的一個草亭,草亭頗有一番杜甫草堂的風采,如今四月芳菲,後院随意布置着一些花草苗圃,給人一種鄉野般的氣息。
王樸一身布衫,從門框内走出來,欠身道:“老臣見過殿下。”
趙德昭也欠身一躬,道:“學生見過先生,今日有事前來要請教先生。”
“不知殿下心中有何疑惑,要老臣解答?”王樸說完,走到草亭中,然後坐在石凳上。
趙德昭快步來至草亭内,坐了下來,之後從袖口中掏出一卷地圖,“先生請看。”
王樸緩緩地攤開來,然後目不轉睛地看着地圖,看完了說道:“殿下,這是南漢的兵力圖,看來殿下下一步要出手了。”
“先生,今日德昭前來就是因爲這件事情。”趙德昭頓了一下,随即又道:“蜀國已亡,當前我大宋任重道遠,南方諸國,漢唐兩國以及吳越并存,今日前來是向先生求解的。”
王樸皺了一下眉頭,坐在石凳上,思考了一陣,整個草亭内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再加上王府上下下人小厮并不多,以及周圍靜谧的景色,一下子讓人誤以爲是在山林中。
片刻之後,王樸舒展了眉頭,道:“如今唐國附庸我國,暫時沒有借口攻打它的理由,而且唐國林仁肇以及其他諸将還在,實力猶存,我大宋作爲中原大國,确實不好動手。反倒是漢國,倒是有借口,漢國此番并未遣派任何使臣到東京,漢國上下官吏皆是無根之人,官員倒行逆施,君主不理朝政,猜忌諸将……而且殿下手中也有漢國的兵力布防,殿下其實已經知道了下一步的大計,隻不過蜀國平定不久,殿下倒是有些迫不及待要滅漢國了。”
“先生所言極是,德昭反倒是心急火燎,有些手忙腳亂了。”
“哈哈——老臣若是年青個二三十歲,恐怕也會跟殿下一般迫不及待,而且殿下能夠弄來漢國兵力布防圖,想必殿下也是成竹在胸,缺少的恐怕就是時機,隻要時機一到,就可以順水推舟。隻是殿下打算如何将這兵力布防圖交給官家,若是殿下貿然交給官家,你與官家雖然是父子,可同樣也是君臣,恐怕會被忌憚啊。”
趙德昭面色瞬間凝重,王樸所言極是,往日裏他都是自己親自上疏或者請他們代替,可是日久月長,難免會有些被人忌憚,這樣一想,趙德昭的背後一陰,哆嗦了一下。
良久,趙德昭才道:“先生所言極是,德昭記住了。”
如今朝堂之上,私下未必沒有龌龊之事,若是引來某些人的忌憚,反倒将自己陷進去。
王樸意味聲長一笑之,“殿下能這麽想就好。”
此刻王樸的小孫兒從廬齋内跑出來,道:“阿爺,阿爺——舅舅來了,他說甚麽時候回東平?”
王樸愣了一下,聽見自己小孫兒在叫自己,他苦笑道:“殿下,老臣這孫兒……”
“先生,聽說你要回東平探親,甚麽時候?”
“明日一早就要啓程回去了,好多年沒回去了,甚是想念啊!”王樸說道最後,望着東面,喃喃道。
如今王樸要歸鄉看望一趟,趙德昭自然有些舍不得,隻見他身子微微一欠,拱手一拜,道:“先生保重,德昭明日再來看你。”
“老臣多謝殿下!”王樸的雙眼早就已經迷離了。
——
夜月下,趙德昭站在殿外,一彎淺淺的月亮挂在西天,今日若不是武淩清提及,趙德昭也不會想到王樸,畢竟王樸對前線軍需調配,開封城市改造,天文、立法與樂理等許多方面有自己的看法,也在統一大業上,在治國安邦上面有自己獨特的見解,爲國家社稷作出了許多貢獻。
趙德昭望着遠方,忽然又想起了許多人、許多事情。
次日,汴水大街上,王樸一家收拾好了行裝,打算回東平,趙德昭已經早早等候此處,相送王樸。(未完待續)